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禹一时没有防备，被她抛出很远。与此同时，身上竟然凭空出现了一条细细的锁链。

那是血，是血变成的锁链。

就在李禹心头大骇之时，六道锁链中央发出一声巨响。赤霄炼魄塔挣脱锁链悬浮空中，金光闪闪，四周灵气皆汇集到塔上。

赤霄炼魄塔竟是再次升级了？

秦无双身上也仅余了一道铁链，他刚刚侥幸躲进了赤霄炼魄塔的一方空间内，并没有受伤。他此时看着柳回回，神情十分严肃。

“这么久以来，你是第一个让我感到真正危险的人。”

刚刚那团红光袭来之时，他觉得自己浑身僵硬，那浓烈的血腥气和滔天的杀意让他一时怔住。

幸得千钧一发之际，他奋力催动赤霄炼魄塔，恰好关键时刻，赤霄炼魄塔进阶有了一方空间，这才让他侥幸躲过了红光。

“只是如今你已是强弩之末，我看你还能挣扎到几时！”他手中长剑往前挥出，结果发现一剑击空，然而空中仍旧鲜血四溅，他击中的竟是一道血影。

也就在这时，秦无双身后出现一道血光。

那是柳回回的火羽扇，一下子削掉了他头顶上的白玉冠。

李禹看着空中那两人打斗，自己却被一根细细的血锁链套着无法动弹，他心头大惊。

“放开我！”李禹眼睛瞪大，看着柳回回身上浮现出一道虚影。

“她……她，她要自爆元神。”旁边的孔小五结巴道，一脸震惊。

半空中，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仅仅只是一个字，微弱得像羽毛落在湖面上一般，却在李禹心头掀起了滔天巨浪。

“走！”

一瞬间，只看到那半空之中，那个浑身是血的人，鲜血从空中滴下，将地面上的雪都染得触目惊心。

一个人身体内到底有多少血？

而她现在到底流了多少血？

“我不走！”李禹伸手去扯那道血链，心头的愤怒竟然掩盖了伤痛。

凭什么，每次都是她救他，他只是一个穿越来的外来户。

李禹拼命地扯那血链，偏偏这时候，旁边少女幽幽道：“没用的，这是她的心头血，除非她死……”说到这里，少女用手捂住了嘴，眼珠子转了转，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天。

李禹看到柳回回朝他伸出手来，那是一道血影，只是一个血肉模糊的血手印，李禹也是一喜。

然而，那血影朝他击出一掌。

李禹的身后是悬崖。他身子被锁住，根本无法动弹，落在空中之时，他看到柳回回身上泛起的一道又一道血光。

“元神，自爆……”

李禹脑中一片空白，他失声叫道：“不要，我不是田希光，不是田希光，不值得你这么做，我不是田希光啊！”

空中，他歇斯底里的叫声一遍又一遍回荡。

最后的瞬间，他看到她回头，冲他微微一笑，唇形无声地告诉他，“我知道。”

“我知道你不是田希光，我很早就知道。”

李禹从悬崖上坠落之时，只看到上方一片火光，冲天的火光将整个天幕染得通红，像是谁在那天空上，用鲜魂飞儿了一幅画，一幅爱与绝望的画。

一声巨响过后，大量的冰和雪从上方滚落，砸了他满头满脸，李禹没有闭眼，更没有闪躲，只是死死地看着头顶那片越来越远的天。

李禹心中还有希望。

此时，他还不能动弹，那血链依旧锁着他。先前那少女说过，没用的，那血链是柳回回的心头血，除非她死……

如今他还不能动，说明柳回回还没有死。那坠落永无止境一般，周围的光线越来越暗，哪怕是用尽力气睁大双眼，他也无法再看见雪山上的任何光景。

看不见，也不敢去想，甚至是想到那血人一样的柳回回，他便觉得心痛到无法呼吸。

然而就在此时，血锁链啪的一下，断裂了，那本是血液凝结而成，如今断裂，血液飞溅，落到他脸上身上。一点儿淡淡的血更是浸入他脖颈里的栖阴木吊坠，在那银色上面抹上了一点儿暗红。

