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王振喜建议明天早上喊汤志刚过来,说老汤直率归直率,却有点不拘小节,文化水平不高,说话有时不免粗俗,必须关照他跟人家见面时的注意事项,切莫再把事情搞砸了。
彭晓珍想想确有道理,笑着说:王八蛋办事周到哩,拄拐杖走泥路,处处有点儿。
王振喜嘿嘿一乐:你才知道哇,当年我以百分之九十五的赞成票当选厂工会主席,为什么呀?
彭晓珍睥一眼噘起嘴:嘁,神气什么?为什么不是百分之百赞成?
王振喜不以为然:要不是是派性作怪,我能肯定是百分之一百八赞成。
彭晓珍嗤地一笑:你是个大大嘀。
王振喜嘿嘿一笑:大大嘀?什么大大嘀?
彭晓珍咯咯咯笑了:小丑吹喇叭呀。你呀,说话不打嘴里过,也不怕闪了舌头,哪来的百分之一百八?
王振喜比划:喏,喏,有人举双手赞成呀。哎呀,说起来好笑,那个时候文化大革命都结束了,许家林还鼓动几个人跟我闹腾,投我的反对票。直到今天跟我还不对付呢,虽说住在同一个小区,对面相见还瞪眼睛,嘿嘿,小家子气。
彭晓珍: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就没对人家瞪眼睛?诶,奇了,过去一提起许家林,你总是骂不绝口,今天怎么不骂了?
王振喜:冤家宜解不宜结,几十年过去了,还有什么不能了结的?
彭晓珍:那就找个合适的机会了结吧。
王振喜:说的是嘛。重阳节快到了,社区组织老人旅游,金主任动员我和许家林一起报名参加,我琢磨着,她是不是有撮合双方关系的意思?
彭晓珍:到时候再说吧。
第二天一早,彭晓珍就迫不及待给汤志刚打电话,说是有要紧事,让他赶紧过来。
王振喜提议,趁着汤志刚还没到,抓紧准备中午的菜,千万不能为了老汤怠慢了干妈。
彭晓珍听出王八蛋话里有话,他是嘲弄自己打麻将哩。因为一门心思考虑汤志刚的婚姻大事,也就放王八蛋一马,并没计较。
二人边择菜边聊。
王振喜感叹:汤志刚的事真难办,几个人陆陆续续给他介绍了好几个,都哑火了,不是他挑剔人家,就是人家挑剔他,箩里拣瓜,拣得眼花。妈的,都是黄土埋了大半截子的人了,还挑剔什么呢?
彭晓珍不同意王振喜的观点,说婚姻不是买饽饽,好歹吃到肚子里就成。彭晓珍顺手举起手上的青菜问;这是什么?王振喜眯起眼睛哂笑:青菜呗。
彭晓珍又指着一堆萝卜问:那是什么?
王振喜乐了:嘿嘿,脑筋急转弯呀?考验我的智商呀?这不是萝卜么?傻子都知道。
彭晓珍一本正经地说:买青菜萝卜还挑三拣四呢,就是嫌买得不好扔掉重买,多大的事呀?菜场上黄叶烂菜根草鸡毛一大堆,总不能捡到篮里就是菜吧?找老伴能这样随便吗?老伴,老伴,老来的伴侣,关系到下半辈子的事,还能不挑挑拣拣?老人谈爱不爱的太肉麻,最起码总得对上眼吧?
王振喜点点头:唔,有道理,年纪大的人,脾气也变倔了,弄不好,天天拌嘴、摔盆子砸碗的,这日子还怎么过?
彭晓珍补充:还有,老的观念,子女的干扰,都是一道道坎。什么面子啦,经济上的困扰啦,婚后住房啦,双方子女的财产继承权啦……都是很现实的问题,不能不考虑。
王振喜深有同感,愤愤不平地说:现在年轻人谈对象多痛快,多过瘾!见了面,又啃又咬,又搂又抱,“爱你没商量”,爽!隔些日子,又嫌腻了,“其实你不懂我的心”了,说声“拜拜”,拉倒了。进“围城”出“围城”,一年能拉几次门!嘿嘿,这就叫“前卫”、“时尚”、“新潮”、“开放”!
彭晓珍反诘:又放p了,年轻人哪里都是这样随便的?再说,我们这一代人,接受的都是传统教育,几十岁的人了,能像年轻人那样前……前什么?
王振喜:前卫。
彭晓珍:嗳,对,前卫。事非经过不知难,老人家说过,“你要知道梨子的滋味,就得亲口尝一尝”,你也象老汤那样试试?
王振喜随口说:试试就试试吧……咦,不对!你是给我下套哇?汤志刚是死了老伴重找老伴,我是老伴健在另寻新欢,我造的什么孽呀!你是糟糠之妻不下堂,我跟你生同衾死同穴。
彭晓珍忍不住笑了:咯咯,你就这么在乎我?你现在别信誓旦旦,别忘了“庄子鼓盆成大道”的故事,别忘了那首“好了歌”,君生日日说恩爱,君死……
王振喜将手中菜往地上狠狠一摔,怒指彭:闭嘴!什么死呀活的?你是寿星佬儿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前些日子硬说有心脏病,结果连续上了鬼的当,穷掉了几大百,还虚惊一场,你寒碜不寒碜?
王振喜旧话重提,彭晓珍恼羞成怒:打人莫打脸,骂人休揭短,你,你这人怎么专揭人的短?你就没有吃亏上当的时候?
王振喜晓得惹祸了,这姑奶奶能得罪么?别看她平时笑模笑样,温顺贤惠,可也有不贤惠,喔,只能说她有个性,再贤惠的妻子也有河东狮吼的时候哩。好在王振喜应对有方,立即满脸堆笑:嘿嘿,急什么?不是你无知,而是骗子太狡猾了,我这不是开个玩笑嘛。我有罪,我该死,我不该得罪长官!
彭晓珍也晓得见好就收,嗔骂:小炉匠来啦?你是佯装搧嘴巴,熊样!
王振喜不长记性,瞬间又“旧病复发”,嘿嘿一笑说:小炉匠是被杨子荣宰了,罪有应得,唉,可惜了那只大公鸡,为了你,无缘无故被宰杀,白白付出了宝贵的性命。喔喔喔……哦,啯啯啯……
彭晓珍顺手抓起一块豆腐,摔在王的脸上:你这瘟鸡,我让你叫!
王振喜正在得意地学公鸡叫,,突然,“叭”地一下,豆腐在脸上开了花,用手一抹,豆腐残块和着卤水往下淌,只得迷糊着眼睛,起身找毛巾擦,嘴里恨恨地嘟囔:咝……哈,狠毒妇人心,狠毒妇人心哪……
彭晓珍见王一副狼狈相,得意地笑了起来:活该,下次才不嘴骚,咯咯……
二人正似小孩般逗闹,门铃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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