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多年不见,初阳公主对于冒充别人还是如此得心应手!”
柳初阳循声望去,只见裴臻不知站在树后看了多久,他的人处于阴影下,叫她有些看不真切他脸上的神色。
“多年不见,裴世子总是来得如此及时。”两人互相损了一句,便觉得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陌生已然消失不见了。
裴臻缓步走近,柳初阳不知怎么的,竟有些紧张起来。最终他在离柳初阳一步远的距离站定,似是很嫌弃她脚下被鲜血染湿的地面便伸手将柳初阳一把拉到近旁,然后一双黑玉般的凤眸细细地看着她。
柳初阳从未和一个男人如此面对面的对望过,一时有些羞耻,似乎她在他面前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一脸色不由微微一红,躲闪开他的视线,轻咳一声,才要开口:“你……”
见她动作,裴臻双唇勾出半月形的弧度,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怎么?不过七年不见,柳公主就如此怕我了?”
他呼出的热气全扑在柳初阳脸上,叫她更加脸红起来,却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来。最主要的是如今的裴臻早已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有了成熟模样。如今的他实在太过好看了,又长又密的睫毛如蝶羽般,随着他的呼吸轻轻的忽闪着。黑玉般的眼睛看着她,眼里流露出的情绪浓烈得叫她辨认不出是什么。
在她心脏都快要停摆的时候,他忽而一笑,眼里便流出浓浓的暖意来,然后放开了柳初阳。
柳初阳急促退开几步,心想美色果然是一种十分厉害的武器。
“有人来了,你要不要继续演下去?”不等柳初阳开口,裴臻便提醒道。
不用他提醒柳初阳也已经听到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了。只道一句“待会儿帮我隐瞒一二。”便转身向马车走去,和早已经吓傻的陈婆子依偎在一起,低声威胁道:“刚才你背主的行为我可以当做没发生,再有一次,别忘了你如今的小命捏在谁手里!”
陈婆子忙点头不提。
“裴世子,这是什么情况?你这是,遇到匪徒了?什么人那么不长眼,敢来截你定王府世子?”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一个带着浓浓戏谑的男声响起。
裴臻神色未变,随意道:“不过路见不平,出手一助而已。四皇子怎么找过来了。”
原来来人是齐浚,柳风荷的未婚夫,如今他和过去的样子有了极大的差别,难怪她刚才没有第一眼认出来,柳初阳暗暗记下。
齐浚故作爽朗的一笑:“本皇子不过发现裴世子不见了,顾前来找寻。却没料到裴世子竟还有此等英雄救美的时刻,难得,难得啊!”跟在他身后的一干世家公子也齐齐恭维起来。
“四皇子过奖!既然你们来了,还请四皇子问清楚这位小姐的家乡,然后将人妥善送回去罢!”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步履依然轻缓优雅。再不多言语一句。
齐浚一愣,有些深沉地看着裴臻转身的背影,好生妥帖送回是何种意思?这样就走了,莫不是不想坏了这姑娘的清誉?
自觉窥到真相,有了可以拿捏裴臻的把柄,齐浚便好脾气的亲自询问道:“不知这位姑娘家在何处,又如何会在此遭了盗匪,得裴世子相救?”
柳初阳仿佛听不出他话里的打探之意,只做出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低下头去,私底下却示意陈婆子回答。
陈婆子知道面前这人竟然是当今皇子,便都快被吓傻了,此刻得了提醒,便老老实实道:“回禀四皇子,我家小姐乃是兵部侍郎顾文州顾大人府上的嫡长女。此次我们主仆本来是接到老爷的信,让小姐上京回府。不料路上遭了山贼,幸亏裴世子在这附近,这才救了我们主仆一命!”
齐浚若有所思,和煦的点头道:“原来是顾大人家的小姐,你们放心,既然裴世子有托,本皇子一定把你们好生送回家去。”
说完便让跟在身后的手下去赶来马车,接了柳初阳和陈婆子朝京城去了。
不过一个时辰便到了京城。林大想来也是没有料到这么大阵仗杀一个小女娃会有多费力,所以才自大的选择一个离京城这么近的地方动手。
然而他不仅遇到了比修罗还可怕的柳初阳,给正好碰上闲的无事可做出来游春的王孙公子。
齐浚让他的长随互送柳初阳们回府,前面还有人提前去顾府通知了此事,所以她们刚到府门,便有下人在外迎接。
那几个下人不知是得了谁的命令,仅仅开了道平日仆役进出的角门。
“呵,好一个下马威。”柳初阳心想,但脸上依旧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并不说话,也不动身。
那长随平日里跟在齐浚身边,这些小手段也是见过的,而对这顾府的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做派,他平日也有所耳闻。
本来这种深宅妇人耍弄的小把戏他并不会去管,只当个笑话来看就是了。但今日来之前王爷就仔细交代过,所以他今天还得给这个顾小姐撑撑腰。
便冷下了一张脸,对那开门的婆子道:“你们顾府好大的做派,杂家奉了明王爷的旨意互送你们家大小姐回府,你们这些刁奴竟然敢把自家小姐拒之门外,好大的胆子!”
那几个婆子平日就是管角门的,对于京中权贵家里的下人认了个全儿,此刻这长随一说话,便吓了一跳,立刻便有人去后面问话去了。
这边也有一个婆子出来恭敬行了个礼:“王公公,您勿怪,是老奴等老眼昏花,没有看出您大驾,也不知道原来是家里小姐回来了,多有冒犯,还请您大人大量!”
