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姑娘……”

白萤萤像是没听见，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定格在了丙的脸上久久没有眨眼。

“看来没事了……”丙虚弱的说着，那抹惨淡的微笑却始终不能让人安心。

“老大，你不是会医术吗，你快看看，怎么才能救大哥！”身旁的乙吼出来，不受控制的晃动着白萤萤，而她仍然没有反应，任由身体被他推地慢慢倒下。

苏华微微皱眉，扶过白萤萤，修长的手指不禁握紧了她的肩膀，望着她沾染血液的手划落在衣服上，逐渐化开成黑色的污渍，叹息着朝着乙说道:“我对这种毒有所了解，百步蚀骨穿过身体，已经没救了……白姑娘也是无能为力。”

丙闻言，脸上却似乎没有任何悔意，这个时候，还在劝导他的其他几位兄弟:“你们，不要这样难为她了……这一箭，我并不后悔！”

苏华皱眉，抬头时察觉到的动静已经越来越大，然而他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离开。若来是自己人，他自有办法处理过去，可……

来人一袭蓝衣，单凭过来时的动作，身手看上去极好，面容也若精雕细琢般，气如兰芝，而他手中那把修长剔透的长剑，苏华还是有所耳闻的。

等到他靠近，惊觉这边的异样后，才蹙起如画般的剑眉，眯起眼睛扫视过白萤萤的肩头，而后望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面部的担忧不可掩饰。

“萤儿……”不等他问出口，白萤萤像是有了丝神韵，声音颤抖的问道:

“为什么？……就是因为我帮过你吗？……”

苏华闻言侧过脸，终于还是渐渐松开了手。

丙转眸看了一眼突然到来的张良，而后又吃力地对着白萤萤说着:“你不仅救过我们，你可能不知道，是你给了我一个作为一个儿子的骄傲……

我还记得，那是我第一次在桑海城准备通过不正当的手段获取钱财，就被你抓到了……后来作案，又碰到你，还被你救了，你说这是不是很有巧……”

他像是开玩笑一般，希望让眼前的人不要如此难过，而后想起什么，他又抬头望着天空，道:“我从小到大都不是个好儿子，一直不愿意和我娘多说话，有段时间我还抱怨娘为什么要接济他们几个家伙，过的如此辛苦……后来，我也逐渐理解了……”

他看向四人哭泣的表情，头一次这么不像个男子汉:“那段时间，我娘得病，大夫说还可以坚持几年，我们几个兄弟一直以耕作为生，根本没有钱为他治病，这才迫不得已去了桑海城，告诉我娘是去那里做生意……

终于，发生了那一切后，我们决定回云川边挣钱边照顾好我娘，可是回去的时候她因为没人照料，几次发病，已经快不行了……

那晚，我用你给的钱背着她去找大夫，大夫已经说没治了，可你知道我娘怎么说吗……”

白萤萤听着他的故事，心中似有什么在打磨着她的心，这般的感受，却始终无法用言语表达。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娘笑了，她很高兴，她说，她的儿子终于有出息了，她……可以安心的……离开了……”丙的声音越来越小，可还是硬撑着把话都说了出来。

“我想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告诉她……我很爱她……很敬佩她……”不知道是身体还是心里的疼痛迫使他握紧双手，即使已经没了力气。“她的墓就在不远处……我离开你们以后，想要陪在她身边……”

直到看到张良微微点头，丙才有扯出一抹微笑，此刻他的脑海里，大概应该是她娘亲微笑的模样吧……

他终于没有什么执念，吐出最后一阵微弱的气息，再也没有了声音。

张良皱眉再度靠近白萤萤，将肩膀移到了刚好可以掩饰她神情的位置，而后，他又诧异地发现白萤萤直接虚弱地靠在了他的肩头，张良倏地握紧凌虚，终究没再开口。

苏华瞥头，那抹微笑有些难堪，光滑的白袍一角也皱了一片。

四人再也抑制不住，每一声嚎叫都刺痛着白萤萤的心，清晰的告诉她，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她。

后来，白萤萤已经记不清他们是怎么将丙埋葬的，也不知道那碑文上刻着的他的真实名字是什么，她感觉，有一股寒意已经将她拉入昏暗。

……

“你是？”张良望着靠在树边睡着了的白萤萤，转过头问着面容清秀的苏华。

“我是白姑娘以前的朋友，不过也是巧遇罢了，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碰见她！”苏华笑着开口，声音柔和的如春风一般。

