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双眼神一黯，他强忍住心中的冲动，飞快地离开冰封之境。一路疾飞，瞬息之间便在百丈之外。等赶到密林之中时，直接从空中坠落，一口鲜血喷出，染了一丛碧草。

“师兄，你怎么了？”小师妹甜儿抱着豚鼠，坐着发呆。此时，她见了秦无双的模样，心头一紧，眼泪瞬间涌出。

她将秦无双扶起，“师兄，你受伤了，丹药吃了没？”

她心头慌神，拿药的手也一直抖，然而就在这时，她的手被秦无双大掌握住，接着用力一拉，两人便一起滚倒在草丛中。

……

悬崖底下，一个外表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少女循着味道找来，在乱石堆中，她看到了倒在那里生死不明的少年。

这少女是孔小五的姐姐，冰凤族的孔雨凌。她弯腰下去，用指尖轻轻碰触了一下李禹的脸，那滔天的愤怒和绝望从指尖传递到她心中，让她也觉得莫名的哀伤。

她本是想找到玉蚓虫就离开的，然而此时，鬼使神差的，她没有去找玉蚓虫，而是掏出灵药，喂到了少年口中。

随着那沁凉的汁液进入口中，李禹只觉得有一阵清风吹过了疲惫破碎的身体，修复了他一寸寸破损的经脉，让他体内充满了浓郁的灵气。

李禹猛地睁开眼，他的面前，正跪着一个白衣少女。见他醒来，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有惊喜，然而脸上表情淡淡的，仅是嘴角微微一勾。

冰凤是最纯善的妖族，他们能感受到别人的灵魂，亦能感受到别人的悲伤。

她能看到他被绝望包裹的纯净灵魂，那上面还没有污浊。是在弱肉强食的低级修真界少有的纯净，他根本不像这个世界的人。

“不知道你受了多大的伤害，但一切都会过去的。”孔雨凌轻声喃喃。

......

三千界外，大漠残阳，在一片黄沙之中，有一座高高的塔楼。

此时，一人全身罩着黑袍，站在塔楼上看远处的残阳，那坠楼的斜阳，将天边染成了刺目的猩红。

“灵王，大祭司，大祭司的元神灯......”

一道模糊的黑影突然出现，跪倒在地，手捧着一盏青铜油灯。那灯上火光如豆，明知道周围没有风，明知道这样做没有任何作用，黑影仍是用手护住灯芯。

“元神灯要灭了，要灭了呀！”

黑袍人转身，袍子带着一阵风，黑影慌忙去护着灯，然而那灯火依旧是老样子，没有一丝变化。

“你看......”

“什么？”黑影一愣，抬头便见灵王伸出手，遥指天边，“逆天之门，推开了一道缝隙，这个世界唯一的变数，终于成长了......”

“那我们要不要派人下去保护他？”黑影心知灵王所说的是谁，连忙道。

“除了大祭司，谁能抵抗三千界的规则之力？即便是他，肉身尽毁，最后还险些被最低界面的灵魂吞噬。”

黑袍人拨弄了一下手中的戒指，“我们下去，还未到达那一界面，便已经彻底灰飞烟灭了。”

“那现在？”

“等。”黑袍人说完之后，缓缓走进塔内。

神给了大祭司一双预言的眼睛，却让他看到了最血腥绝望的未来。幸好，他们等到了这个世界唯一的变数。

……

李禹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头顶一片黑色的天幕，那黑色并不纯粹压抑，还带着点儿幽暗的蓝，流云缓缓浮动，星辰悬挂其上，便像是镶嵌在上面的宝石一般,熠熠生辉。

轻风拂过他的脸颊，将他的头发有几缕吹到嘴边，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拂，刚一动作，便听到有人说道：“你醒了？”

李禹微微扭头，看到的便是一个坐在火堆旁的少女，满头墨色长发用一根木簪束着。

少女此时虽然是在问他，却并没有转过脸，而是专心致志地用手中的木棍拨弄着火堆。

少女琼眉小鼻，睫毛浓密，火光掩映之中，睫毛在下眼睑处投下一片暗影。火堆噼啪做响，而她还用木棍去戳弄，因此不仅没让火堆变得更旺，反倒是快要把火给弄灭了。

李禹觉得头很痛，像是被谁重重地击打了后脑勺一样，他挣扎着坐起来，就看到不远处有一片小小的湖泊。星光撒在湖面上，给清澈的湖面撒了一层朦胧的淡金。

湖边芦苇随风轻荡，整齐的摆动，摇摆间。那无尽的生机和灵气从芦苇中涌出，简直可以媲美乐苍山修真界最好的灵气泉眼。

“这是妖界。”少女轻声道。

她也没想到会来到妖界，不过也幸好，这里只是妖界之中比较偏远低等的界面，并不算太过危险。

李禹站起身来，脚上的鞋子已经没了，他便直接赤足走到了芦苇边，用手轻抚着一根芦苇，那里蕴含的灵气让人兴奋。

李禹闭上眼，感受了一下自己的修为，竟然到了金丹中期，这发现让他微微一怔。

“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是感觉做了一场梦，好像梦到了柳回回，还梦到了……”

