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司玦似笑非笑地离开了，也不知去了何处，风昭夏揉了揉下巴，心中暗暗“靠”了一声，被捏得生疼。

“昭夏……刚才那是谒王……他和你……”季淮砚神情恍惚，脑中依稀只记得两人贴得极近，清冷如昭夏，却仍他触碰。

“不要多想，交易关系罢了。”

“交易关系……”

“都说了不要多想！”风昭夏无奈地拽着他，让他在长椅上坐好，问道：“我就直问了，祖母是怎么死的？”

季淮砚浑身一颤，面上登时浮现出痛苦之色，祖母的灵柩就在身旁，任谁都不会好过。

“淮砚，祖母是天衡阶的高手，更何况我帮她治愈了顽疾……”

“昭夏……祖母这些年来一直全力培养我为家主，奈何我不争气……”

“现在不是你自责的时候，而是告诉我真相，我们一同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整顿好季家。”

“祖母根本没有天衡阶的修为，她的旧疾过于严重，为了让我安心修炼，她消耗一身修为与旧疾抗衡，又用丹药掩盖……我根本不知道……”

风昭夏抿唇，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就更不能这样一蹶不振。”

季淮砚点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急急问道：“昭夏，你会离开吗？”

“在季家可以独当一面之前，我不会。”

季淮砚闭上眼睛，掩下眸中翻涌的苦涩：“昭夏，你现在什么修为了？”

风昭夏沉默了片刻，最终说道：“天璇七星。”

“我就知道，昭夏是最厉害的……”

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气氛，风昭夏拨了拨额发：“天气逐渐炎热，祖母要尽快安葬。”

“嗯。”

——

“啧啧，看看这破败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洗劫了呢……”陆则云嘴里叼了根草茎，头枕在软垫上，双***叉架在车窗上，晃荡晃荡，好不惬意。

“能够扛住飞行魔兽数轮猛攻，已经算厉害的了。”

“嘿，可别说，我觉得朝歌城久负盛名还不是浮屠华章榜的功劳，要说繁华，比咱们连星城可是差了不少。”

步无归瞥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哎呦无归公子这么绝情，天底下多少姑娘的芳心都要碎一地了哟……”

听着陆则云在耳畔唧唧呱呱说个没完，心里忽然想起那日街头见到的女子，绝无仅有的天赋，妍丽无双的容姿，而她身后那架缓缓而行的马车更是华贵无比，更不用提那拉车的六头天阶魔兽。

看通身气度，必定是大家族才能养出的女子。

“话说无归，皇榜都贴出来了，过几日新皇登基，咱们要不要去凑个热闹？”

步无归红衣潋滟，眼神却是淡极：“登基仪式，各大家族也要去吗？”

“那是自然，不过我听说与天阶魔兽一役，朝歌城中大家族多多少少都遭到创伤，怎么，要不要趁势拿下一两个？”陆则云越说越激动，干脆一跃而起，挥舞着拳头一派激昂。

“我们是去巫离参赛的，其他事情与我无关。”

陆则云见他一点都不心动，哀叹一声坐回原地，叹道：“榆木脑子啊榆木脑子！你这个样子，是个姑娘都不会喜欢你！”

步无归剜了他一眼，觉得他能说出这话脸皮也是厚，于是专挑他的痛处下手：“几个月没晋阶了？”

“……”陆则云一瞬间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怒道：“我能和你这妖孽比吗？你算算这涅川大陆还有谁能比你更妖孽？！”

“人外有人。”步无归扔出四个字后便闭口不言，任凭陆则云跳脚就是不理他。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陆则云探出头去问车夫：“怎么停下来不走了？”

车夫指了指不远处，道：“前头好像又有大家族出殡，唉，自从魔兽袭城以来，这种事情每天都有，小伙子，我们还是等等吧，毕竟死者为大。”

陆则云看了眼毫无反应的步无归，点头道：“那就等等吧，反正也不急。”

季淮砚抱着季存华的骨灰盒走在最前面，风昭夏身披白衣，手臂上带了黑色纱布，静静地走在他身旁，手里挽着篮子，随着锣声将纸钱撒向天空。

平静的脸庞上流动一种浅浅的忧伤，捉不住，风一吹就散了。

“无归你快看，那不是华章榜上排名十一的季家大少吗？去世的是他祖母？旁边那个姑娘又是谁？”

步无归闭着眼睛，本想静静等出殡队伍离开，听见陆则云提到“姑娘”二字，鬼使神差掀开帘子瞥了一眼，只是这一眼，如同夏夜树丛里成千上万的萤火虫同时亮起，织成绚烂星瀑。

“那姑娘是季家人？”忽然急促的语调让陆则云颇为惊讶。

“不知道，没见过，无归你这是什么情况……”

“问问那姑娘是谁，快问！”

陆则云被吓了一跳，性子素来冷淡的无归公子这是中邪了嘛……

一边重新探出头去问车夫：“老人家，问个事儿，那姑娘是谁啊，感觉以前在季家没见过啊。”

“这姑娘啊，我也是最近才听说的，好像是从王禹镇的来的，母亲怀她的时候就嫁给了风夔，后来生下她就跑了，结果硬生生被冷落了十来年，阴差阳错进了季家，小姑娘很是厉害，听说之前还去闯了猎陵，这回魔兽袭城时有人看到她救了季家大少。”

“对了，还有人说这姑娘已经是季家大少的人了……”

“喀啦——”

马车窗棂应声而裂，碎成瓣瓣木屑。

“无归？”陆则云怔怔看着眸中血色汹涌的步无归，相识数十载，眼前红衣飒飒的男子第一次变得陌生而遥不可及，整个人如同出鞘利剑，无人敢碰。

“季家大少的女人？”樱唇开合，嘴角涌出冷意。

“我靠，无归，你该不会是看上那姑娘了吧，那姑娘漂亮是漂亮，但人家已经有家室了啊……”

步无归一手用泼墨骨扇挑着帘子，一瞬不瞬地盯着风昭夏。

风昭夏双眼微眯，锐利眸光忽然朝着街边马车直射而去！

步无归没想到她以天璇七星的修为会这么快发现她，一时间来不及收回目光，清俊绝伦的面容上嵌一对盛满张惶无措的桃花眸，却无恶意。

风昭夏眉头微皱，挪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