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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洲佚志》第11章 奄忽崖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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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负暄后朱流毓半步,指引着她入谷的路途。陵霄羽于无垠天际盘旋,清啸声时而入耳。

只一瞬,他们便来到了天阊门前。天阊恢弘非凡,矗立入青天,仔细端详,竟是由万千锈剑铸成。朱流毓敬畏地看着眼前的天阊门,天阊古朴而神秘,仿若沉淀着千万岁月的呢喃细语。

朱流毓抬足越过天阊,行了两步,却发现孔负暄没有跟来。回头一看,孔负暄正立于天阊外躬身道:“谷主,天阊自有神力,非戍守谷主不得自由出入,若是他人强行越过天阊,便会落得个粉身碎骨、魂飞魄散的下场。因而,请恕小人不能远送。”

朱流毓了然地点点头:“如此,便有劳先生守卫天阊了。”

风息谷内,葳蕤树木影影绰绰,日光挥洒下片片碎影,偶微风徐徐缓缓穿梭于林间,阵阵夐远呼唤遥遥荡漾。轻飔拂过,沁然盈满耳目。朱流毓悠然前行,奄忽崖遥而堪堪只见其影,然而她全无焦躁。

陵霄羽却不然,它悬于朱流毓面前拍打着翅膀,阵阵翅风扇得她撇开了头。只见它又背向朱流毓,挥动着矫健双翼,歪着头看着她。

朱流毓会意:“你是要我上去?”

陵霄羽认同地啾啾了声。

朱流毓脸色一滞,看了看远不可及的奄忽崖,想了想自己踉跄迟滞的脚步,再瞟了眼陵霄羽毛茸茸的背部。

几番权衡斗争之下,她认命地爬上了陵霄羽的背。甫一接触陵霄羽温热结实的背,不待朱流毓沉静心潮,陵霄羽便在一声长啸中,振臂高飞,直翀云霄。

朱流毓惊得不能言语,她牢牢地圈住陵霄羽的脖子,双目禁闭,嘴唇颤抖。陵霄羽在一阵仰翀之后,渐而平缓。猎猎风声于耳边穿梭,仿若在与她嬉戏玩闹。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万山葳蕤,尽在脚下。朱流毓慢慢地放开了环抱住陵霄羽的双手。此刻所见,难以言喻。

泠然翱翔于天地之间,仿若兽者,断然不敢想象。然而此刻,云霞灿灿,背负朗日,仿若从此可乘风可破浪。朱流毓徐徐张开双臂,任由烈风肆虐,发丝狂舞。万物飘渺,又渺小虚幻,然而轻飏飘乎,彷徉翱翔,俗世过往,又有何干?

忽而陵霄羽一阵毫无预警的俯冲,朱流毓毫无准备,冲力之下向前倒去,她忙再次抱住陵霄羽的脖子,却不过片刻,便被陵霄羽轻轻地甩在了平实的地上。

朱流毓愉悦地笑了起来,她坐起来,见悬于自己身前的陵霄羽红羽光泽,威风凛凛。

“我们,是朋友了吧?”

“啾啾。”

“你就这样对朋友啊?”

“啾啾啾。”

朱流毓又是愉悦一笑,她拍了拍粘在身上的尘土,站起身来。眼前天堑如刀劈斧凿,雄峻宏伟,俯视脚下,叆叇相拥,诡谲莫测,这便是奄忽崖了。

陵霄羽将朱流毓放置在一八角楼阁前,八角楼阁兀然耸立,飞檐翘角,恢弘大气,庄严肃穆。朱流毓看了陵霄羽一眼,其心领神会,蹭了蹭她的脸颊,而后一声长啸,直翀云天,寻桐而去。

