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斜的时候,围观的考生们已经走得差不多没有人了,场中只剩下几位考官,夫子揉了揉盯着发酸的眼睛,伸了个懒腰,摆摆手,道:“你们先看着,他写完了告诉我。”
众人一脸黑线,心中腹诽,说要等的是您,如今先要溜走的也是您,您这不是坑我们嘛。
眼看夫子要走,林佳音也是一脸欢喜,等了这许久,腿都麻了,忙跟上去道:“老师,我扶您回去。”
想了想,又回过头看向几位考官之中的一位,略显年轻稚嫩的面庞,那是皇宫中派来的史官,开口道:“靖大人也一起吧。”
那位史官显然是年纪偏小,耐力不足,但是看场中严肃的氛围,也不好意识开口说些什么,但心中早已有些烦闷,身体也疲惫不堪,一直是有些蔫蔫的半伏在桌子上,此时看林佳音开口邀请他,忙眼中闪烁着感激的光芒,站起身来,回答道:“好的,这就来。”
一脸欢喜的走了过去,脚步轻快了许多,身后众人更是哀怨不已。
眼巴巴的看着三人走远了,留下的几位考官看了看依旧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的周长安,又互相看了看,有人开口询问道:“李老师,您看这……可怎么办呀。”
那位姓李的考官看了看,沉思一会儿,道:“这样都熬着也不行,还是你我几人换班来看着吧。”
余下几人闻言,如释重负的松一口气,道:“这样也好,只是不知他何时才能写完呀……”
“这谁又知道呢,”李考官一声叹息道:“只是今夜,注定了会是一个不眠夜啊!”
今夜主动会是一个不眠之夜,无论是对来参加考试的考生们来说,亦或是对于京都里的老百姓们,对于考生们来说,今夜是文试考完的这一夜,或好或坏,心中总有些忐忑,而且,这也是武试的前一夜,心中亦多了些许壮志豪情,十年寒窗,数年学艺,就只为了等着这一天的到来,赢了的,春风得意,输了的,一败涂地,这是试炼场,也是冶金地。
而对于京都的百姓们来说,今年的考试无疑是这么多年来话题最多的一年,甚至于风头都盖过了齐卫那年那样用一篇美人赋名满京都的盛况,从那些考生们的口中,他们听到了大大小小的消息,无论是交了白卷还当场通过考试的叶红鱼,还是稳坐不动,笔缀不歇的周长安,无疑是人们最感兴趣的话题。
中午那群围绕在叶红鱼身边的人都悔青了肠子,这当事人当时就坐在自己旁边,怎么就没有多跟她说说话呢,那卖茶的小二也是有些懊悔,当时怎么就一时鬼迷心窍收了她的茶钱呢,这被老板知道了可得被骂死。
与此同时,人们都在猜测着这两位奇异之人的背景,甚至于那些考生们,也都开始动用自己的消息网,想要知道这二人究竟是何方圣神。
当然,同时睡不着的,也不都是考生们和老百姓,那些真正睡不着的人,可是彻夜难眠。
谁让京都是一个没有秘密的地方,那些大大小小的消息,犹如狂风一样,能钻进最严密的窗缝里,由不得你不听。
就如同此时躺在家中的床上回过神来的齐卫一样,想起来自己白天写过的那篇文章,心中恐惧万分,这要是被自己的老爹看到了,简直是无法想象的到后果呀!
然而,身为当事人的叶红鱼与周长安,此时却是不知道的。
周长安似乎并没有要睡觉的自觉,甚至于,他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天都已经黑了,乃至于有人给他桌上点上烛火的时候,他都没有注意到。
是的,天黑了,万物归于寂静,空旷黑暗的广场之中,只留下一盏小小的烛灯,和烛灯下那挑灯夜读的身影。
其实这样看来,也是很有意境的啊。
监考的考官心中不由的这样想着,世界黑暗的时候,有那么一点烛光,实在是很美的事情,更何况,那烛光之下,还有这一个坚定的身影。
这个黑夜里,叶红鱼是睡得最安稳的一夜,这一夜,她没有做奇奇怪怪的梦,那扇窗也是一直半开着,就如同前几夜一样。
但是,在这个夜晚,能像叶红鱼那般睡得如此安稳的人不多,无论是藏书阁楼上遥望着那个广场中少年身影的夫子,还是摘星塔上看着星辰不知在想些什么的邀月大人,亦或是皇宫中那扇寝宫紧闭的房门之后,那点摇摇曳曳的烛火,此时都有着自己的心事难为人知。
也有人以为让人长夜难眠的愿意会是周长安,百姓们兴高采烈的讨论着这个奇异的少年,夫子注视着他坚定的身影,邀月默默的看向那颗北方的星辰,甚至就连皇宫之中,那个书桌纸上的一封秘信里,也写着那个少年的名字。
那个名字,与叶红鱼一起,和那座尘封的将军府画上了等号,那个名字的主人,此时是太府最炙手可热的考生,而那个名字,居然也姓周。
这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
周长安此时也许不会想到,因为自己彻夜不眠的写作,这个京都里有许许多多的人都没有睡一个好觉。
当然,也有些人,是真的有些睡不好,譬如那日在将军府门外摆着馄饨摊的刘老六,此时的他,愁眉苦脸的看着身后的小门之后,那些来来往往忙碌不停的人们,心中满是不安和发愁。
事实上,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好几天了,自从那日那个小姑娘踹响了这个大门,接着便有人搬来了各种物什开始修缮打扫这个旧宅,眼看着那宅院越来越新,越来越散发出他的威严与活力,刘老六的心情却是不怎么美好。
谁让自己的小摊儿正正的摆在了人家的大门口呢,这几日,虽说这些人对他皆为客气,运送的东西,都是从他的小门里送过去,虽说打扰了不少生意,但人家给了赔偿,还不少,自己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可是想一想,这宅子若是真的修好了,那自己这生意,还能不能在这儿做,也真真是个让人发愁的事情。
想着想着,刘老六又开始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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