歌舞伎町如今是个混乱之地,东京骤然集结二十多个亚洲黑帮大佬和国际级毒枭,这些风月场所几乎成了重灾区,矛盾冲突不断,本地小帮众纷纷求助山口组和黑川组,警车巡逻升级,状况才有些好转。
阿崇四天没回家,因为他说了要把安妮送出国的话,见面一定会吵架,两个人只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必要时通个电话,俨然成年人的成熟处理方式。泰的情况比花泽想象中棘手,一个威胁了十多年再无法拿威胁控制的人,一个不惜利用感情反击她的人,让人束手无策!
上午安子拖着行李箱搬回隔壁,下午枥木就打来电话————
于是在安子不甘寂寞的撺掇下,花泽带着结罗光顾枥木的牛郎店,黑川组训练有素的保镖出动了十辆刻着金色家纹的黑色防弹越野车,浩浩荡荡开进歌舞伎町,警方提前收到命令客客气气移开路障,鱼龙混杂的歌舞伎町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住,黑川组的异动吸引了黑暗中无数视线,
黑川组在歌舞伎町的总监督、高级成员谷村听到消息却坐如针毡,冷汗直冒,以为自己哪里犯了错要被当众训斥,没头苍蝇一样乱转,几分钟听到下属来报,顿时虚脱的坐了回去,从秘书手里接过毛巾擦了擦汗,开始犯难:
大小姐这么高调的逛牛郎店,古贺崇知道吗?
大家公认他是黑川千南身边最软弱听话的一条狗,谷村也有自知之明,他站在不起眼的地方反而最能看清形势,黑川花泽一旦上位,她的嫡系干将必定水涨船高,东京的地盘划分又要动一动,他用十年时间牢牢把控歌舞伎町这块混乱之地,想继续呆下去只能押注在古贺崇身上。
谷村带着一帮保镖一边往“十字月夜”牛郎店赶,一边给古贺崇打电话汇报,跑得气喘吁吁:“……不是一个人,似乎带了一位朋友,哦对了,还带了……带了一个小孩子……”
谷村累得浑身是汗,警察戒严检查严格,街区堵车,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扶住电线杆暂作休息,一回头就看到身后神采奕奕的一众保镖,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那家店的老板是我们的朋友,打个招呼也没关系,我稍晚一些过去。”电话里古贺崇的声音听起来轻松随意,似乎早就知道了。
谷村彻底松了口气,擦了擦汗,“快快!去找个车!还有一段距离呢!”
黑道大会进入尾声,几项重大决议经过激烈讨论后勉为其难敲定下来,高桥毫无征兆提出情报共享的要求,明显针对五大帮派,场面一度陷入胶着,几个分量不够的帮派老大识趣退避,古贺崇抛出几个无关紧要的经济发展内幕敷衍过去,借打电话的机会离开会议桌,给众人留下狂妄、狡猾、自由散漫的深刻印象。
挂断电话,古贺崇神色不虞的接连喝了几杯,没心情应付那群阴险狡诈、装腔作势的中年人,反观“小宴会”这边气氛逐渐升温,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聊得热火朝天,美智独自坐在偌大的皮沙发里饮酒,显得形单影只,即便有人好奇搭讪也会立刻被她生人勿近的冷气扫了兴致。
上杉凛人就在不远处与罗叔交谈,一片烟雾缭绕,时不时传来笑声与酒杯碰撞声。
古贺崇坐到美智身旁,递给她一支烟,平静的说:“差不多该离开了,稍后我要去枥木的店,有没有需要传达的话。”
美智愣了一下,抬头看看那边谈笑风生的凛人,不禁皱眉,低声问道:“怎么回事?是不是枥木遇到了麻烦?”她也听说了一些消息,歌舞伎町的娱乐场所最近很乱,不是每个老大都能严格管理下属,某些帮派的流氓作风与组织的规模没半点关系!
“就算有麻烦,过了今晚就没人再敢找他的麻烦,”古贺崇摇头表示不用担心,心平气和的看着她,略微思索,似乎在斟酌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态度,因为枥木的举动令他十分恼火。
“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隐瞒结罗的存在,继续以女儿的身份随波逐流?不,你不用回答我,我只想知道枥木你打算怎么办,有可能继续交往下去吗?”古贺崇极其认真的盯着美智,她是花泽的朋友,认识这么久也算是他的朋友,不过这种话题还是女人之间私下聊更合适。
“就算你这么问……”美智不知该说什么,露出烦躁痛苦的表情,胡乱抓了抓头发,看向不远处正在认真谈话的凛人,“不管以后怎么样,我不希望枥木有任何麻烦。”
“明白了。”古贺崇料到会是这个结果,点了点头。
如果这两个人彻底分道扬镳,那么他的处理方式会截然不同!
