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齐浚越来越近,前世那种根深蒂固的恐惧便开始肆无忌惮的生长起来,心神俱震之下,柳风荷又狠狠呛了几口水,成功的晕了过去。
齐浚抱着柳风荷游了好一会儿才回到岸边。由于在水里泡的久了,她脸上的脂粉都被水冲了个干净,头发也披散开来,脸色苍白,加上脸上惊惧交加的神色,颇有些楚楚可怜的样子。
更令人害羞的是她今日为了更加飘逸婉约,穿的是轻薄的纱衣,被水湿透后,便连最里层的肚兜都看得清清楚楚,一时之间看到的少年少女俱都转过身背对这中间的两人。
柳风荷身边的宫人早早得了她的命令离得远远的,因此才没有第一时间下水救人,此时这才心急火燎的那了披风过来将人裹得严严实实的,但之后几个宫人不知该怎么办,急得团团转。
柳初阳看不下去,便道:“急什么?还不快些牵匹马来,把你主子横放到马背上慢慢跑动几圈,把她吸进去的水颠簸出来。”
急得团团转的宫人此刻听她这么一说,很快镇定了下来,立刻便有人牵来马按柳初阳所说的做了,跑了两圈,柳风荷终于“哇”的一声把呛进去的水呕了出来,只是仍未曾清醒过来。
看着这一幕,周围人都放下了一口气,见大家都没看着自己,齐浚铁青着脸,冷冷接过侍从递来的披风披上,刚才他本不想下水的,但后面有人推了他一把!
众目睽睽之下,究竟谁敢这么胆大包天?难道是老二??
不!不可能是他。那柳风荷怎么说也是柳重华的女儿,而且还有个位高权重的丞相爹,他是傻了才会让他多了这么大的助力!要知道老二可是时时都恨不得弄死他们这些可能和他抢皇位的兄弟。
在他心思电转的时候,柳初阳已经走了上前去指挥道:“把她从马上放下来,再平放,让她的头自然后仰,保持气道通畅。”那些宫人虽说不太懂什么气道等词语是什么意思,但其他要求还是明白的,便立刻照做了。
等宫人七手八脚把柳风荷从马上扶了下来,柳初阳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气息,发现她开始大口喘气了,便放下心来。
“柳风荷?柳风荷?柳风荷?你听得见吗?听见的话眨眨眼睛。”又在她耳旁叫了几声,发现她确实已经失去了意识,但呼吸已经平稳了下来,柳初阳再拿起她的手腕把了把脉,发现只是受惊过度昏过去了。
便起身对正围在四周关切地盯着两人的人道:“大家向后散开点儿,让她透透气。”
又转身对宫人道:“放心吧,已经没什么大事了,不过是受惊过度而已,你们一路小心互送回去,让太医来看看,吃几服药就没事儿了。”
柳风荷身边的宫人诚心诚意地跪了下来道了谢,忙将地上躺着的柳风荷送了回去,不放心的柳承昊交代了柳晗光照看好柳初阳后,也跟着匆匆忙忙离开了。
“荀姐姐你真厉害!你怎么什么都会啊?”齐沅敏最先叫了起来,周围的小姐们也都齐刷刷地看向她,只觉得敬佩不已,也有人同样问出了和齐沅敏一样的问题:“看不出来公主您尽然还精通医术呢?刚才那样可怕的情况,您还是那么的镇定自若,实在让人心折!”
柳初阳略带羞涩地低下了头去:“精通医术不敢当,不过是久病成医罢了!各位也都知道我从小体弱多病,可以说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因此最大的爱好也就是看看医书了。
前几日恰好看到医书上有救治落水病人的记载,正因如此,我才知道怎么救人。其实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人落水,最初心里还有些害怕呢,只不过事情紧急,人命关天,便只好试一试了!”
“那也是公主你心思缜密啊,要是我等,肯定吓得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是呀是呀!”
“是呢!”………一群还未成熟的少女叽叽喳喳地夸起人来,柳初阳还真有些接受不能,但还是一一谢了。
“她那么害你,你不恨她?竟然还救了她,看不出来你还是个以德报怨的。”柳初阳刚脱离了这群小女孩的包围裴臻便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
柳晗光站在旁边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柳初阳兴致缺缺:“我自然是恨她的,而且我也绝对会报复回来!但我都还没有出手,自然不能让她就这么挂了。这算什么以德报怨啊,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裴臻听出她狠话里的一丝口是心非,心想,这人啊,这么嘴硬。一路上救了他,还救了个小鬼,此时又救了自己的敌人,明明比起那些满口温柔良善、仁义道德的人心善了太多,偏偏喜欢嘴硬,说自己救人都是有目的的,都是为了利用你,把自己说成坏人!
