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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个美人来捉妖》chapter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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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就说嘛,你就别添乱了,这下好了,还得精神抚慰一下,”方以泽指挥着叶晓笛把瘫软了的叶桐扶到客厅的沙发上坐好,又让泉给叶桐倒了杯水,这才不慌不忙地来了句“事后诸葛亮”。

叶晓笛委屈地抽了抽鼻子,也没敢再多说话,毕竟是她把人给吓瘫的。

“好了,来说说详情呗?”方以泽大马金刀地往另一组沙发上一坐,好整以暇地开了口,“这都七点半了,新闻联播都结束了,咱还没开始前情提要啊同志们!”

季禾正用一次性水杯从饮水机里接了杯水,刚放到嘴边还没喝,听到方以泽说话,眉心忍不住就是一跳,下意识地抬手扶了扶黑框眼镜的镜框,免得等会儿被方以泽石破天惊的话给震掉了。

叶桐一直状况外,嘴唇也变得惨白,似乎完全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抱着杯子一个劲儿地打哆嗦。

“哟,这就不行啦?”方以泽从茶几上摸过来一盒牛奶,自来熟地插上吸管喝了一口,转眼看着站在一边束手束脚的泉,不由啧了一声,“胆子就跟芝麻点儿大,你是看上他什么了?”

泉局促不安地捏着身上风衣的扣子,辩解着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方以泽抬眼看他,笑吟吟的模样,眼里却没有笑意:“真当我是你们爸妈,闲着听你们唠嗑呢?能解释清楚的就赶紧解释,不是我想的那样,我想哪样啊?饿着肚子陪你们玩,当这是招猫逗狗呢!”

季禾讶异地看了一眼方以泽,直到此刻,他终于能真实感觉到方以泽身上所谓的“降妖师”的独特气场。

声调不算高,语气也说不上凌厉,甚至还带了点玩笑的意思,但偏偏,这不经意间的自然而然的威慑力,比那些刻意为之的严厉恐吓更让人吃惊。

泉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泪珠在眼眶里打了会儿转,最后还是没落下来,他平复了一会儿情绪,这才低声说:“他什么都不知道,别怪他。”

“嗯?”方以泽捏了捏手中空了的牛奶盒,若有所思。

“我刚刚说了,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泉抽噎了一下,继续说,“他前段时间生了场大病,他的前男友来这里办事,正好知道了,就来看他,他俩……”

“滚/床单了?”方以泽问。

泉的脸色红了一下:“嗯,差不多这个意思。但是这只是他的梦境。他病的糊涂了,又没有人照顾他,整宿整宿地睡不着,一睡着了就做梦,然后就能梦到他上大学时候的事,门禁后爬宿舍楼啊,睡过头错过上课点名啊,跟前男友一起去学校南门吃麻辣小龙虾啊。”

“然后呢?”方以泽对这种流水账似的回忆录实在提不起兴趣,直奔主题。

“有天他终于梦到了他的前男友来这里办事,来看他,跟他和好,还做了爱。等他醒了,虽然病的没什么力气,还是凭借记忆画了幅画,就是刚才你们看到的那张,”泉指了指自己的脸,说,“他前男友,就长这个样子。他虽然和那个人分了手,但这七八年下来,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个人。而那个人,早在毕业后就回了自己的家乡,和一个白人女孩结了婚。我的出现,只因为当初他的一个执念。”

季禾在一旁听着,忽然想起了一句诗。我今因病魂颠倒,唯梦闲人不梦君。

有的爱情,是插在心上的一把刀。

让人痛彻心扉,却又没有彻底揭开伤疤的勇气。

“我爱你,你也爱我,世上又哪有那么多正好的事呢?”泉笑了笑,抬手擦了下眼泪,轻声说,“我只是个画魂,所思所想,却都是他的心声。外人都看他敏感多疑,不喜欢与人交往,以为他的温和脾气都是装出来的,又哪里知道他内心的苦。父母离异,同学欺凌,好不容易因为在绘画上有点天分受到人们的关注,又因为喜欢男人这件事,被他母亲厌弃,断绝了母子关系,就连爱人,也抛弃了他。”

佛曰,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求不得,爱别离。

叶桐似乎是听到了泉的话,眼眶也开始红了起来。一个过了而立之年的男人,脸上却忽然露出了如同孩童般脆弱无助的可怜。他埋下头,低声地哭了起来。

方以泽始料未及,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一幕。

泉静静地坐到叶桐身边,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继续说:“后来,他还是会做梦,梦到和那个人曾经经历过的一幕幕,包括日常的点滴,也包括性/爱。可人有三魂七魄,用来支撑着活人在世间行走,他人之魂,又怎会轻易入梦?他的执念痴念太强大,强大到能够支撑我走下画布,以画魂之体,伴他一夜好梦。今天如果不是你们来,可能……还是和以前一样的。”

方以泽眉梢一压,不动声色地说:“即使你是出于好意,但画魂入梦,一样会伤人。长此以往,阳寿将尽,魂飞魄散,再无轮回的可能。”

“我知道呀,”泉低下头,与叶桐额头相抵,轻轻地叹息,“可我又能怎么办呢?我本就是他的一部分,让他开心快乐,即使是虚幻的抓不住的,一晌贪欢,也是好的啊。”

世事无不是如此,从来都是时间裹挟着一切往前走,别时容易,见时难,难免会一次又一次地留下遗憾。

方以泽半晌无话,一旁缩在角落里的叶晓笛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么多事,听得整个猫鼻子都泛了红,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夫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泉侧头枕在了叶桐的肩膀上,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既然你们今天来了,要怎样对我,可能也已经想好了。我也没什么话辩解的。但是,能让他忘记掉那个人吗?如果一辈子都走不出来,他这往后的几十年,也实在是难捱。”

方以泽对眼前这个黑发碧眼的少年深厚的文学功底深深地吃了一惊,作为一个半文盲,他忽然觉得有点丢脸。

一个画魂!居然随随便便都能扯出来一段古文啊!大神啊简直!

