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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云间》第59章 竹林挖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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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温风凉竹,城北街角一处已临近城外,却热闹非凡,这里坐落着连城最有名的酒庄。酒庄主人喜静,特意选了这么个地方,前院卖酒营生,后院插柳栽竹。

平日里一般的客人难得来后院,近几日却常常见到一位绿衣小哥在院内挥着锄头。

“哟,小哥,今儿个又来挖酒?”酒庄的婢女们也在前院与客人打过交道,都是些大方伶俐的,这几日见惯了这绿衣小哥,眉目清朗惹人喜爱,不由出声搭讪道。

念稚正在一株竹边扒拉着土堆,听到这话不由有些脸红,只点头回应。落在几个侍女眼中显得木讷可爱,于是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传开。引起林间雀鸟鸣叫,竹叶漱漱而落,几片落在发间,念稚更觉窘迫,只想赶紧完成任务走人。

谢楫羲与这酒庄主人系旧识,几年前曾在这竹林内埋下几坛松醪酒,如今路过连城,想起这事来,便命念稚去酒庄挖出这几坛酒来。新竹旧笋,几年过去,也未有个标记什么的,谁能得知这几坛酒埋在何处,念稚这几日天天到这后院竹林挖酒,皆无所获,如今更是成了别人调戏的对象。

因着先前的事情,念稚欠了谢楫羲不少人情,答应作他随行婢女一同前往南疆。一来不负何惟远同窗之情,不负广夏王相助之义,二来念稚自己心也迷茫,不知该往何处。

谁知谢楫羲倒真将她当作丫鬟使唤,东来西往绝不让她有半刻闲时。如此也好,倒省些烦恼心事的力气。

念稚正发着呆,手却不闲着,锄头挖了两尺的小坑,仍未见到酒坛踪影,知道今日又白费了功夫,叹了口气,又将土坑填平,用手抚去额上的汗水,望着大片的竹木,心中不禁嘀咕起来。

回到隔壁住处,却见谢楫羲正悠闲的独下棋局,听到声响,笑道:“你回来了,可挖到酒了?”

不知他怎么听出自己的脚步声,也不知这人独自下棋有什么意思,念稚瘪瘪嘴:“未曾。”

楫羲摇摇头,倒似不甚满意的样子。念稚忍不住上前问道:“你埋酒时难道未做些标记?”

“嘶...好像是做了些记号,我却记不太清了。”楫羲似是在回忆,却相邀道,“听说你喜欢西洋棋,今日我才学,不如手谈一局?”

念稚这才发现桌上并不是往日的围棋,她的棋艺不精,故从前不喜与人下围棋,因少有人精通西洋棋,棋局上倒能打的有来有回。好久未下棋,如今见着不禁有些手痒,她将信将疑的问道:“你果真是今日才学的?”

“自然是的,却为何要骗你。”重新摆了棋盘,楫羲作了个请的手势。

念稚便坐下,行了几步,果真见他不甚熟练的模样,心中暗暗高兴,三下五除二便赢了第一局,不由得意笑了起来。抬眼却见对面那人怔楞了一瞬,才想起如今身份处境,收敛了笑容。

“没想到你对这西洋棋倒是颇有研究,有趣,再来。”楫羲认真的思索了一下,却似兴致勃勃的样子。

念稚点点头,正思索着要不要让他几分,心神投入进去之后却将这想法抛入后脑,一时棋兴大发,又连下了好几局。

楫羲手支着下巴,看着念稚时而皱眉思索,时而壮志满满,想通一着后又兴奋非常,眼中光彩夺目,如此情形倒是叫人欣赏不够。

“哈,下步要吃掉你的王了哦。”念稚笑着说道。

“唔...原来如此。”楫羲又感叹一声,“原来如此。”

二人不觉已下了好几局,天色渐暗,念稚却仍有余兴,正听到乐荷来说:“小姐,少爷,用晚膳了。”

“嗯,去吃饭吧,你今日也累了,明日我们再继续。”楫羲起身,看到念稚发间的青色竹叶,自然的俯身去摘。

念稚正坐在石凳上,还未明白怎么回事,便看到谢楫羲俯身缓缓向自己靠近,他俊美的容颜在视野中渐渐放大,就着落日的余晖,看上去神圣而温柔,心跳不由漏了几拍,那人却在挨得极尽的地方停下,似乎抚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面上微热,念稚看到他手中的竹叶,睫毛轻颤,垂了眼不去看他,蓦然转移话题问道:“你说在那竹林里做了记号,是什么记号?”