还真是别扭的可爱,想着,缓缓勾起了唇角。
柳晗光也有些复杂的摸了摸她的头,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由于出了这么一件事儿,大家也没心思再呆下去了,都纷纷准备回营地。
柳初阳看了一眼闹哄哄的景象,又抬头看了会儿如同鲜血般的漫天红霞,莫名地想起李商隐那句名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好句!只是太过悲凉了些,不太适合此情此景。你不过七八岁,哪儿来这么多感慨?”看她眼里闪过的那一抹沧桑,裴臻有些心疼,更多的是好奇。
他悄悄将手背到了身后,因为那一瞬间,一向标榜自制力过人的他竟然有些控制不住,想要抱抱那个女孩子。
柳初阳愕然,原来她不知不觉间,竟然把那诗念了出来。听了裴臻的话,她没回答,因为那不是她的诗,所以感怀自然不是她的,所以不必解释。
她其实只是经过今天的事儿,想起了一些过去不太好的回忆,但那段在黑暗里挣扎求生的日子早已经过去了,而这些东西,她永远也不会像任何人说起。
等她们回到营地的时候,柳风荷落水被齐浚所救的消息还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不出柳初阳预料,齐皇很干脆的定下了柳风荷和四皇子齐浚的婚事。不知柳风荷醒来得知这一消息,会是何种表情?她虽很好奇,不过明日便要离开了,应该是看不到了。
而她让夜雪做的事儿还没做,目的就达到了,夜雪也没必要再在那儿耽搁时间了。
夜雪收到消息,第一时间便回来了“主子,今日的事儿属下听说了。”他有些想不明白这个女孩儿的心思,难道她其实还是看中那份血脉之情?可看她让自己去做的事,也不太像啊?
“夜雪,我想和你说说心里话。其实看到柳风荷落水快要死掉的时候,其实,我,我心里是,很痛快的。我不是圣母,她屡次三番的加害我,我其实,我根本不想救她。但我想到了娘亲,再怎么说,柳风荷也是她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如果她今天就这么死了,娘亲肯定会难过的吧?”柳初阳低着头,让夜雪看不清她此刻说话的神情,不过夜雪听出来了她话音里带出的鼻音,只想抱抱她,然后告诉她,他会永远站在她这边,永远!但他不能,夜雪发现自己最近越发有种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了。这是近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感觉。他看起来成熟,但其实今年不过十六岁而已,但君臣之别,主仆只差,他们之间看似很近,实则隔了万丈深渊!
“所以,我不能那么自私,对吧?而我也不应该后悔今天救人的举动,对吧?”她抬头看向夜雪,眼眶通红。
夜雪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便传来柳重华悲伤的声音:“阳阳,我的女儿!”说着,荀洐之和她已经联袂走了进来。
幸亏此刻大家都在自家帐篷里收拾东西,而周围都是女帝的人,要不然她情动之下喊出来的这一声阳阳,一定会让人联想到什么。
“娘亲的阳阳,委屈你了,是娘亲太过没用,瞻前顾后,这才导致如今的局面!”柳重华不经意间听到自家小女儿的这番剖析心迹的话,这才明白自己之前错的究竟有多离谱!
虽然她近年来已经对柳风荷失望透顶,但不可否认,她还是对她怀有一丝内疚的,毕竟柳风荷也是无辜的她也没办法决定自己的出身。
但她却因为他们上一辈的纠葛,从小面对她时都会把对沈卿的恨意迁怒到她身上,所以这种内疚也就让她一次次包容了柳风荷犯下的种种错误。
而这连小女儿都发现了,更何况是枕边人的荀洐之呢?他估计早已失望透顶了吧?所以那天知道她又没有处罚柳风荷,反而接受了齐元庆的提议,让柳风荷联姻,才会那么颓丧和伤心吧?
她是何等的失败呵!因小失大,就为了那么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竟然让真正爱自己的人失望了那么多次,那么久!