李禹下意识地伸出舌头一舔，那腥甜的味道，让他猛地怔住。他先是愣住，继而嚎嚎大哭，那声音凄厉，在深渊之中回荡，像是地狱之中爬出来的恶魔。

下一刻，李禹反手一剑。将无相剑插入峭壁之中，这才止住了坠落之势。他脸上满是泪水，却一脸坚毅。

哪怕这里是万丈深渊，他也要爬上去，他不要自己一个人走，每次都一个人先走，留她在那里，留她在冰天雪地里，不得安息。

先前与秦无双打斗的时候，他身上的灵气已经消耗到了极致，而此时，这悬崖之下，还有一股吸力在拼命地拉扯他。

灵气补充的速度根本比不上消耗，李禹勉强往前飞了一小段距离，结果反倒被往下拉扯更远。

到最后，李禹一手握着无相剑，一手握住另外一柄从剑阵里拿的破剑。插入绝壁之后，一步一步地踩在剑身做的阶梯往上爬。

没有灵气护罩保护，飞剑承受他整个人的重量，割破了他的脚，让他的脚鲜血淋漓。

然而灵气彻底耗尽之后，便是爬也不能了。李禹只能悬在石壁上，利用两手的力量，一寸一寸地往上挪。

只是都已经如此努力了，这深渊还不放过他。悬崖之下突然起了大风，那风呼啸着，像是刀子一般割着他的身体，割着他的脸，让他睁不开眼睛，让他心中生出无限绝望和悲凉。

李禹手中一直握着的剑，并没有给他带来希望。他一直以来的坚持，也不过是一场笑话。

他挣扎着改变命运，却换来的是这样的结果……

明明有更逆天的修炼功法，能够飞快的增强实力的功法，他却弃之不用，反倒要追求所谓的剑道。

若不是他的拖累，吸了柳回回的修为，面对秦无双，即便打不过，也肯定能够逃跑……

此时，他剑意动荡，对自己，对自己所追求的剑道的恨意引得无相剑发出一声悲鸣。

李禹拔出无相剑，继续往上插入崖壁之时，只听啪的一声，无相剑竟然断裂了。

李禹身子往下一沉，心更是沉入谷底。连剑阵里的破剑都还没断，无相剑反倒断了。

这就是他的坚持，这就是他所谓的坚持。

与无相剑一道断裂的，还有李禹一直以来所坚持的道心。下一瞬间，破剑也断了，他的身子再次坠落，朝那无底的深渊坠落，朝那无尽的黑暗之中坠落。

……

雪山之巅，悬崖边上，秦无双白袍上染了斑斑血迹。

秦无双心头闷闷的盯着柳回回刚刚自爆的位置，那里一片狼藉，遍地血肉，让他眉头一皱。

刚刚的自爆，竟让他修为从金丹大圆满跌到了金丹中期，赤霄炼魄塔也受了损伤，一时难以恢复。

秦无双咳嗽一声，用手擦了一下嘴角，赫然发现手背上有殷红的血迹。

他低低的咳嗽一声，转头看到呆愣在旁边看着那片雪地的少女。

“你没事吧？”

这少女是他亲眼看到从一片白云变成的少女，定然来历不凡。

然而此时，他却没有了想要与之结交的心思，秦无双停了一下，又道：“告辞了。”

他转身欲走，结果便听到身后一声呼唤，“等等。”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少女往前一步，赤足踩在雪地上，微微仰起的脸上一脸迷茫。

“他们是相爱的吗？”

孔小五又往前走了一步，她觉得自己的脚踩到了某个坚硬的东西，她抬起赤足，便看到了雪莲花的一片花瓣。

花瓣晶莹剔透，割破了她的脚底，鲜血落了几滴在那晶莹的花瓣之上。

她低声道：“你的灵魂很温暖，像阳光一样。那个人类少女的灵魂像这雪莲花瓣一样，很纯净。”

冰凤族其实是最与世无争最善良的妖族，即便是她经常闯祸，所做的祸事也不过是掀了东家房顶的瓦片，推了西家的院墙。

此时，孔小五弯腰将雪莲花瓣一片一片捡起来，每拣一瓣，她心中的愧疚就越深，等到八瓣花瓣都捧在手心之时，她眼泪更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大颗大颗地往下滚落。

“我为什么要弄坏这有灵智的雪莲花呢？”她歪了歪头，“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杀他们么？就像我也不知道我为何要扯坏这朵雪莲花一样？”

少女的一席话，让秦无双心中剧震。他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掐着脖子，让他无法呼吸，心也被紧紧地攥着，疼得让他脸色惨白，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而就在这时，孔小五轻声道：“我想回家，看他们能不能救活这朵雪莲花。”说完之后，她整个人轻飘飘地往前跨出数步，下一瞬间，便成了天上漂浮的一朵云。

“我先走了，我姐姐要找我的。若有机会，我下次来找你玩。”白云在蓝天上奔跑，眨眼消失不见。

而此时的秦无双，并没有听到。他觉得自己头很痛，识海内的那一粒绿色种子似乎又在震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