李禹将手中的半截芦苇抛入湖中，那一下带着胸中的恨意，使得芦苇直接穿透水面,插入湖底的淤泥里。

李禹转身之时，眸中寒光冷冽。若说从前他的追求是活着，现在，他的目标就是复仇。

“谢谢你救了我。”李禹径直走到了少女的面前。

虽然此时这少女看起来极为虚弱，但以他如今金丹中期的实力，也看不透对方修为的深浅。

他停在火堆面前，而那少女并未抬头，只是用木棍拨弄火堆的手动得更快了一些，于是，那火便彻底的灭了。

少女虽然没有抬头，却低着声音道：“我……我叫孔雨凌。”

……

仅仅只是有些结巴的一句话，竟让李禹浑身一颤。

而直到此时此刻，李禹才觉得有一些难受，让他作呕的难受。

他需要力量，他明明是需要力量的，为了力量为了复仇可以不顾一切的，然而此时站在这位如仙子一般的少女面前，他仍旧会觉得窒息。

少女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一双眼睛干净剔透，眸黑如漆，黑白分明，隐隐有湛蓝的微光，比湖水更加清澈。

就在刚刚过来的瞬间，李禹还想着，既然这少女能够让他从筑基期突破到金丹中期，而又不看出她修为深浅，肯定是修为高深超乎他想象的大补之物。

然而此时，被她样的一双眼睛看着，李禹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勒住了脖子，他强忍着作呕的心踉跄地跑开。

“你不要强迫自己，不要迷失了本心。”

本心是什么？

是复仇，是复仇！

“仇恨能够蒙蔽你的双眼，却不能蒙蔽你的心。”

看到他越走越远，少女也不再试图说服他了，而是着急道：“这里是妖界，而且这里并不是最低等的妖界。实力最差的妖，修为也相当于人类修士筑基期。普遍的都是金丹期以上，你若乱走，会很危险的！”

“我也不知道，你修炼的那个功法到底是什么。但是这种方法获得的修为，会使得你根基不稳。那个是邪法，你不能被一时的力量蒙蔽双眼！”

冰凤族四处流浪，虽然少女也弄不清楚李禹修炼的功法到底是什么，但这种通过吸取别人修为而突飞猛涨的邪术，表面上看起来是很厉害，但肯定有什么不良后果，她不希望李禹继续练下去。

“站住！”.

眼看李禹就要消失不见，少女大吼了一声。

“你听我说……”她又试图说教了，只是看到他的样子，她又愣了一下。

本来想说的话突然说不出口了，“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一定要修炼这个功法，请有所克制好么？”

“直到现在，我依然能感觉到，你灵魂之中存在的善念。我不想你做出将来后悔的事。”他深吸口气，“不要伤害无辜的人，好吗？”

“我希望你修炼找对象的时候，只找恶人和自愿……”

然而她还没说完，就听到面前的少年笑了。

“无辜，无辜的人……”

这个世界，有谁是无辜的人？

李禹深吸口气，七道护体剑气霎时环绕在侧，或许是因为剑道道心受损，此时他虽然是金丹中期修为，护体的剑气竟然没有丝毫提高。

只是李禹此时并没有心情管这些，他掏出飞行法宝——黑风舟，抛到空中之后便踩着往前飞去。结果孔雨凌就像尾巴一样，一直跟在他身后。

“若你再跟上来，我就杀你了。”

他手中握着的是那把断了的无相剑，断掉的另外一半或许还插在悬崖上，谁知道呢？从前以为只要追求剑道，心法的修炼可以暂缓。璇玑子当初也能轻松战胜高阶，他也同样可以，只是现在才知道，自己是舍本逐末。

心法才是根本啊，修为不上去，等阶压制，谈什么都是枉然。偏偏，这剑还断了。

孔雨凌看着李禹手中的半截断剑，本想说上一番话，结果看到他冷冰冰的眼神，又只能喏喏道：“其实剑意是最难领悟的，若你坚持下去，定能有不凡的成就。你可以去拜一个修剑的门派，里面肯定有适合剑修的心法……”

“滚！”

他不敢去看她，而是侧过头，死死地握着手中的剑。

拜一个修剑的门派？

在没有找到合适的心法之前，又像从前那样，不去修炼心法不进阶，结果害死柳回回吗？

……

这是一望无垠的草原，哪怕飞了一夜，李禹也没有看到草原的边际。

少女一直跟着他，直到力竭摔倒在地。

李禹飞快地前行，却在飞出一段距离之后，突然又折了回去，在孔雨凌的周围布下了一个简易的结界，能够暂时掩住她的身形。

“谢谢你。”李禹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