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何冠宇,念稚一头重重的栽躺到了床上,闭上眼睛的时候,她还能回忆起在水中没有空气的感觉,身体的力量一点点的流走,意识也渐渐模糊。当时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一想却是后怕,差一点,她就死了。念稚轻轻的睁开眼睛,心情才渐渐平复。
当时幸亏有他,念稚回忆起水中最后见到的那张面容,俊美,隽永。念稚不得不承认,自己一直都对他有些偏见,觉得他自私冷血,从来不把别人的安危放在心上,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救了她。
心中渐渐回暖,念稚从来知道上京权势交错,只保全自己并没有什么错。然而每每看到无辜弱势的人遭人迫害,她便忍不住想要出手。是的,没有错,只是选择不同罢了。即使在上京同为质子,她一直认为谢楫羲不是一路人,然而,这个只懂得明哲保身的人昨天却站了出来,不管他是不是有其他的计算,从那一刻起,念稚就对他再没了敌意。
何冠宇说的话念稚自然是明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救命之恩。只是怎么个报法呢?念稚望着床头的帷幔,想起楫羲生辰那日的情景。那人还问她送的大礼是什么,想想他当时的心情,念稚噗嗤一下的笑了出来,她哪有准备什么大礼,她连自己送出去的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这样想着的时候,心中便有了计较,不如.....
于是接下来几日,念稚便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报恩大计里。
乐荷看着自家的少爷伏案捣鼓着什么东西,不由好奇,自从上次少爷找来杜源,打听那云间郡王生辰时送出的礼物后,便找来些稀罕物什,不知道在捣鼓着什么:“少爷,您的身子还未痊愈呢,每日这样久伏案前可不好。”
“笨,我是不是装病你到现在还看不出来啊。”念稚并不抬眼瞧她,只继续低头苦干。
乐荷瘪瘪嘴:“少爷这么会骗人,奴婢怎么可能知道。”说着又走近了几步,准备近眼瞧上一瞧,“所以,少爷你在弄啥呢?”
伸了个懒腰,念稚扭了扭脖子:“来,帮爷捏捏肩膀。”待乐荷乖巧的给她按摩起来,便举起手中物什,笑道,“你看这像个什么?”
凑近脑袋看着念稚手上这个木头条,乐荷一下子便想到小时候小姐给方竹少爷做的木簪:“啊,我知道了!这不是您之前做过的木簪么!”
“聪明!”念稚赞赏道。之前方竹生日之时,念稚便想出这个法子。只觉得寻常礼物都不够特别,还是经过自己手的东西比较有诚意,于是偷偷找工匠师傅学了好久,才做出了一根像模像样的簪子,兄长自是十分喜爱。如今倒可以趁这个机会试试自己是不是宝刀未老。
“可是少爷,你如今做这个簪子要送给谁啊?”乐荷疑惑道。
念稚敲着她的头:“多事!”乐荷捂着脑袋,也就不再多问。
反反复复练习了好几日,将从前的技艺手法又熟悉了一遍,才拿出托杜源去买的黄花梨木,念稚取出凑近一闻,清幽温雅的香气传来,赞赏着点了点头。于是便着手开始绘纹造型,打磨上油了。
许是因为前几天的练习起了效果,这次制作的算是水到渠成,念稚扭了扭酸痛的脖子,只拿起手中的木簪欣赏起来。不错,倒是比之前送给兄长的那支更加精致了些。精神放松下来,念稚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才想起时候不早了,躺倒在床后只准备明日再去送礼,心满意足的便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念稚一夜无梦,只感觉神清气爽。收拾一番后便去旁边的景仁宫找谢楫羲。
景仁宫与长禧宫隔着近,但是念稚却从未登门拜访过,如今第一次去,倒是有些好奇。前头的宫女引着路,念稚四处打量着,自从入了宫,念稚从未想过在寝殿里添置些什么东西,可这谢楫羲却不同,花园草埔,棋桌长廊,显然都是经过精心布置过的,最妙的是向阳树下的屏风躺椅,念稚都可以想象到躺上去的惬意舒适,啧啧,却是个会享受的,念稚赞叹不已。
进了屋子,清新柔和的兰草香气扑面,不似寻常的熏香,而是新鲜兰草散发出来的味道,念稚深吸了一口,顿时觉得脑袋都清明许多,往里望去,便看到楫羲的身影,他身着绿衫站在窗边,抬手随意的逗着鸟儿,扬起的脖颈勾勒出优雅的弧线,念稚喜欢绿色,却是第一次见有人可以把绿色穿得如此自然写意,一时间竟不想出声。
楫羲却发觉了念稚的来到,侧头只笑道:“方竹兄怎么有空莅临寒舍。”
从前不喜他时也知道他容姿傲人,如今看他顺眼了几分,便更觉其俊朗,念稚顿了一下,笑道:“在下前来报答楫羲兄救命之恩。”
察觉到念稚语气的转变,楫羲楞了一瞬,挑眉笑道:“哦,不知怎么个报答法?”