而他们却仍然以自己的方式包容着她……
柳重华觉得悔恨交加,同样也觉得自己无颜面对太过懂事的女儿,荀洐之也不想在女儿面前失去父亲的颜面,将她劝走了。
两人离开后,柳初阳只觉得全身被孤寂包围了,拒绝了夜雪的陪伴,避开众人,来到了营地不远处的草地躺了下来。
看着如同前世地球上看到的一般无二,只是更加浩瀚无垠的星空,柳初阳任凭思绪穿越了未知的时空星空,回到了前世发生的种种。
前世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她自然没有体会过有些人经历过的父母偏心的感觉是什么样的,而她,和父母在一起的时间也太短了,她记事的晚,一直到十二岁,好像父母感情都很好,经常为了她全国各地的奔走,从未红过脸。
而这一世太过复杂,他们之间不仅仅多了一个深沈卿,还夹带了太多太多政治因素,反而不如前世那么纯粹了。
前世失去父母之后,她在泰国流浪了很久,多次避开了那个黑帮的追查,终于辗转联系上了花国大使馆,才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回了国。
之后她由于没什么亲人,而且一心想着为父母报仇,可能是她的恨意太过强烈,决心也够强,纵使身体不好,还是被组织看中了,带去组织的秘密基地里跟着一群同她一样被选中的孩子一起接受培养。
一直到她十八岁毕业后,开始去外面接任务,为了隐藏身份,她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大学生。
两年的时间,她除了无数次任务,由于完成度高,在组织将目标对准那个黑帮时,她成功的被选中,成了卧底。
而这,正合她意。
三年的卧底时光,足够她取得黑帮高层的信任,拿到了足够的证据,然后将他们送下了地狱。
直到她死亡,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才知道她确确实实经历过的惨痛人生,竟然只是一半的她而已。。。。
所有的一切,不曾打到过她,但柳重华的道歉却一下子让她觉得不知所措起来。
这一世的父母,无论再对她如何好,外如何相像,始终不是前世那对把她当做全部的夫妻了。。。
“要喝点酒吗?”裴臻微冷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柳初阳抬眼看看他,最终还是没问他怎么知道她在这儿。接过他递来的酒,揭开封口,大口喝了起来。
裴臻也在她身边躺了下来,“这是我从祖父那儿偷来的十年以上的松涛酿,好酒,是需要好好品的,可不能像你这样牛饮。”裴臻止住了她还要倒酒的手,笑道。
柳初阳不客气的朝他瞥了一眼:“不是请我喝酒吗?你管我怎么喝,痛快不就行了?你怎么这么小气!”
裴臻笑得更开心了些:“我这可不是小气!你这样喝,容易醉!你不怕我趁你醉了做些什么?”
“你这个奸诈的狐狸!”柳初阳虽然不客气地刺了裴臻一句,但还是听话的慢慢品味起来。
两人没有再说话,只偶尔碰碰酒坛。直到小小的一坛酒见底,裴臻才再次开口,语气诚挚:“若是下次再见,我再请你喝酒吧!”
“好啊!到时候你可要备上好酒,不是好酒我可不喝!”柳初阳也笑,然后起身打算离开,裴臻也跟着起身,然后不由分说将柳初阳抱在了怀里。
他的个头比柳初阳高出一个半头去,此刻他从背后抱着柳初阳,柳初阳竟然只到他的胸口。
柳初阳吓了一跳,刚要推开他,裴臻连忙开口:“别急着推开我!我就抱一下,下次再见,不知是多少年的事儿了!”
听他语气里充满了怅惘,柳初阳便没有推开。
须臾,裴臻收回手,很愉悦地笑了:“女孩,愿你今后长乐无忧,再没有人能刚你露出今晚这样悲伤的表情来。”
柳初阳怔住了,裴臻没有在说话,转身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等他走远了,柳初阳这才返回营地,她一到,夜雪便现出身形来,一言不发的跟在她身后。
进了自己的帐篷,柳初阳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夜雪,明日回了青州,接上紫苑她们,我们便回祁云山吧!出来的时间够久了。”
夜雪点头:“不和陛下他们说一声吗?”
“不用了,谁规定听话的孩子就不能任性一下呢,对吧?”柳初阳狡黠一笑。
“也不和凤君道别?”
“不用了,他们知道我好好的就行,道别总免不了伤心难过。”
“是!夜雪都听主子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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