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八日
敦煌来使再次向明月国君主请求,请明月国太上皇与肖皇妃能放了他们的圣女,他们保证没有丝毫伤害圣女之心。
而这些日子里,宫景曜也一直在等宫明羽点头,宫明羽点了头,他就放人。
宫明羽今儿在气的砸了宣政殿后,便派了颂瑞去含冰殿送礼,乃为是一柄上佳品的翡翠玉如意。翠绿欲滴,宛若绿水凝冰,光泽泛金。
宫景曜一看到这柄玉如意,他也回了一礼,一枚羊脂美玉的平安扣。白玉无瑕,晶莹剔透,泛着温润光泽。
肖云滟在一旁都看糊涂了,不知道这叔侄二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玉如意,自然是如孤的心意。”宫景曜嘴角含笑,好似心情很好。可他幽深令人难以了解的眸子中,却满是深沉痛意。
老师,你与凤仪可安息了。
所有的事,都结束了。
所有遗留人间的怨恨,也消失了吧!
肖云滟被宫景曜这举动吓了一跳,做什么要把这么好的玉如意捏碎?难不成,要拿玉粉来美容吗?
宫景曜望着桌面上碎成玉渣的玉如意,他伸手覆盖其上,掌心刺痛无比,他却毫无知觉,一滴泪滴落,滴在了他白皙隐约可看到细丝般青筋的手背上,砸出一朵冰冷透明的水花。
母妃,您依旧是孩儿的噩梦,无论过了多少个十年,你都不会放过孩儿。
“景儿……”肖云滟怕他伤了自己的手,便把他的手捧起来,放在了自己手心里,一颗一颗为他拈走掌心的玉渣。还好没流血,只是一些印子,揉揉就好了。
这是她第二次看到他哭,第一次是新婚的洞房花烛夜,她半夜幽幽醒过一次,见他眼角有泪,鬓发都湿了。可见那夜,他梦中是怎样的痛苦难过。
“没事。”宫景曜只是看到这些玉渣,又想起宫中一种隐秘的刑法罢了。
这种刑法,他受的最多,且皆是来自他母妃之手。
爱之深,责之切!他母妃当年,真的是……这般心情吗?
龙远说是,可他却越来越不觉得是了。
肖云滟伸手紧抱着他,脸颊贴着他的脸颊,这种肌肤相触的感觉,没有温暖,只是冰冰凉的,好似触碰到了冰冷的玉一样,使她不断的与他脸颊轻轻磨蹭,只想让彼此稍微暖一点,不要都那么冰冷。
“月牙儿的事,已经定下了。”宫景曜被她这样抱着,心里如针扎的痛,已经慢慢缓解了。他伸手抱她坐在腿上,低头望着她说:“圣旨明日会下来,到时,你必须要放人。”
“为什么?”肖云滟望着他的眼睛,她需要他给她一个解释。之前说好保月牙儿的,为何他如今又说舍弃月牙儿?
宫景曜望着她逼人的眼神,他只是抬手抚摸她脸颊,语气平缓道:“不是我要逼你交出月牙儿,而是月牙儿必须要回敦煌去。三年之期将近,月牙儿如若再不回去,她将必死无疑。”
肖云滟皱了下眉头,望着他,不解的问:“这是为何?难不成,月牙儿不回去,他们就会派人来杀了月牙儿吗?”
宫景曜轻摇摇头,手指抚摸她眉眼,眸光幽暗的望着她,缓缓启唇道:“没有人能一生守一地,月牙儿不是第一个叛逃的圣女,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肖云滟还是不懂他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天圣教以前也有圣女叛逃的历史?那对方是三年之内自己回去了?还是最终死在外头了?