‘白姑娘……’看来苏华似乎对她的身份有所了解，加上之前的情报，从他的衣着和气质上来看，张良似乎可以断定苏华的身份，同时，他也清楚——

他们彼此都很清楚对方的身份，只不过，暂时都不能戳破罢了。

“看样子，你应该也是她的朋友吧！”苏华看着张良猜疑的目光，心底多少有些防备。

“不只是朋友。”张良淡淡开口，说的云淡风轻，却又耐人寻味:“听他们说刚才是你救了她，我先在此谢过了！”

“要谢的话，还是以后让她亲自谢吧！”苏华望着张良状似谦逊的模样，还是紧眯着月牙般的双眼，柔声道:“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雾这么大，公子又独自一人，不妨等它退却了再走！”

苏华没有转身，步伐缓慢却并没有停止:“已经习惯了！”想起什么他又突然一顿，语气比先前坚定了很多:“下次见面，她会记起我的！”

……

白萤萤起身，不自觉的走到那连在一起的两个坟墓前蹲了下来，绿眸好像没有任何光芒，望着那空空的碑牌，她的手如被操作的木偶般拂过。

下一秒，她又睁大了绿眸，因为她发现墓碑上正逐渐显示出两排字……

那是……她娘亲的墓碑，她掠过上面的刻字，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上沾满了血……

她猛然站起身，环顾四周，空无一人，周围的一切渐渐褪去，而后她又听见身后有人在呢喃，声音陌生却又熟悉:

“萤萤……”

白萤萤着魔一样转过身，周围昏暗的恍若黑夜。远处，那一抹黑色的身影让她有些慌张:“你……”

要问他是谁吗？不，明明在心里自己很了解他才对啊！而后她又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

“不是说好了要来找我吗？萤萤怎么会忘记了呢？”

听着这略带责怪的语气，白萤萤突然回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师父，我决定了，我一定要找到哥哥和——”

好像有关他的一切，都被什么东西阻隔了，白萤萤不可思议的望着那个慢慢转过身的背影，颈间有什么在膨胀，心里正迫切的想到知道答案……

然后，周围突然燃起幽蓝的火焰，白萤萤望着他没有转过脸逐渐被火焰吞噬，兀的冲了过去，下一刻却像踏入了深渊——

惊醒！

“是梦魇吗？”她掀开厚重的被子，环顾着房间内的摆设——这是那五位好友的家里。

她似乎清醒了过来，门外的动静让她迅速起身，她皱紧眉头冲到屋门口，迅速打开了屋门——

“老大，快……”是准备向他报信的甲，可是话还没有说完，一把长剑穿过了他的胸怀。

一股鲜血突然溅在了白萤萤的脸上，直到甲倒在地上，她的视野才映衬着院子里的场面——

她那几位好友纷纷躺在血泊中，毫无动静。而后，望着那和她对视的蒙面男子，她的手中已经凝聚了一股内力，怒火牵引着她向敌人发起了进攻……

可是那人却纹丝不动，眼看着就要攻击到，周围的一切又变了、

白萤萤绿眸逐渐失去了光芒，每一个画面展示的除了鲜血，就是尸体，白萤萤瘫坐下来，什么时候，她的生命里又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教给你的东西不是为了报仇！阴与阳相生相克，却又彼此依赖互存。”脑海中突然环绕起师傅的话，她深呼吸一下，闭紧双眸。“仇恨乃是痛苦的来源，阴胜于阳，阴蛊顺其而袭身，制以怒造以恨而迷心，寻衡之道，在于心之阴阳。”

白萤萤终于想明白，她这是中蛊了，可她竟然丝毫没有察觉，难怪整个身子一直阴凉，思绪也想是被人操控般看得到全是让她害怕并厌恶的画面。

可就算知道了这种蛊属于阴蛊，但其他的她却并不了解。

脑海中的画面又定格在了废屋里，在她面前的是那晚死在废屋里的人，他们个个面容模糊，却仍能让人感觉到狰狞。

可……

再抬起头，白萤萤看见了……

张良和自己，在他们双双倒下前，张良嘴唇微启，说的什么，白萤萤自然没有忘记……

“三师公……”她松开眉头喃喃道。

颈间似有什么东西在灼烧，在寒冷的环境下，虽有不适，却又让人留恋于它的温度，她带着三分惬意七分疲惫地闭上绿眸，直到听见那熟悉的呼唤声，温润若暖阳……

“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