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别墅

这十来天，欧阳丹和逝水都相安无事。

逝水的手臂渐渐好了，伤口已经有结痂的迹象，有些发痒，看着有些难看。

吃过早饭，欧阳丹照常给她换药，裹纱布。

“山中没菜了，今日我要下山去买些菜和吃食回来。我不在山上的时候你不用到院子门口望我，随着心意在山中四处走走或者回房间休息，只要不累着。”欧阳丹给她包扎好，便嘱咐了几句。

逝水近两日没有吃那红色的药丸，清醒了不少。刚吃过早饭也不困，只是稍稍有些倦，闭着眼，靠着躺椅，微微点了点头。对欧阳丹，她仿佛顺从了不少。

欧阳丹习惯性地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睁开眼，有些微怒，扬起右手便打过去。

欧阳丹轻轻把那只手握着，低头在手上吻了一下，笑眯眯地说道：“很好，今天已经有力气了。也能发怒了，真好。不过你放心，本少爷是要娶你的。”

逝水听惯了欧阳丹的油嘴滑舌，已经懒得理他了，把手抽回来，又闭上眼养精神。

欧阳丹笑嘻嘻地看了她一会儿，到驴棚里牵了毛驴，哼着歌下山去了。

浣水的风声渐渐没那么紧，欧阳丹买了时令蔬菜，买了逝水爱吃的糕点，经过一家买衣服的店，便想着：“那丫头也没衣服，给她买几件回去。毕竟是个姑娘家，总穿我的衣服也是无奈。”

他把驴子牵到衣服店门口，进去选了一件浅色的，一件红色的，一件白色的，一件云霞的彩衣。顺便给自己也拿了两件白衣。他看看外面的毒日头，便拿了两顶月白的头纱，付完钱，自己戴了一顶，满意地朝回走。

渐渐出了浣水镇，有七八个人围了上来。

欧阳丹若无其事地继续走。

“这位姑娘，请留步。”一个竹竿瘦的人拦在了欧阳丹的前面，“请你把头纱取下来，让我们看看。”

欧阳丹心想这必是找逝水麻烦的。

他不紧不慢地用男儿宽宏的声音说道：“本少爷行走江湖数月，头一次被人当成女人，心下着实有些不痛快。更何况，本少爷的容貌，哪有你们说看便要看的道理。”

来人听欧阳丹的声音的确是男声，但说话这般不客气，却有些西门如冰的做派，私下讨论一番，认为乔装打扮是西门如冰的惯用伎俩，还是不肯放过这个生人。

“我们并非有意冒犯，只是在找一个人。还请公子揭开头纱，让我们辨认一二。”瘦竹竿又说话了。

“你们刚开始把我认成一个姑娘，此时又唤我公子，你们难道不知道你们要找的人是男是女？又或者，你们不是来找人的，是来劫色的。不管是男是女，只要是生得好的，你们都要查看一番。是这个道理不是？”欧阳丹摸摸自己的驴子，满不在乎地问道。

“大哥，不要跟他废话，直接把头纱揭下来一看便知。”一个长得敦实的男子拿着一把斧头从人群中跳出来。

“看起来你们刚才也只是装着客套一番，不管人是不是愿意，你们都要强行窥人美色。看你们的打扮也像江湖上的好汉，不过你们这般行事，和拦路抢劫的土匪有何区别？”

“我们并非有意冒犯阁下，只是阁下今日初来浣水，看着有些眼生。我们正好在找一个人，所以便想让阁下把头纱摘下来让我们辨认一下。”瘦竹竿双手抱拳作礼。

欧阳丹看了，“这还差不多。不过，若随便让人摘头纱，看容貌不算冒犯，那我让阁下把衣服脱了，看看身材，也算不得冒犯吧。只要阁下把衣服脱了，我便把我这面纱摘下来。”

“你这人怎的这样不要脸。”长得敦实的男子提起斧头就往欧阳丹砍过来。

欧阳丹稍稍移步，用手指轻轻一点那人的手腕，把那人撂到后面去，当着背心又点了一指。那个敦实的汉子顺势便跪倒在地上。

“各位也看到了，并非我欧阳丹故意为难。你们挑事在前，打人在后。逼得我欧阳丹不得不出手。我欧阳丹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各位还是让开，以免再伤和气。”欧阳丹一只手背在后面，凌然生风。

那些人在刚才的打斗中已看出了欧阳丹的厉害，也看出了欧阳丹的武功路数自成一派，和他们要找的人大不相同。

“是我们冒犯公子了。我们是江湖上人人敬仰的徽州七雄，若不是这些天都没有找到那人的下落，也不会如此心急。还请公子见谅。”