“不要急,听我慢慢说与你听。”宫景曜一直手轻抚她后背,安抚这暴躁脾气的她。望着她似要喷火的眼神,他另一只手指尖点在她眼梢处,嘴角勾笑启唇道:“天圣教中有巫神,其人善毒懂医,所制之毒,皆为诡异之毒。历代以来,每一位圣女,从被选定开始,便要服下一味毒,之后解药也是毒,以毒攻毒可活,无毒则死。”
“什么?月牙儿身上有毒?不可能!”肖云滟不相信,因为,她见弄妤好多次了,如果月牙儿身中奇毒,弄妤不可能看不出来。
“那毒本就来自于药,皆是滋补人身之药。弄妤再精于毒术,她也毕竟过于年少,没有这些见识,也实属正常不过之事。”宫景曜按住她,眼底浮现无奈,她这暴躁脾气,可是一点都没变。遇事就阵脚大乱,一点也不容他说完下面的话。
肖云滟见他还有话说,便安静下来,耐着性子听他继续说,她倒要看看他还能说出个花儿,让她真点头把月牙儿交出去。
宫景曜依旧抚着她后背,她性子太易怒,他需得边安抚她暴躁的情绪,边温声细语与她解释道:“月牙儿体内的毒异常诡异,一共是三百六十四味药,分十五年一点点浸入她体内,早已与血肉融合。如今,唯一知道最后一味药的人,便是天圣教的巫神。而敦煌的人之所以如今才寻月牙儿,不是因为之前寻不到月牙儿,而是他们在等月牙儿自己回去。”
“可月牙儿根本是宁死也不愿意回去,所以……他们真的不是来抓月牙儿回去治罪的,而是要带月牙儿回去服最后一味药。”肖云滟眼中浮现泪光,双眼泛红,只因她对此真的无能为力,连一点反抗都不能有。
不然,她就会成为害死月牙儿的凶手。
“正是如此!故而,月牙儿才必须要回敦煌去。”宫景曜本是不想告诉她这些事的,可想着瞒她更不行,回头能她说不定能弄死他。为了她不守寡,他不英年早逝,他还是坦白从宽吧。
肖云滟觉得这事还有麻烦,月牙儿要是死不回去,他们总不能打晕她,强行送她回敦煌吧?
“不用你操心了,已经有人去说服月牙儿了。”宫景曜嘴角勾笑看着紧闭的殿门,刚才他就知道龙远在外偷听,只是他没吭声,就是想龙远听了这些话,好去劝月牙儿回敦煌去。
肖云滟还是有些担忧,所以,她起身离开宫景曜的怀抱,拉着宫景曜一起出了大殿,想知道龙远要怎么劝月牙儿回敦煌去。
“龙远,你疯了!”月牙儿一声暴怒大吼,惊动了附近不少人。
肖云滟听得出来,月牙儿的暴怒中,夹杂着一丝惊恐的颤意。
宫景曜脸色骤变,他已疾步向发声源走去。龙远这混小子,该不会是……如果龙远真这样做,可真是蠢到家了。
肖云滟也跟在后头跑,跑到花园里,她就看到月牙儿捋起袖子的白皙手臂上,赫然有一个血淋淋的齿痕,而龙远的嘴角还有一丝血迹残留。
龙远咬了月牙儿?他是喝了月牙儿的血,用这个逼月牙儿回去解毒?
龙远笑得很开心,他望着月牙儿,颇有些吊儿郎当的耍赖道:“你要是不回去,那我们就一起死。活着不能与你同衾,死了和你同穴也不错。”
“那你就去死吧!”月牙儿冲着龙远怒吼一声,捂着受伤的手臂便走了。
她关他死不死!他自己想死,神都拦不住,更何况她一个凡人?
龙远转身望着月牙儿离去的背影,眯眸咬牙发狠道:“你敢不回去,我就敢让你我的孩子,也给咱们陪葬。”
“什么?”月牙儿果然停住脚步了,她转过身去,怔怔看着龙远好一会儿,她才面容逐渐扭曲的咬牙怒吼一声:“你去死吧!臭流氓,下流胚子,无耻混蛋!”
龙远见月牙儿又是扭头怒冲冲的就走,他在后抱剑环胸勾唇道:“你最好信了我的话,我绝对有把握在你我出事之前,让你怀上我的孩子。到时候,咱们一家三口共赴黄泉,可真是死都圆满了。”
肖云滟在一旁听的那叫一个目定口呆,龙远真是个简单粗暴的汉子。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龙远是个性格有点变态的家伙呢?
“龙远这法子虽然下流,可却最有用。”宫景曜话音一落,已从肖云滟身后走出去。
他走到龙远身边,一手扣住龙远的左肩,一掌拍在龙远背后,脸部线条紧绷,有点严肃冷然。
可当他运起内力之时,却发现根本没用。他双眸微眯,紧抿的嘴唇一放松,吐出一口气,他收回了手。
龙远体内的毒,逼不出来。
唉!真是冤孽!