念稚直直的走近他的身边,递上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喏,这是上次生辰时给你说的\'大礼\',加之这次的救命之恩,算是给你补上了。”
楫羲又是一愣,笑着接过盒子:“不知道这算不算便宜了方竹兄呢?”
“不要便罢。”念稚说着便要收回,却被楫羲护住,于是也笑了起来。
打开盒子,一支精致的木簪映入眼帘,楫羲是个见过不少奇珍异物之人,只一眼便认出这木头虽是好木头,却不是出自名家之手,如若不是...心中一暖,佯作惊讶道:“这木簪,造型独特,雕纹细致,实乃上乘之品,不知出自何家大师之手?”
“有这么好啊。”念稚被夸的有些赧然,随即转头也去逗鸟,并不正眼瞧他,“这就是我随手弄的,便宜你了。”
楫羲看着念稚的侧脸,柔软的侧脸带有一些粉色,睫毛长长如蝉翼,覆在一双清澈的圆眼上,知道她是女子后楫羲才发现,虽然她身姿挺拔不输大多数男性,武艺高强自带着英气,但是在某些时刻,小女儿姿态却显露无疑。
再没听到楫羲反应,念稚便扭头想说些什么,这一眼却又撞进了他波光潋滟的眸子里,那双平时墨色淡染的眸子,那双平时看不出深浅的眸子,如今却好似装入了星辰银河,把人生生的要给吸引进去。念稚只听到楫羲温柔的笑道:“谢谢。”
“哈..哈”念稚赶忙转过头,只觉得这人,这眼睛,这模样简直是个祸害,连忙称有事便告辞了。难怪什么苏小姐姚小姐对他如此痴迷,可怕可怕,念稚一边走一边腹诽着,全然没注意自己这副落荒而逃的模样落入窗边人眼里是怎样的滑稽可爱。
待得念稚走回长禧宫,连灌了几杯茶水才松了口气。
乐荷瞧得她这副火急火燎的模样,不由担心道:“少爷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念稚偏头,没有看到杜源,于是问道,“杜源呢?”
“奴婢也不知道,可能是去束书阁了吧。”
念稚促狭的笑起来,什么束书阁,这家伙大概又出宫去见含雪姑娘了。
同念稚料想的不错,杜源见念稚这几日在宫中规矩的紧,闲来无事,便忍不住去梨香院见含雪。一来二去的,梨香院的几个姑娘都认识了杜源,见他今日又来,便娇笑着打趣:“哟,杜公子又来找我们含雪了?”
旁边另一个姑娘调笑道:“杜公子生的这样俊俏,今日不如来我这听曲?”
杜源不善与花娘子打交道,只尴尬的摆着手,众人看了都笑起来,总算有人给了个台阶:“杜公子是个老实人,你们可快别调戏人家了。”
杜源这才走近含雪房间,一个婢女模样的人正从中走出,杜源错身相让,只觉得这婢女的模样有些熟悉,倒像是再哪见过,一时也想不起来,只进了屋子。屋中人此时正对着镜子描摹眉眼,见是杜源,含羞带笑道:“今日怎来的这般早。”
“今日无事,便想着早些见到你。”
听到这话,女子低头羞恼,面上却带笑:“怎变得如此油嘴滑舌!”
杜源也只笑,拿出一卷画轴,取过笔墨,看着对镜梳妆的含雪,慢慢描摹着。含雪见他作画,笑道:“你又不需我摆些姿势,又要对着我描摹做什么?”
“我只喜画些你平日里自然的样子,最为动人。”杜源并不觉自己在说情话,只低头认真的作画,复而抬头又说道:“待将你赎出这梨香院,我们便可春日赏花,秋日泛湖,到时候我便要将你这些样子全都画下来,你说可好?”
含雪望着他的灼灼的目光,心中像被打翻了蜜糖罐,只觉得甜蜜,她轻点臻首,双颊飞红:“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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