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不少江湖上混的人，也听过他们酒后对骂的样子，可是，从一个女人嘴里杀气腾腾地骂出这样的话，还是第一次，烨远愣了一下，被惊鸿紧拉的领口勒得脖子生疼。

“放手，我又没动他，难不成跟他说几句会死。”

“你是嫌命长是吧，”惊鸿瞪大了眼，扶着宝瑜的手紧紧搂着，“你个王八蛋……”

“笑笑。”听到声音赶来的源长见这情形，连忙拉住她，“先送宝宝去莫川那儿。”

“对。”她猛地回神，松开烨远的衣领，打横抱起宝瑜，回头恶狠狠地对烨远说，“有种就别走，老娘等会儿跟你单挑。”

“好呀，谁怕谁呀。”烨远回道，又觉得自己跟没教养的人答话，实在有失体面，不知宝瑜会怎么样，为什么会忽然晕倒。

惊鸿抱着宝瑜奔向莫川的院子，莫川看她打破约定忽然来了，本来还想教训她，一看到她怀里的宝瑜，就知道出事了。惊鸿放下宝瑜，让他躺平后，莫川细心替他把脉，微皱的眉一直没有舒展。

“你出去。”他忽然说。

“谁，我？”惊鸿意外地指着自己，“复川，这个时候。”

“出去，明天早上，宝宝就会醒过来。”他冷淡地说，要是她在，他哪静得下心来医治。她一个月没过来了。

“我明白了。”惊鸿拍了拍他的肩，“宝宝就靠你了，我要去做现在可以做的事。”

她捏了捏自己的拳头，手指的关节“咯咯”作响，莫川看到她阴沉沉的笑，心里的情愫像被冷风吹散一般。他还是专心做自己的事比较好，至于她的事就先别管了。

惊鸿出了复川的院子就冲着花园跑去。烨远还站在原地，看到她来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宝瑜他，没有什么事吧。”

“啊，你说什么！”惊鸿摆出极恶的脸，挥了挥自己的拳头，“这种事，我的拳手可不知道。”

烨远还想再问，惊鸿已经一拳打过来，他看得分明却没有躲，想想她都没有用内力，他要是太躲就太不像个男人了，况且这事他也有错。可是，这拳真疼，真冲着他的眼睛，打得他眼前一片黑。还没来得及说，她另一拳朝他下巴招呼，他的身体反射性的避了一下，并没有使出内力抵抗，那拳却跟着他变了方向。一记漂亮的左勾拳，打到了他的脸上，他觉得嘴里涌出一股血腥味，沾在嘴里很难受。

“你够了，我看你是女的才让你。”他忍不住说。

“你自己蠢得跟个蛋一样不还手，说什么让我。”她一边说，拳手也不停，一拳朝烨远挥去。

“我可真要还手了。”他抓住她的手，冷冷警告道。话音未落，她的拳往前一冲，震得他虎口生疼。

“比内力，你省省吧。比拳脚，你也赢不了我。”

“你别太狂妄了。”他怎么说也是个男人，单比拳脚怎么会输比力气比他小的女人，但是不还手也不行，她的拳头真不是普通的硬。这么凶的人，哪里像女人。他一皱眉头，拳手挥了过去，正中她的鼻梁。一条鼻血流了出来，让他一阵内疚。

“娘的，这样才像干架。”她用袖子一擦，不客气地朝他的鼻子挥拳，“我是不会输给你的。”

她竟然还在笑，烨远觉得不可思议，连他也不正常起来，嘴角跟着上扬，出手也不留余地，什么也不用考虑，也不用把她当女人，她自己都没这个自觉。伤口在不断增加，力气渐渐用尽，哪怕站不起来，也要挥出那一拳，当两人同时倒下里，他想自己大概是疯了。

红霞满天，已经是傍晚，他们从上午打到了现在，一直没有停手。心里有很多抱怨，却被绚烂的天空吸引，他从来没有这样放松地去打架，这样乱来的打法，太没有面子。

“超爽的。”她躺在地上喊，转头冲着他笑，“你还挺能打的。哈哈，看你的脸，都变形了。”

“嗯，也不看看你自己。”他不知为什么有点心慌，把一个女生打成这样不太好吧，还在这么漂亮的天空下，虽然他一点也不觉得她的脸可怕，她的笑不输给天空中金色的霞光。

“我？我的脸上倒没挨几下。你这小子怎么专往胸口打，老娘的胸都被你打平了。”她拍拍胸口，收起笑容，邪气地说，“可惜论打架，你还是太嫩了。”

