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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洲佚志》第39章 夔龙却见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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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客似云来大门,却发现等候的一众人中,除去陆如绚、悬柳,慕垂庭、林裁风与瞿周游也在。朱流毓蹙了蹙眉头,虽是有些不耐,仍是点了点头,与他们一同向街道走去。

今日云翳深重,郢都却不减一分喧嚣嘈杂。走贩行人,熙熙攘攘,热闹依旧。

朱流毓与他们徐徐行于街道中,胡寄秾时不时与朱流毓分享着发现的新奇物什,她心不在焉地回应着胡寄秾,满腹心思却被方才的疑虑牵了去。

“慎王回宫,闲人避让!”身后隐隐传来一声声高喝,众人纷纷退避两侧,向后张望,马蹄车辕,未见其形而声先至。

朱流毓等人退于一侧,她暗自惊奇,慎王?听闻鄩国庶长子沈琚,年幼便送往岐国做质子,待鄩国国力强盛,他得以回归故里,却因身体孱弱,不经舟车劳顿之苦,滞于途中,圣上怜其劳苦,便封其为慎王,于翕地修养。然而今日所见,竟是要回宫了?

很快,那车马行声便近了。朱流毓偏头望去,仪仗严整,车马拥护的中央,是一驾宏大华饰的马车。威仪周严,气势宏伟。

车马行列更近了,甚至可见烈马扬起的鬃发,车顶勾绘的章纹。朱流毓低下头来,俨如这退让两侧的人们,谦卑而恭敬。

“垂庭……你怎么了?”身侧的瞿周游低声问道,朱流毓目光一转,却见慕垂庭双手正紧紧扣住系于腕间的宝剑,观其面色,似是使尽了气力。

“它……它不知为何……”慕垂庭边竭力扣住它,边分神答道。循她的手一看,利剑不断抖动,似要挣脱剑鞘而出。

林裁风由后方伸了一只手来,欲助慕垂庭扣着这躁动不止的剑,却在甫一凑近剑柄时,剑气陡然暴涨,将他狠狠地往后方甩去。而慕垂庭,也在这股剑气的冲携之下,往街道中央的车马行列撞去。

那列车马已近得身前,却不料瞬间生变。朱流毓不及思索,便驭息而出,神息萦绕,她跃至慕垂庭身前,却见利剑已挣脱剑鞘,周身莹泽,竟是冲着那人马簇拥的马车驶去,她陡然一惊,忙张开五指往后一抻,却惊见方才犹携雷霆之势的利剑,渐而散了气力。

朱流毓再度旋身驭气,那利剑,竟乖乖地回到了她的手中。气劲松泄,似俯首称臣。

“拿下!”车前一位侍从暴喝一声,方才犹是簇在马车前的诸位侍从便将朱流毓与慕垂庭团团围住。

“你二人竟于光天化日之下意图行刺慎王,其罪当斩!玉銮剑士!”立于车前的那位侍从目眦欲裂,高声怒斥,于他一声令下,围住朱流毓与慕垂庭的诸位侍从纷纷拔出了手中的剑。

“不,事非如此,”慕垂庭慌忙道,“我们是焉有山的剑客,焉有山剑客是决计不会以剑伤人的。方才……这剑不受控制,才冲撞了慎王,无心之失,只求慎王莫要见怪……”

“你说是无心之失,便想全身而退?你……”

“冬缠。”随清透之声,一双手掀开了车前帷帐。那侍从冬缠,忙躬身扶出了马车内的人。

以皓雪冬松为姿,溶皎月清风作质,原来慎王沈琚,是这般倜傥人物。

朱流毓抬眸望着他,却发现他身上所披的氅衣,黛质红鳞,光华流转。

不会认错。这氅衣的皮质纹路,她曾于归引溪彼岸见过。是夔龙的皮。她低眸望了一眼手中再度躁动的剑,瞬间明了。这剑曾穿透了夔龙的魂息,许是此刻感应到了那皮身,故而躁动不已。

朱流毓怔然,反手一扣,其剑终是在她手中归于宁静。

慎王沈琚漫不经心地撇了朱流毓与慕垂庭一眼,道:“焉有山剑客?”

“是……”慕垂庭胆怯应道。

“我有一位至交好友,也是师出焉有山,他却不曾忌讳其剑下的,是兽或是人。”他道。

朱流毓再度瞥了一眼他身上的氅衣,思及昔日归引溪彼岸所见,是那安吾弑了夔龙。或许,他口中的至交好友,正是安吾罢。

“而这诸位玉銮剑士中,亦不乏师从焉有山者。”朱流毓顺着他的话语于团团围住她们的侍从身上逡巡,如他所言,这围住她们的玉銮剑客中,手中执的剑除去凡世铸造的铁剑,竟不乏焉有山所出之玄剑。她忽而明白了他的意思,今日剑客已非往日,再非初衷,斩兽除邪者,以其剑杀人,亦不足为奇。而她们若是意图行刺,身份并非借口。

朱流毓拉住了仓皇失措、再欲解释的慕垂庭,往前了一步。下一瞬,她凝息聚气,利剑陡然离手,携雷霆之势直冲沈琚而去,众人不待反应,剑已抵至沈琚心口。朱流毓再五指一压,剑尖却只是抵在了沈琚身前半寸,似乎只要朱流毓气息一涨,沈琚便会命丧当场。

众人大惊,却不敢近前来。然沈琚却是神态自若,仿若横于他胸前的,不是一柄利剑,而不过只是一抹微光。

“慎王可看见了?”朱流毓说道,“若是我等意图行刺,此刻只要我手指一动,你便会命丧于此。”

朱流毓手臂一抻,利剑伴着微鸣,再度回到了她的手中。

冬缠见利剑终于离了沈琚的胸口,方敢喝道:“放肆!慎王可是你能这般冒犯的!来呀……”

沈琚却是扬了扬手,让冬缠噤了声,方问道:“若是如此,那方才你的剑是为何故冲撞了我?”

“许是你身上的夔龙氅衣吧。”朱流毓举起了手中的剑,怅然道,“这祭剑的灵兽中,便有夔龙。许是它感知息同,互相牵引,方无意冲撞了慎王殿下……”

“竟是如此吗……”沈琚一双倨傲眼眸,居高临下地盯着朱流毓,而朱流毓亦是坦然自若地回望。良久,他淡然一笑,却是回了车厢内。片刻,马车内传来他全无感情的声音。

“启程吧,冬缠。”

听得沈琚言语之中,似是无意再度纠缠此事,冬缠瞪了朱流毓她们一眼,挥了挥手。

玉銮剑士纷纷散开,再度簇拥于马车前,朱流毓与慕垂庭忙退至一旁,目送他们离去。

待沈琚一行人离得远了些,林裁风等人方得以近得身前,甫一靠近,林裁风便对朱流毓轻喝道:“你方才怎可如此冒进?那可是慎王!”

“你这是在责骂我吗?”朱流毓瞥了他一眼,剑身一反,却是将剑柄送至慕垂庭身前。

良久,慕垂庭终是一言不发地接过了朱流毓递予她的剑,低垂着头,似是沉入了无边的旧事拷问当中。

瞿周游注视着朱流毓施然离去的身影,再垂眸,望了眼容色怔忡的慕垂庭。疑虑丛生。

为何……流毓能自由驾驭那把剑,而又对祭剑的灵兽如此熟悉?而垂庭作为剑的主人,那剑却是不受她控制?再思及慕垂庭自得剑之后的形容模样……心端不由起了一丝怀疑,而后,便会不受控制地蔓延,渐成囹圄。直至将他满腹神思,牢牢桎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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