……
枥木安排了豪华vip间给花泽和安子,楼下大门一直到楼上走廊保镖严密守卫。酒色娱乐场所奢靡暧昧,西装革履的男人似乎浑身散发着迷人的风流气息,枥木热情却不失绅士风度,有条不紊的安排后厨准备甜点———结罗的到来令他意外。
花泽淡淡一瞥,菊野立刻心领神会带着保镖们退出房间。
枥木这才放松下来,不好意思的亲自上前开酒,“本来想通过美智邀请你,不过美智没接电话。”
歌舞伎町最近很乱,但也是最赚钱的时刻,稍微有点背景的都不会这个时候歇业,令他为难的是男顾客上门找茬闹事,一大半店员都请假了,平时交好的牛鬼蛇神唯恐避之不及,抱着试一试的心情求助黑川花泽,想不到她能毫不犹豫过来。
“不用在意,最近发生了很多事,一直没机会向你道歉,”花泽轻声说道。
“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早晚会变成这个局面。”枥木摇了摇头,微笑倒酒,“今晚没有别的客人,要把大家都叫来吗?”
枥木不愿意谈美智,花泽只好收起关切,把一串葡萄递给身旁的结罗,摸了摸小家伙的头,柔声说:“今晚结罗小姐是主角,我陪她喝果汁。”结罗性子温顺,甚至有些怯懦,坐下后乖乖的一动不动,小手抓着花泽的衣角,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紧紧黏在枥木身上,流露出难得的亲近之意。
枥木又倒了两杯果汁,望向站在门口抽烟的安子,“安子小姐呢?”
“难得枥木老板拿出这么贵的酒,不喝岂不是浪费!”安子穿了一条橙红色露肩长裙,走起路来不规则状下摆恍如跳跃的火焰,轻盈明快,深红色短发已经长到肩头,发梢微微内弯,她笑起来眉眼十分柔和,红唇皓齿如此鲜明,温声细语令人心神荡漾。
“那位新宿no.1的蓝步川今天在吗?”安子笑吟吟的拧灭烟头,把烟灰缸放回桌上,忍不住打趣道:“听说花泽在瑞士的两年一直偷偷派人给他捧场,真想看看啊,阿崇知道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是神原紫,不是我,”花泽抓过靠垫懒洋洋的歪靠着,想起阿崇就心里堵得慌。
“其实这种事应该找阿崇,至少先和阿崇说一声,”枥木忍不住苦笑,“失误了。”
安子“扑哧”一声,抱着靠垫笑个不停!
花泽轻描淡写的说:“男人之间很少谈交情,而且这件事就算交给阿崇,那家伙总不能带一帮保镖进牛郎店消费吧。”
“啊对了,美智的酒吧歇业很久了,枥木老板要不要买下来,那个地段很不错呢,”安子笑吟吟的勾住枥木的肩膀,“你不要的话我打算收了!”
“距离太远没办法兼顾,”枥木有些不解,动了动嘴却没开口询问。
却不料安子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补充解释道:“美智要回美国,说不定很快就会找到合适的结婚对象,这一次分别可就是永远。”
枥木露出惊愕的表情,下意识看向正在专心致志吃葡萄的结罗,难道美智真的不在乎这个孩子吗?失神几秒,他不自在的咳嗽着站起身,“请稍等,我去叫大家过来。”说完,强装镇定走出房间。
花泽哑然失笑,“可怕,枥木这么稳重的人都上了你的当!”
安子满不在乎的耸耸肩,“没办法,别看美智表面上那么强势,其实跟小结罗一样……枥木老板太把女人当回事了,女人往往嘴上说一套行动奉行另一套,他要是有阿崇一半的坚定意志事情早就解决了。”
“喂喂,难道你不是女人吗,”哪有这么算计朋友的。
“最了解女人的还是女人,”安子轻叹一声,笑着往酒杯里加冰块,“回国这么久一直无所事事,差不多该找点事情做了,想了想,还是重操旧业吧。”
“这一次我的命就交给你了,”花泽立刻表示支持,安子游走欧洲多年有娴熟的医学技艺。
安子摇头,眼帘微垂,“不是继续当医生,人的一生应该是功过互补的,我救过许多生命,是时候为祸人间了。”
“原来如此,重操旧业的话银座不是更合适吗?”
