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在墙边,双手随意的插在兜里,眸色缱绻,嘴角笑意淡淡,目光相遇那一刻,他的神色愈发温柔,像个宠溺妻子闹着小情绪的丈夫。
“我去叫eric起床。”
被那样柔情似水的眼睛望着,季诺白落荒而逃,贺卿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胳膊,在她说话前开了口:“让他睡吧。”
说完,弯腰拾起一双拖鞋放在她的脚边,单膝跪地,握住她的脚后跟,微微抬起,套上毛茸茸的拖鞋。
脚上的温柔让季诺白有些抗拒,奈何她单脚站着,平衡感极差,任由他摆布,紧了紧怀里的文件,不知如何是好时就听见他不疾不徐的声音:
“家里装着地暖也不要光着脚跑来跑去,容易感冒。”
这样的话,他以前也说过,给她穿鞋的动作,他以前也做过。季诺白咬着下唇,脚步方向微转,急急忙忙走进书房。
“我们。”
贺卿在她转身那瞬间抓~住了季诺白,他没有抓手腕,而是轻轻的握住她的指尖。
季诺白回头,贺卿还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动作,他的视线落在她眼中,清澈如清泉。被握住的指尖微微一紧,他站了起来,身高的优势让她没了盛气凌人的气势。
“我们谈谈,好吗?”
贺卿询问,温润的眸子印着季诺白不愠不怒的神情。
秀眉轻蹙,似乎在思考是否答应。
从逃避的心理来说,季诺白是不希望和贺卿坦诚布公的交谈,她太熟悉贺卿,也更清楚在贺卿的攻势下她极有可能丢盔弃甲。但眼下,他们的确需要谈谈。
一直以来,他们在为各自的事情忙碌,单独相处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断的时间,却是可以改变很多东西。而那些纠缠的过去,撕心裂肺的回忆总得有个了断,在双方都能接受的情况,而不是谁单方面的决定。
毕竟,纠缠太耗费时间,他们都没有义务为彼此浪费。
点点头,季诺白文件放在茶几上,坐进沙发。挣扎片刻,她抱过浅色的抱枕,藏在下面的右手,食指指腹轻轻摩挲拇指指甲盖边沿。
小不点在季诺白坐下的时候跑上沙发,下颌搁在她腿上。
贺卿没有坐在季诺白身边,而是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她低头沉思的模样。
“贺卿。”
季诺白抬头,率先拿到话语权。她歪着脑袋看一米开外的贺卿,一双灵动的眼睛沉静如弘潭。
她念他名字的时候,“卿”字的尾调渐弱,就像“卿”字的拼音在g的那道勾,轻易的勾住他的心。
“你知道我这些年最怕的是什么吗?”
贺卿不语,他知道她开门见山的背后不会是和风细雨。
季诺白弓着背脊,借抱枕支撑自己的身体,空出一只手轻轻抚摸小不点雪白的毛发,“不是遇见你,也不是你另有新欢,而是生病。”
“eric身体不好,我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三岁以前我们基本都是在医院度过。我曾在手术室外接到过很多次医生给的病危通知书,eric也几次看到我被推进手术室。”
“所以我很怕生病,不喜欢医院这个地方。怕在手术室外听到关于eric的坏消息,怕我生病eric会哭。eric小时候很爱哭,又难哄,不知道是像你还是像我。”
贺卿凝视近在咫尺的季诺白,她平淡的述说他不曾参与的那五年,没有眼红,没有委屈,甚至有时候还会侧脸微笑的告诉他她的一些小成就。
然后问他,我是不是很厉害?
厉害吗?
厉害的吧,只有她才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让他心如刀割。贺卿机械的点头,得到认同,她笑得像个小孩子。
季诺白不曾想过那些令自己伤心欲绝的过去在今天可以笑着讲出来,而且是讲给贺卿听。她以为自己会哭得像个受气包,而事实上,她抑扬顿挫的语调就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我曾给学长打过一次电话。”
“我知道。”
贺卿记得那天,在他们重逢前,他动了非她不可的执念,打算自欺欺人的得过且过。严东衡告诉他季诺白曾给他打电话,他不得不承认,那时他是嫉妒严东衡的,因为她这么多年没有给他打过电话。
而他的私人手机的号码从未变过,只是怕哪天她找他的时候找不到。
“那他一定没有告诉你,我想你,好想你。”贺卿微愣,对面的人抬起了头,坦诚的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告诉他:
“贺卿,我恨过你,在很久以前。但是现在,抱歉,我不爱你,也不恨你。”
不爱,也不恨,平淡如水才是最痛快的放手。
“你放得下吗?”
