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了，起来了！睡得跟猪一样，不知道起来干活吗？”敲得山响的门把熟睡的漪房、金兰两人震醒，太监特有的尖锐叫骂声从门外传来，那声音就像被人踩着脖子的鸭子发出的声音，不但尖，穿透力还很强，让人鸡皮疙瘩一个劲往外冒，漪房实在搞不懂皇宫里的主子怎么这么喜欢放这么多不男不女的家伙在身边。不爽归不爽，漪房还得下床开门，门外站着一个中年太监，撇着嘴，眼里本尽是不屑和傲慢，看到开门的漪房不禁一怔，上下打量了漪房一番，连说：“可惜了，可惜了！”

漪房行了礼，看看天色，说道：“公公，这就上工了么？才三更天呢！”

太监看了一眼金兰：“你还在床上做嘛，起来干活了，当自己是主子呀。”

金兰才受刑没几天，伤口还未愈合，本就痛得厉害，听这太监训斥，慌忙起来，扯着伤口，痛得撕心裂肺，哪里站得稳，刚一着地，就跪了下去。漪房一下抱住金兰：“兰姐姐！”转头对那太监肯求道：“公公，你也看见了，兰姐姐现在连站都站不稳，哪里干得了活。求公公高抬贵手，让兰姐姐将息几天可好？”

“杂役房可不比其它宫室，每天的活多了，她要将息，活谁干？”

“我干。”

“你自己还有活呢！”

“我一个人干两个人的。”

“漪房，这行吗？”金兰见漪房要替自己干活，心里十分难受。

漪房扶金兰躺下，笑道：“没事，我在家做惯了，你好好躺着，回来给你搽药。”就跟着那太监走了。

永巷内，一群粗布衣裳的女子正吃力地拿着石杵一杵一杵地舂米，她们也不言语，只是低头做活，永巷内回荡的全是沉闷的舂米声。正在这时，传来一个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还夹杂着一些轻轻的细碎的脚步声，不多时，太监李平领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进来了。李平扫视了一下众人，说道：“大家停下，杂家给大家介绍下，这是新来的宫女窦漪房，从今天起，她就跟你们一起做活。”漪房低头跟众人行礼。李平对漪房说：“今天一人舂一担米，你舂两担，干不完不许吃饭。”说完扬长而去。

漪房抬眼打量众人，竟发现这中间居然还有熟人，那人不是别人，正在冷香阁看过的那个中年美妇，周围的其她人也都和她年龄相仿，虽已年逾中年，但也看得出年轻时都是千娇百媚的主儿。漪房打量着众人，众人正奇怪看着她，眼里还带着点怜悯。

看到这个中年美妇，漪房猜到这些做活的妇人都是什么人。那晚，赵谈在带着自己赶回金玉轩的路上细细地跟自己说起冷香阁的事。冷香阁实际就是冷宫，代王的母亲－－薄姬娘娘不得先帝宠爱，一直居于冷香阁，先帝驾崩后，薄娘娘却因祸得福，得到太后的额外开恩，将她送到她儿子刘恒身边。而其他受先帝宠爱的妃子却是杀的杀、禁的禁，这其中最惨的莫过于先帝最宠爱的戚夫人了。而先帝颇为喜爱的赵美人在薄娘娘去代国后不久就迁进了冷香阁，漪房那日在冷香阁看到的中年美妇正是赵美人，而这些与她同在此处做活的妇人大约都是当初先帝的宠妃。

“犯什么事了？”说话得正是冷香阁的赵美人，她用几为耳语的声音问道：“那天晚上的事被人发现了？”

“啊？没有。”

“那就奇怪了，你怎么会来这里？这里可是宫里罪人待的地方。”

漪房摇摇头，低头做活。

大约午时时分，李平带着小太监送来了饭――一人一个馒头，发到漪房时，李平看了看漪房舂的米，嘿嘿一声冷笑，抬脚将米踢翻在地，“公公，你…”漪房万没料到李平会来这一手，看到辛苦半天的成果就这样毁了，直气得浑身发抖。

“怎么？觉得委屈了，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杂家告诉你，你做不完杂家安排的活，或者干得不如杂家的意，就得饿着，这就是这里的规矩。”李平轻蔑拿起本该是漪房的馒头在漪房眼前晃了晃，手一松，就掉在了满是尘土的地上，又用脚使劲碾了碾。漪房感觉自己的心正被李平一点点碾碎，看着李平的背影，漪房银牙紧咬，玉拳紧握，恨不能冲上去将满腔的怒火发泄出来。

“消消气，你斗不过他的。”回头赵美人正用温和的目光看着自己，赵美人塞给漪房半个馒头：“我们一人一半。”见漪房不接，又道：“怎么？嫌少？我也还要干活呢，如果把我的一份也给你，我可就没气力做活了。”

“谢谢你！”漪房轻轻推开赵美人的手，虽然自己打心底感激她，可漪房知道不能和她走得太近。

天渐渐晚了，偌大永巷内只有一盏铜油灯，豆大的灯火一跳一跳努力燃烧着。那些女子已经散了，昏黄的灯光下，只有漪房一个人还在舂米，由于一整天水米未进，漪房觉得心里一阵阵发慌，汗珠顺着她的脸颊一滴滴滴在地上，舂米的迅速也明显滞慢。突然，一阵“卡擦、卡擦”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用看也知道李平来了。

“还没干完呀？”灯光下李平狞笑的面孔说不出的可恶。见漪房不答话，又继续说道：“还为中午的事生气？这是这里的规矩，我也是没办法！这么晚了你一个在这干活，担心你害怕，这不给你过来壮胆。”说着神神秘秘的附在漪房耳旁说道：“我给你说，这永巷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这地方一到晚上就闹鬼…”正说着，一股凉风吹来，吹得油灯一闪一闪，忽明忽暗的，漪房只觉得凉到骨髓深处，四肢冰凉，却浑身直冒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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