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房顶着众宫人的讥笑和议论,背负金兰艰难前行,这一切都落进一个匆匆而过的白衣少年的眼中:荒唐,有这么对待宫婢的么!快步上前,示意侍从用斗篷替二人遮羞,柔声道:“放她下来。”一旁的侍从将金兰扶下,用衣服罩住其裸露部分。漪房抬头向解围之人致谢,四目相对,两人同时惊呼:
“你?!”
“你?!”
漪房怎么也没想到今日的解围之人竟是数月前救下小弟的白衣少年,他英俊的脸上依然神采奕奕,毫无奔波的疲倦之色,他的笑容依旧温暖自信,让漪房有种暖暖的贴心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漪房觉得这个少年特别的熟悉、亲切,如今再次相遇,如同见到亲人一般,强压在心中的屈辱如潮水般汹涌而出,扑在少年的怀里痛哭起来。
而白衣少年也没想到会在皇宫遇到数月前惊鸿一瞥,而后让自己魂牵梦萦的那个少女,常在睡梦中、恍惚之间把她当成自己的未婚妻,醒后一边暗笑自己的呆一边暗自内疚:自己怎么能对六弟的心上人动心!
这个白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代王刘恒。才从清河返回晋阳不久的刘恒接到上谕,皇上大婚在即,各地藩王回京朝贺。皇上大婚各藩王本应入朝拜贺,可太后...对于吕后,刘恒佩服她的心计,对她的毒辣既不敢苟同也心存畏惧,一直以来对吕后若即若离。到代国为王之后,更是将自己与长安的是是非非隔离开来,安心做个太平藩王。可再不起眼,自己终究也是高皇帝的骨血,虽不至于是吕后眼中钉、肉中刺,但多少也让她心里不舒服。皇上大婚,刘恒当然高兴,能和兄弟们特别是二皇兄(惠帝)分别多年能再次聚首,这多好呀。想起惠帝,想起幼时二皇兄对自己爱护有加,刘恒心里就暖暖的。可想起吕后心里一阵阵发怵。父皇驾崩时,她就曾想过将满朝文武骗进宫杀掉;二皇兄登基不久,她残忍地杀害了三皇兄刘如意和戚夫人;而后大皇兄因为一时不慎也差点招致杀身之祸;这次她又想干什么?
刘恒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踏进了皇宫大门,看到了前面那一幕,当他发现这女子竟是自己数月前在清河遇见的那位少女,刘恒的心一阵阵扯着痛:是谁?是谁和一个刚入宫的小宫女有如此深仇大恨,要如此羞辱她?刘恒将漪房裹在自己的斗篷中,看着怀中哭得如梨花带雨的漪房,刘恒心如刀割般痛,他突然有种想把这个女孩纳入自己的羽翼保护下,不让她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的冲动。多年的宫廷生活,刘恒早已在自己温柔的外表下筑起一道防线,对人温和如春但跟谁都不特别亲近,可眼前这个少女轻易击溃了他多年来建起的堡垒,轻轻松松钻进了他的心里。
首先映入刘恒眼帘的是一间破败的宫室,门板已烂掉几块,一碰就咯吱咯吱的响。泥墙上的两个小窗户早已没了窗纸,风从窗口呼呼地往里灌,一张石制的床上堆满了破布和杂草。“这就是你住的地方”刘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漪房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看着漪房苦涩的笑容,刘恒没来由的一阵心疼:“是谁让你来这儿?这里是有罪的奴役住的地方,你又没罪,怎么会派到这里来作苦役?”
漪房一边将石床简单收拾一下,一边说道:“其实也挺好的。这里虽然简陋,倒也可以遮风挡雨,比起我家四处漏风漏雨的房子强多了;杂役虽然辛苦点,却可以远离宫廷的是是非非,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况且还有金兰与我作伴,也不会寂寞。”
刘恒凝视漪房良久,笑道:“你还真是特别,其他宫女都希望跟一个有势有地位的主子,你却甘愿作杂役。”漪房嫣然一笑并不答话,清丽的面容凭添几分娇媚和羞涩,刘恒不禁心神一荡,忙掩饰道:“晚些时候我会叫晋安送些被褥、日常用品过来,你先休息,我走了。”
“四公子,谢谢您!”
刘恒展颜一笑:“干嘛这么客气!”
每次看到他的笑容,漪房的心里都暖暖的,漪房觉得自己被他的笑容魅惑了。
“漪房,漪房,你看我给你拿什么来了。”赵谈抱着几床被褥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见到刘恒当即停下脚步警惕地看着他。
刘恒笑道:“原来有人都为你们准备好了,那我就先告辞了!”领着晋安径直去了。
漪房看着刘恒离去的方向怔怔出神,赵谈伸手在漪房眼前晃了晃:“别看了,看不见了。”漪房粉面通红,转身开始收拾屋子,赵谈凑上去问道:“刚才那人谁呀?看你跟丢了魂似的,该不会是你的…嘿嘿…”
“胡说什么!”
“是又怎么样!人家比你强多了,你看我们受辱,连个屁都不敢放”金兰恨恨地说道。
“我知道我没用,我只是告诉你们,宫女和陌生男子来往,可就不是做苦役这么轻松了,是要…”赵谈比个了杀头的动作。
“我们没有怪你的意思,我们也只是有两面之缘,连名字都不知道。”漪房出来打圆场。
赵谈拉着漪房的手面带隐忧地说道:“漪房,你要小心呀!从来还没有没犯宫规的宫女罚来做苦役的,一定有人害你。”
夜笼罩着长安宫,身边的金兰已沉沉入睡,漪房辗转反侧不能入眠,刘恒和赵谈一直在耳边回响,到底是谁要害我?入宫月余,除了一起进宫的姐妹,认识的人寥寥无几,入宫以来,自己一向小心谨慎,并不曾得罪过人。难道是简英?看她那日的表情,自己夜访冷香阁应该是她告密的,可她毕竟没有证据呀。无缘无故把我罚来做苦役,她一个刚入宫的小宫女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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