撑着地面，惊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烨远已经没有力气，也没有跟她再打的心情，眼看着她走到他面前，一脚踩在他胸口。

“回去多喝几年奶再来跟我打吧。”

“这样满意了吧。”旁边，钱进走了过来，伸出把摇摇晃晃的她抱在怀里，看也不看烨远一眼。

烨远有些懊恼，远远地还听到她说话的声音。那一脚，不痛，她一定也没有力气了，却还要站起来，非得要赢。原来世上还有这样的女人呀，他想，好像推开另一个世界一样。天黑暗了下来，他还是爬不起来，肚子很饿，身上到处都疼。

“真惨。”

木武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他身边，冷冷打量他，伸手把他拉起，扶着他慢慢回去。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木武替他上完药，他才听到木武叹了一口气。

“想不到你也会做这种事，竟然跟主子打架，而且还输了。你不知道输是给她有多讨厌……”木武感慨了一声，像是想到什么往事。“这些就算了。你怎么会跟六公子吵起来，他身体不好，是不能受刺激的——我没和你说过吗。”

“没有。”烨远肯定地说，要是木武告诉过他，他怎么还会跟宝宝说那些。

“反正是我的错。”木武垂下头，“你好好养伤，肋骨好像断了几根，可能有段日子不能练武了。等你伤好了，我会加倍地锻炼你，你最好别想着偷懒闹脾气。”

“不会了。”烨远平静地躺在床上，要是再不好好练，更要输给她了。

相比这边的平静，惊鸿的院子算是“热闹”非凡。钱进皮笑肉不笑地替她上药，痛得她一声比一声叫得响。

“喂，你不知道轻点呀。哇，你想谋害贤妻呀。操，你会不会上药呀。”

“怕什么，反正也死不了。”钱进把药油倒手上一倒，大力推拿她的筋骨。“这个就是你跟别人打架的后果。”

“有什么关系。我还赢了呢，嘿嘿，我赢了。”她笑得正欢，钱进一用力，她又叫起疼来。痛归痛，架还是要打的，她偷偷在心里想，隐约忘记了和烨远打起来的原因。

隔壁的院子，小羽听到她的叫声，不禁放下碗筷，迟疑地看了看送饭来的源长。

“是姐姐在喊痛吗？”他迟疑地问，不敢抬头看人。

“是。小羽不用担心，她叫得这么大声，应该是没什么事。”

“姐姐受伤了吗，是不是练武受得伤呢。我太没用了，要是我没有惹父亲生气，姐姐就不用辛苦练武了。”

“不是小羽的错。你姐姐很高兴能替小羽练武。”源长安慰道，想起复川的提议，不禁想试一试，“小羽，你要不要去隔壁看你姐姐，出了门就到了。”

“小羽不能出去，不能出去……”他连连说，表情变得扭曲。

“好，好，小羽不出去。”源长忙说，转移他的注意，“小羽白天学了什么？”

他稍稍平静了一些，却不肯抬起头，“文夫子教我……写字。我们白天写了很多字。本来还要写更多。后来，外面有野猴子在打架。我们听到打架声，文夫子说是野猴子。这是真的吗？”

“这个吗？”源长尴尬地笑笑，“文夫子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了。”

“我……我还没看过野猴子呢。”他期待地说着，“今天姐姐也没有来，是因为受伤没有来吗，明天，她能来吗。”

“一定能的。小羽不要被她受伤的样子吓到。”

“怎么会，姐姐不管变成什么样子都是姐姐呀。”他羞涩地说。

“是，小羽真懂事。”源长称赞道，心下感慨。他大致知道小羽的事，惊羽不是惊鸿的亲弟弟。看到他这样，源长也想出一份力早些让他好起来，莫川常说惊鸿保护过度，她这么护着小羽的病是不会好的。“小羽，其实你不用害怕，就算你走出院子，也没有人会责备你。”

“我不出去……”小羽把头垂得更低，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如果惊鸿在，一定会紧紧拥抱现在的他，不让他有一丝不安。“我想要姐姐。明天姐姐会来吗？”

“会来的，一定会来的。”源长安慰道，“她最喜欢小羽了。”

小羽没有再说话，手指轻碰着，很开心的样子。他期待着惊鸿会来，不再提及父亲的原谅和母亲的关怀，有时候，源长会想，就算他不想去记起过去的事，多少应该知道他的母亲过世了他的父亲不会再来，哪天如果触及这段记忆的碎片，他会想起一些片段，那时，他大概不能再开心地笑。这就是惊鸿的担心。可是，有惊鸿在，又怎么会让他一个人难过呢，源长想，盼着小羽早些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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