季诺白分了神,如果在两个月以前有人问她,她的答案是肯定的,放不下。但是现在,被他握过的脚后跟越发灼热。
岁月对他太过温柔,除了气质里多了成熟与稳重,他的眉眼与过去并无多少变化。他本就是个温润清贵的世家公子,如今温润依旧,风情至极的桃花眼褪去魅惑,清澈得像北京秋天的蓝天,一派宁和。
是熟悉的吧?
这样温柔的贺卿,她思念了五年,他给她的爱情细水流长,渗透到她生活的每个角落。他的浪漫不是花言巧语,也不是海誓山盟,而是用实际行动织成一张大网将你包围,逃不掉,并且心甘情愿成为俘虏。
可是,那是五年前的季诺白,她幸福的定义只有贺卿,但现在,她有eric,有父母,有祁蓁,她想要的幸福不仅仅是两个人的幸福,而是这一家人的幸福。
任性的孩子犯了错受了伤就会收敛自己的脾气,他们不会主动拥抱别人,而是把自己保护在层层盔甲下,小心翼翼的试探,因为有的伤,痛过一次就足够了。
“有什么放不下的?贺卿,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关键是看自己想不想放下。”
“如果我不想放下呢?”贺卿反问。
季诺白有备而来,四两拨千斤,“误会让人受尽委屈,愧疚,不过是安慰委屈罢了。”
言下之意,你的愧疚,只是安慰我曾经受的委屈。
贺卿哑然失笑,他怎么忘了她曾是校辩论赛的最佳辩手,他还是她的手下败将。
eric是半小时之后醒的,小家伙精力充沛,一会要玩积木,一会想做模型,贺卿由着他,他想做什么,他便陪什么。
父子俩在客厅里收拾玩耍后的狼藉,因为小家伙说饿了想吃东西。季诺白在书房里办公,小不点跟着她书房。
“你不能留下来陪我吃饭吗?”eric攥~住贺卿的衣袖,贺卿端着积木放在茶几,他也跟着贺卿走到茶几。
“你留下来陪我吃饭,好不好?”
贺卿摸~摸eric的脑袋,蹲下来和他平视,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小家伙撒娇起来的表情和他~妈妈的一模一样。尤其是那水汪汪的眼睛和软~绵绵的语气,直接能戳到心底最软的地方。
颇为无辜,“万一妈妈不准怎么办?”
“别人家都是妈妈听爸爸的。”eric脱口而出,一脸笃定。
“咱家是爸爸听妈妈的。”
eric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但祁蓁妈咪说,妈妈听我的。”
“所以?”贺卿循循善诱。
“所以我去给妈妈说。”
说完,小家伙就跑进了书房,留下笑得一脸得意的贺卿。
毫无意外,季诺白同意让贺卿留下来陪儿子一起吃饭,就像她自己说的,她对孩子是有求必应,因为她的eric知道什么东西可以要什么东西不可以要。
他知道别人都有爸爸妈妈,而他只有妈妈,但他从来不会开口要爸爸,就连他们的聊天都鲜少有“爸爸”“父亲”这样的词。
所以当eric提出想和爸爸一起吃晚饭的请求,她想也未想就同意了。至于另外一个原因,往后贺卿总拿这事调侃她,说她矫情。
“我哪里矫情了!”
“想吃我做的饭菜就直说,又不是不给你做。”贺卿安抚怀里炸毛的小动物,谁想把她惹火了,抓起他的手就咬了一口。
他也不恼,反正她咬的力道不大,手作梳子顺着她散在背后的长发,声音柔得可以拧出~水:“乖,明天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不好。”背过身,拥着被子裹成一条虫,留个后脑勺给他。
贺卿伸手连人带被子抱回怀里,望着她幽怨的眼睛,粗糙的手摩挲着她细腻白~皙的小~脸,哄道:“一辈子都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冷哼,表示不满。
“一辈子只给你做好吃的。”
“这还差不多。”
贺卿哭笑不得,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宠溺。外人都以为贺三少十指不沾阳春水,其实不知他这辈子只给一个女人做饭,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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