人常言,凤凰非梧桐不栖。故而陵霄羽常挥翅悬于朱流毓身前而不栖息,此刻它振臂而去,寻梧桐而栖。而朱流毓,她亦举步入楼阁,皈依天命。

推开八角楼阁的红铜门,挥散开扑面而来的飞扬尘土,日光侵蚀,八角楼阁渐而显露本来面目。入阁中,比之阁外观望更为宽敞繁复,雕梁画栋,斗拱承托。朱流毓环顾周遭,神息萦绕,彼此追逐,阁中空旷肃静,而又神圣庄严。

历任戍守谷主名讳配剑,依序列于朱流毓身前的木匾之上。一但成为戍守谷主,名讳武器,便入阁中永记。谷主身死,其魂入阁中长眠,剑亦随其主,碎成魂息,永存阁中。朱流毓一一抚摸过,每一个木匾之上,都有往任戍守谷主之名,其下便是配剑的画像。到了最后一个新匾,光洁平整,上面空无一字。

朱流毓跪地俯身道:“焉有山弟子朱流毓,经神息历练而来,幸而不辱使命,无愧于诸神先主。此后将恪尽职守,固守灵兽,矢志不渝。”她重重的磕了个头。

也便是霎时,周遭萦绕的神息团团相簇,于朱流毓头顶笼聚成形,而后细无声息,潜入她的身体,化为己力。朱流毓只觉四肢百骸瞬间开阔异常,疼痛尽皆退却,郁结顷刻挥散。此后,身负神息,驱灵驭兽,世人拜服。

朱流毓抬头看木匾,此刻,“朱流毓”三个遒健有力的大字正缓缓浮现于最后的木匾之上。她站起身来,看了看其余木匾,见历任戍守谷主名讳之下皆有配剑画像,思索片刻,她掏出鎏白银弓残留的锈色圆球放置于名字下方木托之上,然而木匾毫无反应。该有画像的地方依旧光洁如新。

意料之中。她拿回锈色圆球,露出了略微失落的笑容。却在此时听闻身后异响迭起,回头一看,阁楼中央藻井下方,地板呈阴阳八卦状裂开,靠近一看,竟是地梯旋转而下,直达崖心。

朱流毓顺地梯而下,却不知身后木匾,武器画像处正缓缓勾勒出一丝纤长细线,寒光肆虐,光芒万丈。

楼阁往下,更是别有一番天地。其下七层,依次往下,便是诸神雕像、沉睡灵兽、镇囚凶兽、上古灵物、人世诸宝、珍重典籍,朱流毓一一行过,到了最后一层,便是她的寝室了。

久无人居,寝室却无一丝陈腐气息,仅仅只是毫无生气。背靠崖石,壁如黑漆,前方窗门禁闭,却隐隐见流云浮过,便可想象此刻身处何方。而室内,无光自明,敞亮简洁,中央一床一桌一椅而已。崖侧再有徐徐流水流入铜色巨盆,巨盆中水却又永不流溢。旁又有莹莹炙火不息,光影晃动。朱流毓哂然一笑,心想,今后便如此,以神迹为信仰,固守众兽,闲暇时阅典籍弄诸宝,自娱自乐终此余生,也是美事一桩。

思及此,朱流毓想要稍加梳洗整理,偶然拿出怀中的朱红剑穗,却生生愣了神。

归引溪所见的诸般景象一一掠过,朱流毓本该愤懑,本该悲伤,然而她却平静不语。诸般过往,追究无益。她将手中的朱红剑穗投掷入永不熄灭的炙火之中,便如此,遂事不谏。

却在此刻,炙火陡然升起,竟直冲房顶,朱流毓被这股炽热火焰喝退几步,待放下手中掩去热浪的袖子,只见方才犹是红彤彤的炙火,此刻散发着幽蓝光泽。

她走上前去一看,朱红剑穗已焚烧殆尽,唯余一团晶莹剔透的丝线卧于火中,发出尖锐刺耳的嘶吼。她忙将丝线由火中取出,只觉触感冰凉入骨,如流水却能控于手中,端的是怪异奇谲。

刺耳嘶吼渐而和缓,渐归无声。而皎白丝线,于朱流毓掌中,正散发森然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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