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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荷手记之斜月楼》第十五章 烟雨话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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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水这时候才认认真真看了一眼欧阳丹。他的周围围绕着一层淡淡的柔光,他的面庞柔和,眸子如星光闪烁。恬淡中掩映着笑容。

逝水觉得,这不该是一张男人的脸。便问道:“欧阳丹,你是个女孩儿吧?怎么生得这样好。”

欧阳丹淡淡地看了逝水一眼:雨水洗净了她脸上的装扮。一张放在人群中便找不出来的鹅蛋脸,乍看来温润柔和。眉宇间稍有锋芒,看似嬉笑的眼神中透出一股隐约的凌厉之气,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却是极少见的。

欧阳丹心中一凛,觉得自己真的是大意了。此时收手已经来不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看这个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

逝水见欧阳丹看自己的眼神,便知道脸上的黑炭和伤疤都已经被雨水冲洗干净了。便连忙低下头,看着手上的蓑衣。

欧阳丹见她掩饰的样子,心中已有些肯定,这不是一个寻常女子。但毕竟是他自己追上来的,而且自己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一个小小女子能耐他何。

“逝水姑娘,我的眼力可比你的眼力好。我第一眼就认出姑娘是个女孩儿,可姑娘你在这大白天的反把我认错。我欧阳丹可是如假包换的男人,我也不会如你一般蛮不讲理狡辩。”

这次欧阳丹也不饶人了。

他们回到屋檐下,逝水把蓑衣重新挂到屋檐角落的墙上,又小心翼翼地把怀里的荷花与荷叶拿在手里。

欧阳丹看着这样的一个女子,她的一举一动,她的眼神,她散发的隐约的凌厉之气,她怀中的花朵,像谜一样极不和谐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逝水姑娘,你的衣服已经湿透了。我的包袱里还有一套衣服,你若不嫌弃,先拿去换上吧。”

逝水恢复了自在的神情,看欧阳丹的样子仍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好啊,我一个叫花子有什么可嫌弃的。你不嫌弃我把你一身白衣裳弄脏了我就该谢天谢地了。”

她把荷花荷叶递到欧阳丹的手中,“你先帮我拿着。”

欧阳丹捧着手里的荷花,若有所思,却无从想起。

逝水换好衣服出来,一头黑发披散在她的肩上。欧阳丹忽然觉得这是一个像风一般的女子,寻常的面容下,有着不羁的野性。她并非面若羞花,也不是小鸟依人。而是一朵不羁的风,一朵天边行走的云。

逝水在里边换衣服的时候,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面纱戴上。最终她还是没有戴。

现在出来看见欧阳丹那样不可捉摸的神情,真怕自己的隐居生涯到此结束了。

她从欧阳丹手里拿过荷花与荷叶,又盘腿坐在长凳上。说道:“欧阳丹,你有话就说出来。我并非有意要隐瞒。只是一个女孩子独自出门难免行走不便。我对你没有企图,你的一切我也不感兴趣。只待这雨一停,我便走了。”

欧阳丹开诚布公地说:“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没有在大雨中淋湿吗?”

“这有什么好奇的,江湖这么大,什么事情不可能发生。我没有那么强的好奇心,对别人的事情不感兴趣。”逝水看着手中的花,淡淡说道。

欧阳丹算是明白了,这个女子年纪不大,却是个明白人。

“哈哈,逝水姑娘快人快语,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虽然萍水相逢,还请姑娘吃点干粮,保持精神。”欧阳丹也端了一张凳子和逝水并排坐着。他自己吃着一块干粮,不忘提醒逝水也吃。

逝水拿了一块干粮,故意侧过身,在荷花的掩映下,用腰间的银丝剑试了试。干粮没有毒,便放心地吃起来。

欧阳丹把腰间的酒取下来喝了一口递给她,“我四处看了一下,这里没有水,喝点酒就着干粮吃了吧。”

逝水接过欧阳丹递过来的酒喝了一口,是很寻常的酒。

她看了一眼葫芦上的穗子,丝丝入微,丹红流光,极为细致精巧。心想:“白月柔还真是爱她这个儿子,酒葫芦上的穗子都是自己亲手所打。有一位这样温柔慈爱的母亲,欧阳丹一定很幸福吧。”

逝水忍不住有看了看欧阳丹,心生羡慕。

欧阳丹看着发呆的逝水,随口说到:“你认识我对不对。”

“我干嘛要认识你。”逝水满不在乎地把酒葫芦还给他。她可不想认识他,她现在谁都不想认识。

“那你干嘛盯着我出神。”

“我干嘛盯着你,不就是因为你生得好看吗?身为一个男人,你长得那样好看,那样童叟无欺,不觉得伤害了我这样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子吗?唉,我是羡慕。”逝水说的也算是实话。

欧阳丹的脸若是清水芙蓉昆山玉一般的容颜,那么她的这张脸就是面团出来的。这样的对比放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都足够让人泄气。

“哈哈,人的容颜不过是皮囊罢了,姑娘何必如此介怀。”欧阳丹自小就看着他认为的世间最美的女子白月柔长大,自己生得又是这般粉雕玉琢,自然没在容貌上苦恼过,也不知道别人会因此苦恼。

“那你可不知道生得好活得多便利了,出去讨包子别人都会多给你一个,还是干干净净的。”逝水说得好像自己真的去乞讨过一般,其实她只是忽然感叹人和人之间差别怎么如此之大呢。造物何其不公!