龙远转过身去,担忧的望着他家主子,忽然又低下头认错道:“主子,对不起!请您……容属下冲动一回吧!”
宫景曜负手侧身而立,望着远方蔚蓝的天空,良久,他才轻叹一声道:“不是孤不让你冲动,而是你付出的代价太重了。毒血入体,在月牙儿没得到解药前,你将会时常承受……毒血流窜,痛如万针入体,非常人所能忍。”
“主子,属下不悔。”龙远打小在宫景曜身边长大,当年为了守护重伤未愈的宫景曜,他不惜与家人断绝关系,只因他知道做什么样的决定,他此生才不会留下遗憾。
如今,他依然清楚的知道,如果失去月牙儿,他将终生痛苦。
用一时之痛,还圆满一生,他觉得很值。
“你不后悔就好。”宫景曜不会去干涉龙远的选择,他只希望龙远不要为此后悔。
肖云滟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他们的对话,她望着龙远的眼神,有了很大的变化。
以往她只觉得,龙远有点大妈性子,有时还很八卦,对月牙儿总是不积极,对宫景曜又过于唯命是从,感觉作为丈夫来说,有点不太可靠。
可如今,她觉得龙远很好,是个重情也重义的真汉子。
龙远被他家夫人灼热的目光看的,他怎么就那么觉得头皮发麻呢?或者是毒提前发作了。
宫景曜脸上是一片平静,眸光却有点冷,望着一片的龙远,他嘴角含笑温然道:“龙远,去看看月牙儿吧。”
“是,主子。”龙远低头抱剑行一礼,急忙抬头挺胸快步离去。
主子一酿醋,绝对能酸出十里地,太受不了了。
以后,他坚决不做个醋夫。
肖云滟对于她家这个醋坛子,她也只能叹声气,走过去问他道:“你与宫明羽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我坑了他。”宫景曜用很严肃的一张脸,对她说着他怎么坑了宫明羽的事。
肖云滟一路走来,听完后,很同情宫明羽那个乌龟龙。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他这些年是怎么做皇帝的?怎么就没把国家治理的一塌糊涂呢?
“他也不知道月牙儿有必须要回敦煌的原因,故此,才会和我做了这场交易。”宫景曜牵着她的手,走出了花园。
肖云滟转头看着他冷然的侧脸,五指紧了紧,握紧他的手,对转头看向她的他,微笑送暖。反正无论他多阴险毒辣,她都不会嫌弃他的。
正如,他永远包容她的暴脾气是一样的。
宫景曜被她傻呵呵的一笑,逗得他也是忍俊不禁,伸手抱她入怀,好好转一圈。
“喂,放我下来,头晕了。”肖云滟被这忽然一转,真是好好体会了一下天旋地转,她一点都不觉得这样浪漫,她只觉得快被转吐了。
宫景曜是停下来了,可也没放她下来,而是抱着她向含冰殿外走去。
肖云滟双手搂着他脖子,疑惑的问:“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去拜祭老师。”宫景曜脸上已没了笑容,好似笼罩了一层灰暗的悲伤。
肖云滟觉得她有点心脏承受不住了,这一会儿,忽喜忽悲,她觉得有点坐云霄飞车的感觉。
虽然宫里的人都知道,太上皇和肖皇妃很恩爱,太上皇宠肖皇妃宠得上天,太上皇是个惧内的好男人。
可当亲友看到一个俊美如神的尊贵男人,抱着一个女人在宫里走,他们还是觉得心口捅刀子了。
特别是那些寂寞的嫔妃,她们更是羡慕嫉妒恨,好想一起去挠那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女人。
“你能不能放我下来,你手臂不酸,我都要腿麻了。”肖云滟主要还是害羞了,唉!脸皮薄的人,真秀不起恩爱。
宫景曜又走出三步,才停下来,把她放了下来。
肖云滟双脚一直着地,腿麻的差点摔倒。
宫景曜伸手搂住她后腰,一手扶着她左手臂,低头看着她用右手揉腿,听着她的嘟嘟哝哝,他没有露出一丝厌烦,而是很耐心的等她腿不麻。
在御花园游廊美人靠处乘凉的嫔妃也不说笑了,手里的绢纱宫扇也不摇了,一个个瞪着一双美眸,嫉妒恨的瞪着那个不知足的女人。
“你说你,走就走,我又不是没脚,抱什么抱?现在你抱好了,我腿麻了,你看我出糗乐坏了吧?”肖云滟觉得她今天很倒霉,这心情是上下起伏的严重,一路又被无数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射杀无数遍,现在腿又麻了。
宫景曜依旧是不吭声的任她训,最后,他半蹲半跪把她拉到腿上坐下,他亲自用内力为她揉腿。
肖云滟这下倒是觉得舒坦了,她也不在乎别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了。因为,又要几个女人出现了,一个个都想杀死她,她准备用气功,要她们的命。
宫景曜感受到一只小手搭在他肩上,那纤指还撩拨人的捏他肩,他眉心皱一下,依旧低头为她揉腿,力度越发温柔。
“景儿,等九九重阳的时候,你背我去爬龙首山吧?我挺想去最高处看看的。”肖云滟已搂着宫景曜的脖子,歪头在他肩上,笑眼弯弯的撒娇不得了。
她自己都起鸡皮疙瘩了,就不信那三个……不!又来一个,这四个女人是准备凑成一桌麻将友吗?