把跑马的情绪给拉回来,方以泽问:“那股香气是怎么回事?”

泉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悠远,衬得那双晶莹碧绿的眼睛分外好看,他问:“你是说颜料的味道吗?”

“嗯?”方以泽愣了一下,不太相信,“油画颜料挺难闻的,怎么可能?”

泉动了动嘴角,微微笑了起来:“真的是颜料,有点像木香和花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还带点冷香,对不对?”

方以泽眸眼眯了眯,示意他继续说。

“这个颜料里,我加了犀角香燃后的散灰。”泉轻声说,“犀角燃之有异香,沾衣带,人能与魂灵通。即使入梦,也是需要有一定的媒介的。我在他的执念痴念中生出,又寄身于画,如果想要让他看到我,当然是要借助一些东西的。你们进门之前,我刚刚燃过犀角香,所以味道就浓了点。”

方以泽这下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地问:“你想如何?”

“我本来就是他的一部分,想要如何处置,看你们的意思。”泉轻轻搂过叶桐的肩,叹息着说,“不过,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人生短暂,就让他忘了我吧。”

方二少又差点没听明白叶桐的话,无声地磨了磨牙,决定等把这桩差事解决完就回去买几本书充个电,顺带也能耍个帅装个逼什么的。

他伸手打了个响指,指尖上顿时闪现一团赤色的柔和光晕,旋即喊了叶桐一声。叶桐迷迷茫茫地抬头看他,却见眼前是一片仿佛绚烂霞光的柔和光彩。

泉在一边静静地看着。

“你病了一场,今天终于大病初愈,”方以泽低头看着叶桐,掌中一片绚丽的吉光片羽,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却有种无比的耐心,“杂志社约稿的人来了,和你谈了合作,买走了你画的那幅碧眼男孩的画。”

“你一直单身,距离上次恋情的结束已经有七年多,你在卖了这幅画后,睡了一觉,醒过来,发现又是新的一天,太阳强烈,水波温柔,人世间的一切都是无比的美好。你在清晨的阳光里与过去的自己说了声再见,心里同时在想,那么,不妨开始一段新的恋爱吧。”方以泽抬手在叶桐眉心轻轻一点,一缕赤色的柔和光晕带着闪闪烁烁的流光钻入了他的眉心,叶桐低低地呻/吟了一声,随即晕了过去。

泉稳稳地扶住了叶桐,下一瞬,他扶着叶桐的手指梢处开始发白,变得透明,整个身子逐渐变得透明、晶莹,他最后又目光深深地看了叶桐一眼,轻轻地说:“要记得,快乐一点啊。”

方以泽抬了抬手,掌中赤色引线飞出,在泉最后变成了透明的一缕光时,稳稳地缚住了他,引着这缕本就脱胎于叶桐心底执念痴念的光消失在了叶桐的心口,重新与叶桐合二为一。

叶桐眉心那道深深的褶消失了,一直紧皱着的眉头也轻轻地舒展开了,苍白的脸色顿时红润了起来。

人魂殊途,即使泉是出于好意,陪叶桐度过了无数个漫长日夜,但总归还是伤了叶桐的精气,而在他最后回到了叶桐的身体后,叶桐消失的那份精气立马就被补了回来。

不仅补了回来,叶桐的整体气色因泉的自愿舍身,更是比以前好了不少。

叶晓笛扒着沙发脚抬头看着昏睡着的叶桐,“喵”地叫了一声。

“小姑娘啊,大叔早就说了,少操心,操心多了会长白头发的哟!”

方以泽去画室把那张已经没了画中少年的油画揭了下来,随手卷了卷,塞到了风衣口袋里。回来看到叶晓笛那张猫脸上露出一副纠结担心的表情,上去轻轻踢了她一脚,啧了一声。

叶晓笛化出人形,揉了揉脖子,不满地说:“大叔你踢的太不是地方了!真是太讨厌了!”

“小姑娘不要这样嘛,帮完忙了就这么对待你的恩人哪?”方以泽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行了,等他醒过来就没事了,什么前男友什么泉啊什么老睡觉没精神啊就都忘了,做个简单纯粹的人,可以勇敢热情地再去谈个恋爱了!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啊!哎,我还能这么心灵鸡汤呢?吓死人了!”

叶晓笛看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淡定自若还扶了下黑框镜框的季禾,心里感叹了下自己的承受能力实在太差,犹犹豫豫地选择忽略掉了这个正经不过三秒的,降妖师。#####我今因病魂颠倒,唯梦闲人不梦君。出自元稹的《酬乐天频梦微之》元稹和白居易啊,简直是基到不能再基的好基友喔~有的爱情,是插在心上的一把刀。出自莫言《生死疲劳》好啦,其他的就不多说了,明天继续看文哟各位小宝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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