“好啦,看你愤愤不平的样子。我把毛驴送给你骑吧!让长得好看的人走路。”欧阳丹觉得逝水实在是一个有趣的人。

“幸好昨天晚上我和你同行的时候夜黑风高,无人看见。要不然我肯定会被人围着骂。”

“这又是什么道理?”欧阳丹其实很喜欢这样说话的逝水。

“哪有长得好看的人走路,长得丑的人骑驴的道理。”逝水忽然觉得不对,“其实像你这样好看的人,应该骑着白马才对,怎的骑着一头驴就出来了?”

“哈哈,谁说长得好看的人不能骑驴,一定要骑白马。我可没觉得白马有什么好。”

“那你说说白马有什么不好。”

“骑白马的人都是招摇撞骗的骗子,到处去骗小姑娘,我才不跟他们同流合污呢!”欧阳丹开心地又喝了一口酒。

“哈哈,欧阳丹,没想到你这么有趣。好吧,本来我觉得长得丑干脆去坐白马算了,听你这样一说,看来我还是只能走路了。”逝水看看自己这身衣服,洁白无瑕,翩然若飞。“穿着这身衣服,真是走路也不是了,这该如何是好?”

“真是的,本以为你是一个风一样的女子,现下却被衣服驴呀马的拘束了,原是我看错了。”

“看吧,你也承认自己眼光差,现在我心里总算舒服一点了。你这样完美无瑕的人,坐骑是头驴就罢了,眼光还这样差,想来也蛮遗憾的。”逝水忍不住伸伸懒腰,对于这样的结果她很满意。

“这样说能让你心里好过一点就好。”欧阳丹笑着看身边这个女子,混杂了太多的情绪。他不是一个感性的人,也不算一个复杂的人。他觉得人生平凡,能像身边这个女子这般说话有趣就行。

逝水也不是不知道欧阳丹可能除了名字骗了她,其它的表现在她的面前都不算设防的。

他的“碧水烟霞”,他的酒葫芦穗子,他的衣服上的幽兰香。他可以说得上是一个坦荡磊落的人,不像那些久经江湖的人该有的样子。

“欧阳丹,你一个人出来多久了。”

“也就几个月吧,我是春天万物复苏桃花盛开的时候出来的,现在是夏天,荷花都开遍了。”

“你在外面风餐露宿,怎么衣服还是这样白。”逝水顿了一下,“脸还这么白。”

“衣服白是因为要常清洗呀!至于脸白,大概是因为我若在太阳直晒的时候走路,就会用白纱遮住脸。实在不忍心让这张脸被太阳烤焦了。”

逝水听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个男人,我该说你什么好呢!哈哈哈。……”

“说什么都好呀!我跟你说,我不仅护着我这张脸,连我家那头驴子的脸,我也会用芭蕉给它挡太阳的。哪儿经得住那般晒法呀。你也注意点,以后太阳大了,随便在身上扯一块白纱就把脸遮住了,清清爽爽的多好。”

逝水好不容易忍住不笑了,说道:“你把驴脸看得比马脸都重要呢!”

“逝水你有所不知,我这头驴是头宝驴。我有一天借宿在一个农家的草棚里。那时候刚刚开春不久,夜里还很寒冷。我是个睡着了不知道事儿的人。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身上盖满了草,一看身边这头驴子还在往我身上加草呢。于是我就跟农家买下了这头驴。”欧阳丹说着,便把手里的干粮也递给驴一块儿,轻轻摸了摸它的头。

“从此以后你们俩就相依为命结伴闯天涯了。”逝水打趣道。

“只要是对我好的,管它是驴还是人呢,我都愿意对他好。”

“我觉得你才是一个自在不羁的人。真羡慕你,不仅遇到了对你好的驴子,还遇到了我这么善良的好人。”逝水说完自己也乐了。

“不错,那我们就把这葫芦的酒干了。”欧阳丹喝了一口,把酒葫芦递给了逝水。

逝水也笑吟吟地接过来喝了。

原来人生除了江湖上的打打杀杀,还有另外一种活法。

逝水觉得经过这一番相遇,她可以像平常人一样活着,与人相识,说说闲话,逗逗趣,看看花,听听雨。

人可以活得这般快乐,这般无拘束,这般自由自在,这般不用力防备。

可能第一个人就是遇见欧阳丹,也是她的幸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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