“好。”宫景曜嘴角噙笑应一声,对于她吃醋使小性儿的举动,他早习惯了。反正也不疼,她爱捏就捏吧!就是有点心疼她养的越来越水嫩的纤纤玉指,会不会累酸了手?
余婕妤出身宫廷舞姬,走路那叫一个婀娜多姿,风情万种。
肖云滟一见余婕妤摇扇笑盈盈的向这边走,她立马腿不麻了,拉起宫景曜就走。
这些个妖精,她还是不要拿她家小鲜肉炫耀了吧?一个不小心,她家美人被啃一口,她还不得心疼死啊?
宫景曜嘴角依旧含着一抹愉悦的浅笑,他心情再不好,只要有她在身边,他就不愁不能化悲为喜。
余婕妤倒是也不气,她本来就是想来结识下肖皇妃的,结识了最好,结识不上,也无所谓。
林宝儿倒是心中暗生怒气,这位肖皇妃,真是霸道的很,也不怪太上皇会如此惧内了。
言采眼神阴毒的望着肖云滟离去的背影,好似在算计什么。
不远处的肖云裳倒是平静的很,经过失子之痛的事,她明白了一点,只有手握无上权势,人才可以随心所欲,她才能得到她所想得到的一切,包括这个令她魂牵梦萦的男人。
正如宫明羽和言采,如果宫明羽不是一国之君,言采可能早杀了宫明羽了吧?如何还能这般委屈的去伺候那个毁了她的男人?
“娘娘,她们都走了。”一名宫女打扮的女子,对身边的萧贤妃说。这些个年轻的嫔妃,可一个个的都很不安分呢。
萧贤妃有些担心,这几个女人最得宠,可她们都心思却投在了宫景曜都身上,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娘娘,我们也回吧,今儿日头挺晒的。”她是萧贤妃身边宫女翠娥,也是拾翠殿的掌事姑姑。
萧贤妃望着她们四个分四方各自离去了,她才目光平静的轻点了下头,淡淡道:“回吧。”
翠娥扶着萧贤妃离开假山,转身向着一条阴凉的鹅卵石小道走去。
萧贤妃依旧很忧心,长安城不安宁,宫里近日也好似要起风了。
陈皇后的胎有些不稳,整日紧闭宫门,除了皇上偶尔去看看陈皇后以外,为这胎小心翼翼的陈皇后,可是早已闭门谢客了。
肖云滟拉着宫景曜走了一段路,就被宫景曜拉到了一条僻静小路上,一路走来,她好似在逛迷宫,最后在一片桂花林里,她迷路了。
宫景曜也就去在阵法里找个路的功夫,一回来,就不见了他家夫人。
唉!她怎么就对什么都这么好奇呢?
肖云滟一路胡乱摸索着,想着顺着一棵一棵的树走,总能走到尽头吧?
“呜呜……救命……呜呜呜……”
肖云滟听着这孩子的哭声,她怎么就觉得特渗得慌呢?
这什么鬼地方,树林怎么这么大?居然还是有回音的。
还有,这孩子是妖魔?还是鬼怪啊?