“那个地方太小,又是寸土寸金,美智的店不错。”
“真一呢,那孩子还是未成年,被他知道没关系吗?”看得出来,安子是真心喜欢那个少年,完全是当宠物在养!
“托你的福,blast休息了几天现在斗志满满,真一住在伸夫那里根本没时间回来,而且好像偷偷恋爱了,”安子换了个舒适的坐姿,出神的盯着酒杯,眼眸仿佛深不见底的黑洞,她轻声呢喃:“十六岁……已经……九年了。”
花泽没听清她后半句,抽出纸巾给结罗擦了擦嘴,面上平静如常,心情却变得很糟糕!
挥之不去的烦躁如阴云笼罩!
泰的坚决……泰的守护……从很久以前就不属于她。骤然触碰残忍的事实,悲伤如雾萦绕在空气中,仿佛很轻盈,丝丝缕缕若有若无,实际上却是无边无际的永夜世界,它蛰伏在灵魂深处,偶尔被遗忘,但永远不会消失。硬生生斩断希冀,年少踏上路途时孤注一掷的渴盼俨然沦为成长的笑柄。
最无奈的莫过于爱不得,恨不得,不忍伤害,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背道而驰。所谓筹码,终于还是成了她一个人的负累……
谷村赶到的时候,菊野很不客气的把他的手下通通拦在房间门外,毕恭毕敬的进去通报,然后一本正经的板起脸做出“请进”的姿势。花泽收敛心神,随意问了几句,谷村信誓旦旦表示日后一定常来,临走前客客气气的与枥木交换了名片,完成任务后心情无比舒畅,一抬头不经意间瞥见一个红裙女人,眼中闪过疑惑:她怎么在这儿?
安子从洗手间出来,走廊里站了两排保镖,中间的身影格外突兀,她转头看了一眼,眼神闪烁,面无表情的转身走进旁边漆黑空荡的房间。
寂静,黑暗,这一刻,似乎只有呼吸声能证明她的存在!
谷村以前跟圭崎一雄走得很近,九年前在银座第一次相遇的那晚,谷村也在场……
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走过熟悉的街道,见到熟悉的人,就像不经意间戳中记忆的开关,闭上眼仿佛能听到耳畔爽朗的笑声,低沉厚重的嗓音懒洋洋的震颤耳膜:反正你喜欢就好……
晕眩一圈圈扩散,周身萦绕着钢琴乐曲……
眼前突然一片明亮,音乐声突然变得清晰,安子猛地睁开眼!
菊野站在门边笑嘻嘻的说:“啊、找到了!安子小姐在这里干什么?”
“接了个电话,”安子露出灿然笑容,若无其事的拂了拂头发,“谷村桑离开了吗?”
菊野一头雾水,看看手表,答道:“走了大约十分钟了。”他注意到安子空空的双手,心底的狐疑一发不可收拾————果然!圭崎一雄的死与安子有关!
房间里洋溢着欢快悠扬的钢琴曲,音量调到很低。
花泽穿着日常的黑衬衫和长裤,头发挽在脑后,涂了口红,浑身散发着高雅出众的气质,灯光开到最亮。她坐在巨大的沙发正中,像是很平常的家庭坐客一样,倒了两杯水,其中一杯递给蓝步川,两个人聊得火热,花泽总是被他逗笑。新宿no.1的美貌自然非比寻常,安子时不时啧啧称奇,为了抽烟不影响花泽,她跟枥木坐在很远的地方打牌。
貌美如花的年轻男孩们围坐在一起陪一个四岁小女孩玩游戏,风俗游戏改成简单的稚趣游戏,欢声笑语不断,一时间牛郎店仿佛变成幼儿园。结罗渐渐的不再拘束,咯咯直笑。
临近十二点,古贺崇回本宅向黑川千南事无巨细的汇报完今晚的几项重大决议,然后撇下那群精悍的保镖独自开车过来,相比起花泽浩浩荡荡的阵仗,没几个人注意到他。
当他从车上下来,却仿佛自带一种高贵深沉的气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的沉默令人生畏。
从大门一直走进店内,循着喧闹声上楼,沿途经过的保镖们都肃然鞠躬,高声说:“古贺桑!”声音此起彼伏像一道流星的尾巴紧紧缀在他身后。
屋子里热闹嘈杂的声音,令人很不愉快!