王公公懒得和这等牌面上的人说话,因此只冷冷哼了一声。然后转身恭恭敬敬地对柳初阳道:“顾小姐,这些奴才瞎了眼,您还是在马车里稍候片刻,等眼睛不瞎的人出来了,奴才再通知您。”
柳初阳心知她这是被齐浚给记掂上了,而这王公公不过是得了他的命令,在顾家人面前给她长脸,只不过这王公公完成度太高,做戏做全了,也省了她的事儿。
因此也承情道:“有劳公公。”然后示意陈婆子朝王公公塞了个荷包,转身回了马车上。
不一会儿,顾府管家急匆匆地赶了出来,命人打开了大门,然后竭力邀请王公公和柳初阳进府。
为了取悦王公公和她,甚至下令处罚了看守角门的几个下人。
柳初阳讽刺地笑了笑,这顾家人不愧是能够宠妾灭妻,把妾室扶正来管家的人家。这眼皮子也太浅了些。
礼部侍郎虽说只是个闲职,但怎么着也是从二品大员,竟然对一个太监如此小心谨慎,柳初阳对以后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心思电转之间,扶着陈婆子跟在管家身后正大光明的进了府。
等到待客用的花厅时,柳初阳顾家上至老太君,下到顾文州的庶子庶女纷纷守在大堂上。
打过招呼又客套了几句,王公公隐晦地将明王齐浚和裴世子是如何从匪徒手里救下她们主仆,又如何交代他好生把人送到和顾家众人说了个清楚后便借故离开了。
等人一走,众人就变了个脸色,特别是顾文州板着脸贺道:“逆女,见到祖母长辈因何不跪?”
那妾室,也就是如今的顾夫人王氏明明从接到消息那刻起心里想着林大那个废物怎么连个小贱人都解决不了,还担心林大会不会把她给供出来了,但此刻还是做出一副慈母的样子来,安抚顾文州道:“夫君,您消消气,我想长歌她许是在庄子里待久了,一时忘了孝道和礼数,您啊,就别和她计较了。”
柳初阳对她这一通唱念坐打佩服得不得了,人家轻描淡写两句留给她冠上了两顶大帽子。
但她也不能由着她胡乱污蔑,因此微抚了个身道:“女儿不过是今日遇袭时伤了腿,故而无法向祖母和父亲请安,到不是王姨娘所说的不懂礼数。王姨娘,您这样就给我带上一个不孝顺不知礼的帽子,长歌不敢收。”
那王氏一直深恨自己当了十多年妾这一点,自从被扶正之后就再也没人敢在她面前提起这一茬,此刻柳初阳左一句姨娘又一句姨娘气得差点忍不住骂了出来,站在她身后的一双儿女也冲着柳初阳露出恨毒、鄙夷的神色来。
顾老夫人不愧多活了那么多年,由王公公那些话里猜出这自小不受待见的孙女儿不知哪里入了几位贵人的法眼。以后还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苛待,才打定了主意,看王氏就要失态,连忙阻止道:
“好了!既然受伤了,也不必拘于礼数。你一路来,又经历了这么可怕的事儿,那便好好下去休息吧,待会儿会给你请大夫看看。”
又对王氏使了个眼色:“王氏,让你收拾的屋子可收拾好了?这便叫人带长歌下去休息。我身边的翡翠、珍珠再伶俐不过,一并给了长歌,你明日得了空,便给她把该被齐的都备齐了,毕竟是咱们顾府的嫡长女。你可明白了?”
王氏虽然浅薄愚昧,就一点最好,就是善于察言观色,因此忙点头道是。
柳初阳在她安排的几个婆子丫鬟带领下,回到了所谓早早便准备起来的小院子。
若是她路上不知道那林大是奉了命去杀她的,恐怕她都要信了她们的鬼话。
等打发了那个大夫,又在陈婆子的伺候下洗漱了之后。她这才让其他人退了下去,独留下陈婆子守夜,然后随意点了陈婆子穴道,让她毫无所觉的睡了过去。
“出来吧!亏你还是堂堂定国王府世子,如今竟然做起了梁上君子!”没了外人,她这才抬头对着空无一人的房梁道。
裴臻一声轻笑,然后落在屋内,看着她竟然只着里衣就大喇喇的让他出来,便觉得有些生气。
“你怎么穿成这样就见外男了?羞不羞?”
柳初阳简直被他的神逻辑给打败了:“你深更半夜来一个女儿家的闺房你还嫌弃起我来了?再说了,我这样又没有露出不该露的,又是在我的房间,怎么就不可以了?”
裴臻被她反驳得哑口无言,半晌才闷闷道:“你告诉我,你这次是打算干什么来了?你就这样露出你自己的脸来,就不害怕被认出来?”
“我来干嘛?自然是为了讨债。怎么,你难道要抓我去邀功?至于外貌,我现在的这个身份,是我一个堂姨母的女儿,相象也是应该的。再者,我八年未曾露面,这世上认得出我的人已经,已经没几个了。”
说着,柳初阳想到爹娘,柳晗光,还有皇伯父一家,情绪低落起来。
“我并不处于你的对立面,我只怕你太过冲动。我们当初约定了还要一起喝酒的,我怕你冲动之下,咱们的约定就要成不了了。再者,能认出你的人不少,我不是一眼就认出你了么?”裴臻安慰道。
柳初阳强打精神点了点头:“你是认出我了,可不是用眼睛,而是感觉。”然后正色道:“你所说的是真的?为什么?”
裴臻点头:“自然是真,你可以信我。我有必须如此的理由,只是如今还不能告诉你。”柳初阳理解的点点头。
裴臻看她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再加上整个人瘦的不成样子,想来是许久没有休息好了,便道:“你好好休息,我这里得到了一个消息,等彻查了,我再告诉你。”
柳初阳并没有多想,也没有注意到他这句话里的深意,点头道:“好的,再见,晚安。”
然后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裴臻站在原地定定地看了她几息,这才眸光轻闪,身形一动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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