话说,她不怎么怕妖精,就是有点不想见鬼啊!
“呜呜……救命……救救我……”
肖云滟稳了心神,刚想鼓起勇气回应对方一声,忽然,肩上多了一只手,她头都没没敢回,双眼一闭哭脸问:“大哥,能问一下,你是妖魔鬼怪哪一个吗?”
宫景曜抿嘴无声笑,故意压低嗓音道:“你想我是哪一个?”
呃?这还能让他选择的吗?肖云滟想了想,然后小心翼翼的闭着眼睛说:“我要是选妖精,你会是妖精吗?”
宫景曜挑了下眉毛,很好奇的问:“你为什么选妖精?”
“因为妖魔鬼怪里面,只有妖精长得好看啊!”肖云滟这倒回答的快速,回答完,她久耸了耸鼻子,这个气味怎么这么熟悉,好像是岁寒三友香薰的味道吧?
宫景曜站在她身后,无奈一笑:“回头吧,我就是你要找的妖精。”
肖云滟猛然回头一转身,差点把脖子给扭了。呵,这眼前一笑令百花都黯然失色的男人,可不是她家妖孽夫君吗?
“救命啊!救救我……呜呜呜……”
那细弱的小声音,哭得越发惨了,叫声大了一点,大概是听到有人声了,所以求救之心更切了。
宫景曜蹙了下眉头,这个阵法他摆的很隐秘,这还是怎么闯进来的?
肖云滟是只要有人壮胆,她就敢戳鬼窝的那类人。
宫景曜这回可不敢松开她的手了,这里的阵法很诡谲,一个不小心就能消失在前方。而他要在阵法里找人,虽然不是难事,可也不是立时能找到的。要是她在这段时间里,一不小心出动什么机关,被机关伤着了,他可是要没法活了。
肖云滟一直往前走,也见宫景曜一直在丢石子,前面看着没路了,又会忽然出现一条路,特别的玄幻。
“这里的阵法有三个困境,三个死境,一个出路。出口和入口是同一个方位,若是寻不到,要么死于死境机关中,要么被困于困境中活活困死。这孩子也是倒霉,竟然意外的误闯了进来。”宫景曜边走边丢石子,路上还又对她做解释,也是想她能记住这个阵法的大概,以后遇到危险,可躲到阵法里来。
只要不步入死境,在困境里也有出路,他接下来就再教她,如何打开困境的生门。
肖云滟对于这些真不懂,可她记性不差,一路上看他丢石子到方位,也记了个七七八八吧!
反正,以后她误闯进来,一定不会意外闯入死境里去,就对了。
那抱膝哭泣的孩子,在听到石子落地的声音后,他就抬起了那张哭的跟小花猫似,小脸,眨了眨湿漉漉的黑眼睛,睫毛上的泪珠儿被抖掉几颗,他看着石林一边的假山动了,走出来两个人。
宫景曜早就猜到被困的会是宫明羽的儿子,可没想到竟然是宫月朗这个一向乖巧懂事的孩子。
这孩子一向很听话,这回怎么会甩了自己的乳娘和宫人,跑到了御花园中如此僻静的地方来?
还竟然还闯入了他早年步下阵法中,也真是倒霉透顶了。
宫月朗一见来人是他们夫妻,他缓缓站起身来,顶着一张哭花的小脸,有些怯怯的拱手作揖一礼,小声音都哑的说:“朗儿见过皇叔祖,叔祖母。”
肖云滟嘴角抽搐一下,她实际年龄也不过二十四五,如今更是缩水成了十九岁的少女,被一个小屁孩叫奶奶,真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吧。
可一想到宫姻娜的辈分,她就觉得,其实她还不算太老,毕竟她才是奶奶辈的,宫姻娜可是曾祖母辈儿的人呢。
宫景曜没有去扶起这小小的孩子,而是皱眉训斥其道:“宫里多危险,步步都需要小心谨慎,你打小生在宫里,却还这般不知保护好自己,莫不是,不想要你的小命了?”