欧阳丹抖抖衣衫，“无妨。只是奉劝各位英雄以后做事不要这般鲁莽，伤了和气不好。既然误会解除了，本少爷要继续游山玩水去了。”

欧阳丹牵着毛驴一边走一边想，这一群人虽是鲁莽了一些，但还不算太坏。只不过自己经过这番折腾，要绕一条远路回空山别墅，以免被人跟踪了，暴露了逝水的行踪。

浣水周边全是山，这一绕就绕了大半天，起初还有人悄悄跟着，渐渐的便没了人影。

欧阳丹现在离空山别墅是越来越远，见四处已无人烟，少不得要翻过山头，抄小路回去。

逝水仍旧在空山别墅的小院躺椅上靠着，沏了一壶茶，吃着点心，等欧阳丹回来。

这些天习惯了欧阳丹在面前油嘴滑舌，这大半天不见人影，骤然觉得有些冷清。眼看太阳就要下山了，欧阳丹还没有回来。

逝水从躺椅上站起来，走到小院门口，打开山门，朝山中的小路望了望。没有人。

她在风中站了一会儿，此时山中桐花开得正盛。淡紫色花瓣飘落在她白色的衣襟上，晕染出丝丝的花香。

欧阳丹牵着驴子，看着桐花中迎风而立的她，仿佛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世间的一切繁杂，欣然若归。

他欢喜地取下头纱，满心喜悦地飞向她，将她抱在自己的怀里。桐花飘落在她的眼眸中，飘落在她的心上。

逝水静静地看着这个容颜姣好的男人，眼中流露出浅浅的笑意。“欧阳丹，你来了。你看，你走的这半天，桐花都开了。”

逝水的声音中含着一丝不经意的柔情。

欧阳丹听了，心中全是欢喜，柔声低语道：“你是想我了，所以来这风口上等我，是不是。桐花开了半日，你便在这里瞧了半日吗。”

逝水听惯了欧阳丹的油嘴滑舌，如今在这桐花漫天飘落的风中，听了他这番话，还是不由得羞红了脸。

她转开脸，轻轻把他推开，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

欧阳丹见她咳嗽，便问道：“可是在这风口站得久，受凉了。”

逝水清了清嗓子，说道：“也许是吧，我也有些饿了，你快把驴子牵回来，煮些吃的。”说完便回到院子里去了。

欧阳丹笑了笑，牵着驴子进了院子，把东西都拿下来放好。

“你累了这大半日，先喝口茶润润，歇一歇。”逝水新沏了一壶茶，现在晾了一会儿，已经可以喝了，便端起来递给欧阳丹。

欧阳丹接过茶喝了大半盏。

“你可认识徽州七雄？”欧阳丹把茶杯放下。

“认得，你今日怎么想起来问他们了。”逝水给欧阳丹递过去一块糕点。

欧阳丹接过，慢悠悠地说道：“今日他们非要看我这倾国倾城的貌，便起了点小冲突。”

“这徽州七雄虽算不得什么英雄好汉，做事也有些莽撞，但也没听说他们是这般轻浮的人。今日怎的会这般行事？”逝水想了想，“莫非是来找我的？”

“你和他们可曾有过什么过节？”欧阳丹在躺椅上躺下。

“和我有过节的人太多了，我得想想。是了，两年前他们中的一个人不知什么原因在街上踢一个小孩子，我看不过，便打断了那个人的腿。”

欧阳丹笑了笑，把糕点吃了。“这便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去厨房看看我买的菜，想吃什么告诉我。”

“我刚刚闻到香菇的味道，你给我炖一锅鸡汤便是。其它的你煮什么我便吃什么。”逝水也不客气。

欧阳丹自从在书房找到一本做菜的菜谱，便整日变着花样做饭。逝水有时候精神好便会也看一看。

欧阳丹把小桌上的一个包袱递给她，“给你买了几件衣服替换，你去试试吧！”

逝水接过包袱，打开看了看，说道：“这是你刚买的，我要拿去洗洗再穿。”

“往日在浑水中洗过的衣服都能穿，今日这新衣服也知道要用水洗洗，莫不是跟着本少爷日子久了，近朱者赤，也变得爱干净了。”欧阳丹打趣道。

“你管得着吗，我爱怎么穿便怎么穿。”逝水拿了包袱，便到山后的山泉处洗衣服去了。

欧阳丹挽起袖子进了厨房。

这一段时间和逝水斗嘴打趣，过得也是十分欢快，虽然日子不长，却改变了许多。如今下厨煲汤这样的事情，欧阳丹虽还不能信手拈来，但也再难不倒他。

一想到逝水立在桐花飘落的风中等待他的模样，幸福便溢满了他的心头。

他宠辱不惊的岁月就这样被这个女子惊扰了，如此的猝不及防，如此的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