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里猛地跃起，呛啷一声拔出弯刀抵住刘恒脖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商人。”刘恒毫无惊慌之色。

“本将军看你是汉廷的奸细。”

“我向将军贩卖铁矿，是否也算匈奴的奸细，那我到底是哪方的奸细呢？”

蒲里语塞。

“其实我们本就是商人，商人重利，什么利大我们就做什么。如同你们垂涎汉廷的铁器，汉廷亦很眼红你们的良驹。我们来此之前已知常有强盗劫掠商队，我们冒险前来无非就想换得最大的利益。”

“良驹不卖！”蒲里重重声明。

“有了铁矿你们可以自已锻造铁器，有了种马汉廷亦会配种繁衍良驹，我们用铁矿换你们的种马，能跟汉廷卖个好价钱。”

“你想得挺好，就凭你私购良驹本将军就可以立取你项上人头。”

刘恒叹息一声：“将军何必动怒，等在下把话说完再杀不迟。铁矿换种马，有了铁矿你们可以立刻铸造兵器，效果立竿见影；可汉廷即使有了种马，要繁衍出良驹也是数年后的事了，将军觉得这生意不合算吗？”

“合不合算他作不了主！”一个匈奴女子掀帘而入，一双蓝眸清澈明净，声音清脆动听，虽无十分颜色，然眉宇间的勃勃英气却是中原女子难得见到的。

宋昌惊起：“你是……阿雅！”

匈奴女子笑笑承认，商人奇道：“你脸上的伤呢？”

刘恒嗤鼻：“自然是假的。”

刘恒见她衣着华丽，面带傲气，蒲里对她神色恭敬，问道：“莫非你作得了主？”

“我也作不了主。”

“老爷，看来我们只有拿了钱回去了，倾家荡产也罢，走投无路也罢，我们只能认了。”

商人巴不得马上离开这是非之地，抱了一箱金子：“好，好，这就走吧。”

阿雅伸手拦下：“我虽作不了主，却有能作主的人，麻烦你们跟我走一趟。”



一路上，刘恒一刻都不闲着：“我们要去哪里？”

“到了自然知道。”

“见谁？”

“见到自然知道。”

“等于没说。”刘恒“咦”了一声，“这好像是去王庭的路，莫非去见冒顿单于？”又摇摇头，“大单于在外征战不在王庭。”

阿雅绷着脸道：“你的话太多了。”

刘恒嬉皮笑脸，没一点正经样：“没办法，打小就有这毛病，见到漂亮姑娘话就特别多。”

姑娘都喜欢别人赞自己美，阿雅也不例外，听刘恒说自己漂亮，红着脸嗔道：“你不但见到漂亮姑娘话多，眼睛还色迷迷地跟着人家打转。”

刘恒笑眯了眼：“你这么了解我。”

晋安悄声道：“大王不会把这个匈奴女人纳为妃吧？”

“大王在套她话。”宋昌声音压得极低。

只听阿雅道：“我劝你一句，到王庭见到我家公主，别一副色迷迷的样子，我家公主最厌色鬼，小心她剜的眼睛。”

“原来我们要去见的是公主……”刘恒冲宋昌眨眨眼，“她很漂亮吗？”

“你猜呢？”

刘恒眯着眼上下打量阿雅：“她身边的人都这么漂亮，她一定是个绝色美女。她真那么凶？”

“你若是正人君子，她自然不会凶你。”

“可是我见到美女就犯糊涂，怎么办？”故作无奈样，“为了一个美女剜了眼睛，全天下的美女都看不到了，这生意不合算，不见了，不见了。”

见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摇头，阿雅乐得咯咯直笑。



王庭的热闹本是其他地方比不了的，汉朝的丝绸、陶器、玉器，西域各国的东西都能在这里买到。只是二月时分，匈奴尚在冰封时节寒冷异常，本应是鲜见人影的，今日却是人挤人人挨人，热闹得紧，所有人都围在一根丈余高的柱前嘀咕着、窃笑着。

一阵锣声紧密响起，刘恒等人闻声也凑过去。柱上绑了一人，上身，雪风呼呼地直扎骨头。身旁的几个火盆火光熊熊，风一吹左右摆动着撩着那人的皮肤，或忽冷忽热，或左冷右热，冷得彻骨，灼得钻心，冷热交替着，那滋味比许多惨烈的刑法更加难耐。

一匈奴兵士手提铜锣高声宣告：“公主有命：须卜库思违抗军令，私贩战马，贬其百夫长为什夫长，并示众一日以示惩戒！”

须卜库思正是刘恒着人收买的偷运战马的匈奴将领，难怪没了音讯，原来被拿获了。

须卜库思大声叫骂：“塔娅，你这臭娘们，乘单于不在王庭就为所**为，羞辱将领，单于定不会饶你！”抽搐着嘴唇铁青，不知是冷的还是烫的，“你不就仗着太子宠你吗，我告诉你，我妹妹才是太子的大阏氏，你别以为陪太子睡了几天就不得了，你嫁给太子也只是小……”

阿雅怒不可遏，端过一碗水泼在须卜库思身上，寒水一吹，立时结成薄薄的冰块，仅存的裤子更是冰冰的、硬硬的，紧贴着大腿，须卜库思冷得大叫，阿雅抓起一块污秽不堪的破布塞进他嘴里，让他出不了声。

“够狠的！”晋安暗暗咋舌。



须卜库思口中的塔娅正是阿雅口中的公主，塔娅公主对刘恒的提议很感兴趣，当即召见，刘恒对外身份是商人的小厮，去见公主唯商人一人耳。

公主问得极为细致，铁矿所处地方，运输的路线，从何处出关，如何出关一一询问，商人按刘恒所教以对。

“云中郡守将魏尚治军严明，为人刚正不阿，赏惩分明，你想从云中郡偷运铁矿出关怕是不易。”公主轻轻敲击着桌案。

“禀公主，小的有个侄儿在魏将军麾下，有他在定保无虞。”

“令侄姓甚名谁？”

“尹宣。”

“魏尚的副将，此人骁勇善战，深得魏尚信任，若你能说动他，本公主重重有赏！”

听着商人的复述，刘恒眉尖深蹙，一问一答之间发现塔娅公主对汉廷了如指掌，一路经过的关口情况、守将秉性一清二楚，不由得暗暗心惊。

宋昌沉声道：“应该就是她，她对铁矿如此有兴趣，冶炼师被掳定是她指使所为；这些年我们派来密购战马的商队屡屡遇劫，其遭遇与我此次所遇如出一辙，必然是她一手策划；而我们储备粮草、药材、铁器的遗失只怕与她也难脱干系。”

刘恒喃喃道：“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对我们如此了解？”沉思片刻问商人，“你可看清公主模样？”

“公主黑纱蒙面，除了眼睛什么都看不见，那双眼睛黑亮黑亮的，像刀子一样，看得我直发怵。”

沉吟片刻对宋昌道：“你去看看须卜将军！”

“现在？”

嘴角微扬：“须卜将军为我们的事吃了不少苦，我们不该表示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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