“朗儿知错了。”宫月朗也知他这回有多任性,那后果又是他多承受不起的。
“人心善恶难测,你该早早学会保护好自己。”宫景曜最后给了宫月朗告诫,才让他平身,随之转身牵着肖云滟的手就走。
至于宫月朗?他只要不是傻的,自然会紧跟在他们身后。
肖云滟一路上时不时回头看向后头的孩子,不过才四五岁大的孩子,在受困那么久得救后,迎来的不是安慰的怀抱,而是冰冷的训斥。
她不能怪宫景曜太冷血,而是,这就是皇室孩子的生存法则。
“唔!”宫月朗被一根树枝绊倒,摔倒在地的他,没有疼的哭闹,而是爬起来继续跟在他们后头走。
肖云滟是在受不了了,这是个孩子,不是不知痛痒的机器人。
宫景曜低头看着空落落的手,他无奈的勾起嘴角,早知道她会不忍心。
唉!皇宫里的孩子,哪能如普通人家的孩子那般娇宠着呢?
特别是男孩子,打小就要在阴谋诡计明枪暗箭的长大,要是不打小学会自强不息,那便只能沦为他人刀下的亡魂。
林贵妃虽然看似鲁莽无知,可她却没教坏自己的孩子,宫月朗这个大皇子不错,不是个娇纵任性欺软怕硬的。
肖云滟走回去,蹲在宫月朗面前,掀开他的小衣摆,挽起他裤脚,果然看到他膝盖上磕破了皮,有些渗血。
宫月朗眉头一皱,可他还是忍住疼,低头对面前关心他的女子,声音软糯,却很乖巧懂事道:“叔祖母,只是皮外伤,回去擦点药,过两天就回好的。叔祖母莫要担心朗儿,朗儿不疼。”
肖云滟听得心酸,抬头望着他乌黑清澈的眸子,明明还只是个奶生奶气的孩子,却偏偏好似个小大人,这般一板一眼的样子,瞧得人好心疼。
宫景曜见她如此,他不由得摇头叹气,举步走过去,无奈笑看她一眼,便把受伤的宫月朗抱了起来。
“皇叔祖?”宫月朗明亮的乌眸中,是受宠若惊的欣喜。他崇敬的皇叔祖,竟然抱了他?他好开心呢。
宫景曜是不喜欢别人碰触他的,除了肖云滟意外,只有她是个例外。
肖云滟对于他这种人贩子偷孩子的抱姿……算了!他能抱宫月朗就不错了,她可不敢在一旁挑三拣四,指点他抱孩子的姿势了。
如果配上一张阴险的笑脸,他这架势,妥妥的人贩子。
宫月朗懂事以来,他就没被人抱着走过路,不免有些紧张,也没有觉得背对人被抱着有什么不妥的。
宫景曜是一手搂着宫月朗的腰腹,一手下托着宫月朗的双腿,举步向着前方走去。
肖云滟在一旁紧跟着,手里的石子丢着,因为不丢没路啊!
宫景曜在一旁,偶尔给她指点下,虽然她没有完全记住方位,可好歹记住了大半,回头再教教她,她应该能记全这里所有的阵法方位。
等他们出了那处,来到御花园的主道上,便迎来了不少宫人怪异的眼神,有惊讶的,有难以置信的,有以为自己眼花的,有觉得自己还没睡醒的。
因为,他们看到一向和皇上不对盘的太上皇,竟然抱着大皇子,这可不是见了鬼了吗?
肖云滟在一旁拉了拉宫景曜的袖子,提醒他道:“我们是不是先送他去太医院?这擦伤可不算小事,要是感染了,那可是大事。”
古代没有消炎药水之类的清洁药,要是拖延一下,小孩子不小心伤口感染了,那可是会出大事的。
宫景曜本来是想送宫月朗回拾翠殿的,毕竟如今教养宫月朗不是林贵妃,而是萧贤妃,萧贤妃为人还不错,她定然会好好为宫月朗处理伤口,也不会过分苛责宫月朗的。
可她却……这热心肠的毛病,她什么时候能改了?
肖云滟被他看的心虚,只能推了他一下,没好气瞪眼道:“他不是还小吗?有什么比给孩子治伤还重要的?”
“没有。”宫景曜不和她顶,他认命的抱着宫月朗,向太医院方向走去。
肖云滟在后头得意的笑,算他明白。如果他敢和她顶,回头她就让他孤枕难眠。
------题外话------
不懂什么是人贩子抱孩子姿势的亲,可以去看看陈伟霆抱孩子都姿势,那笑哟!在大街上一定被人群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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