“嗯,确实记不太清了。”楫羲回道,声音间却带了笑。

念稚莫名更加面热,羞恼道:“你若想不起,我便不去挖酒了!”说完便低头走了。

乐荷在一旁瞧着这幕,心中却高兴,小姐自离京以来,一直没什么精神。看似安静,实则沉闷。对少爷的吩咐命令也是乖巧听从,却总是郁郁,一点没有从前的精神,今日倒是第一次违抗少爷的命令,却不由令人松了一口气。

念稚虽撂下了狠话,心中却自责冲动,后几日仍是乖乖的去竹林挖酒,谢楫羲也未多说些什么,既没告诉她竹林的记号,也未提起那日之事,只每日唤她下棋。

说来奇怪,自从谢楫羲上京解救了南平王府后,念稚便一改之前对他纨绔子弟绣花枕头的印象,上京传闻他游说四方,只身入京,如何如何厉害,念稚听了好几个版本,其中不乏父亲对他大加夸赞。便以为他机智过人,下棋也该如此。

谁知二人连续下了好几天棋,他竟是一盘都没有赢过,便是杜源,不过几盘便胜了念稚。而念稚虽然能够感受到谢楫羲的进步,有好多次都险些被其翻盘,所幸自己仔细思索后采取了对策。难道是自己棋艺进步了?

念稚好奇,于是偷偷找来乐荷下了几盘,盘盘皆是轻而易举的拿下,不由高兴,原来自己的棋艺竟不觉精进了这么多。吃到了甜头,念稚对这事便更感兴趣了。

渐渐的,在竹林挖酒似乎也没有那么无聊了,那些胆大的婢女常常与她说话,其中一个唤作阿玉的常常拿了酒赠与她饮,念稚靠在竹边,喝着美酒,耳闻清风吹落竹,目及罗裙娇颜俏,深吸了一口气,不觉除了胸中许多浊气。

楫羲瞧得她心情渐好,也继续陪她下着西洋棋,瞅见她袖口露出粉红绢巾,不由问道:“这是?”

见他问起,念稚拿出笑道:“这是阿玉送我的擦汗的。”

楫羲面色古怪:“你可知连城这边的规矩,收了女子亲绣的绢巾,便是定情了。”

因挖酒方便,念稚一直扮作男装,并未注意到男女之事,只以为阿玉她们同她说话,不过当了一般朋友来看,如今倒是闹出如此笑话,念稚为难:“额,这可如何事好?”

“如实同她说了便行。”

于是次日,念稚穿回女装,到那酒庄寻阿玉,准备还了绢巾同她道歉。

谁知阿玉是个爽利女子,并未感到恼怒,只是笑着打趣道:“我道小哥唇红齿白生的怎比女子还要好看,原来竟是这样,只不过是哪家的少爷竟让这么个小美人来挖酒。”

念稚心中高兴,便也打趣回道:“我家少爷生的可比女子好看多哩,他自己比美人还美,才不会注意到我长得如何。”

“阿稚,我想着你今日着女装不方便,正要领你去玩,就听到你在说我坏话。”

阿玉正想着这人口中的少爷该长了如何一副模样,便听到一声无奈而有宠溺的声音,她抬头去瞧,只见竹影摇曳间走来一个白衣男子,形容风流,仿佛画中走出来的人物,抑或是这人让周围景色跟着入了画。她原以为比女子好看自带了阴柔之气,谁知却是如此超越了性别的美。

念稚被捉了个现行,自是乖巧:“夸你美怎么却成了坏话?”

楫羲笑着摇头:“走吧,我听平安说城南有几处好玩的地方,今天晴好,正好去走走。”

同阿玉打了个招呼,念稚便快步走过去,粉裙在风中曳开,像盛开在竹间娇嫩的花。

阿玉看着两人的背影,只觉得莫名有些温暖,不觉笑了起来。

她记得半月前这个“小哥”还是抑抑不振的模样,后来她同他说话,赠他喝酒,渐渐地,他的笑容才多了起来,曾经她以为这是因为自己,如今看来却不是。

不过这样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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