可想而知明天的新闻头条一定是“黑川花泽高调光顾牛郎店”!她难道不知道怀孕不能喝酒吗!
阿崇敛去不满的情绪,推开门,眼睛不由自主眯起来:入目一片奢华敞亮,乳白色巨型沙发隐隐散发出柔光,花泽一身黑衣斜倚着靠垫坐在正中央,懒洋洋的翘着腿,手里拿着一杯柠檬水,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而她旁边穿着红衬衫的家伙正是蓝步川!
又是他!
阿崇无视那群哄孩子玩的牛郎们,目光平静的注视着花泽,数日没见,她倒是没受到丁点影响。
枥木刚要起身却被安子一把拽住!
房间里的喧闹声渐渐消失!
花泽正兴致勃勃的观看游戏,不经意间一抬眼,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然后若无其事的把水杯放回桌上,从容不迫站起身,“差不多该走了,今晚非常感谢。”
枥木温文尔雅的吩咐大家下班,七八个年轻帅气的牛郎默契的撤退。
安子稍微有些醉意,但神色十分清醒,步伐平稳的走过来抱起结罗,笑吟吟的对阿崇说:“来得也太晚了,下次再让我替你照顾老婆可要付薪水哦,工作可不是借口!”然后摸了摸结罗的头,小丫头今晚玩得很开心,小脸红扑扑的。
不愧是安子,天生擅长递台阶。
阿崇走上前轻轻揽住花泽的腰,温柔凝视她的眼睛,“抱歉,我来晚了。”
花泽闻到他身上浓浓的酒味,感到十分不适。
阿崇对枥木伸出手,露出十分友善亲切的笑容,“今晚辛苦了,下次有机会一起喝一杯。”
“当然!”
枥木微笑送二人下楼,望着黑川组的车队浩浩荡荡离开,不禁出神。
不是谁都能接受自己的女人心里有一个难忘的男人,不是谁都能抚养情敌的孩子……两个人刚才默契的目光交汇,令他的这些想法产生些许动摇。
他却不知道,令他感触颇深的两个人已经陷入争吵!
“有时间来歌舞伎町凑热闹却没时间回家,不想见面就麻烦你消失得彻底一点!”
“别生气,对孩子不好……”阿崇已经没有生气的理由,她去枥木的店事出有因,而且没有喝酒。
“你也知道孩子重要!难道我的孩子不重要吗!为了你我已经让安妮搬去老妈那里住了,你忍心她孤零零一个人在国外长大吗!”花泽冷冷的转过脸看着车窗外的夜景。
“对不起,我收回这句话。”
“安妮是无辜的,难道我有错吗!我希望安妮作为你的女儿无忧无虑长大,难道我有错吗!”花泽忍不住抬高声音,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
“剩下的交给我吧,如果高木决定走法律途径的话。”阿崇十分愧疚。
“你监视我?!”花泽不可置信的瞪着他!
“因为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与他有关的你都要自己处理,明明可以用不见面的方式解决!”
“事到如今你还怀疑我?!现在你已经觉得安妮多余了,以后是不是连我也觉得多余!”花泽用力挣脱他的手,嘴唇颤抖着转过身去,整个人背对着阿崇,不断抽出纸巾擦眼泪。
“亲爱的……”阿崇知道现在不该笑,但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嘴角上扬,莫名其妙心里一松,从身后紧紧搂住她,温暖的体温与那丝熟悉的若有若无的香气令他一瞬间安心无比,仿佛回到那年苏黎世的时光,一切情绪和感受都是真实的。
“闭嘴,别跟我说话!”
花泽完全无法理解阿崇前后判若两人的转变,预备好的争吵消弭于无形,却又觉得很窝火,挣扎几下挣不脱,考虑到胎儿只好放弃反抗,继续抽泣———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无法控制剧烈的情绪波动!
“我爱你。”
“滚!”
…………
前面开车的菊野觉得自己要精神分裂了,完全搞不清这两个人怎么回事!吵着吵着突然一个痛哭不止,一个笑得开心,究竟是孕妇精神失常还是古贺崇变傻了?!等有时间一定得去改装车厢结构,加个隔音板什么的,以防有朝一日被这精神紊乱的夫妻俩杀人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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