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急转直下
碎裂的盘子,冒着热气的菜汤,沾满油渍、灰尘的桌布,捂着伤口在地上翻滚、哀嚎的护院,一切都乱糟糟的,光是那雪地上一个个胡乱踩下的黄色马蹄印和随地涂抹的鲜红血液,就足以让人倍感烦躁和不安。
一个削瘦的身影挡在了骑着战马的戎装将军面前,他干枯的身体仿佛随时会倒下,不过,一旦想到自己背后那位厚待了他一生的老爷,他就鼓起了勇气,坚定道:“季将军,你不能从这里过去。”
季将军的红色披风在风中摇摆,他手中的剑却纹丝不动,鲜血顺着剑缓缓滴落,他猛拉了下马的缰绳,朝身后努了努,道:“我说老管家,你觉得在这个地方还有谁挡得住本将军这三百铁骑吗?”
季将军身后布满寒气和杀意的如林铁骑安静的像是一群死人,只有鼻息间冒出的白气还证明他们活着。
管家握了握拳头,固执道:“我不会让开……啊!!!”
季将军的剑干净利索捅穿了管家的胸膛,唯有眼睛里露出一丝怜悯,他昂起头朝着四周互相依偎、恐惧不安的宾客们道:“死,是很容易的,谁想死,我大可成全他,我这个人最有成人之美了。”
宾客们纷纷退散开,不想招惹这个煞神。
季将军满意的笑了笑,接着从胸前掏出一卷圣旨,他没有闲心展开来慢慢念了,径直道:“圣上诏命,上官洪勾结司徒、吏部侍郎,犯上作乱,意图谋反,按律满门抄斩。”
季将军随手将圣旨扔在了管家的尸体上,挥手招呼了下后面的铁骑,轻笑道:“上官大人一定等的不耐烦了,咱们还是快点去拜见他老人家。”
他拉起缰绳,忽然又停了下来,随手点了几个人,笑道:“对了,是要满门抄斩,那就是说一个都不能落,跑了的那个小妞,你们几个去捉回来。”
接着季将军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驾”,就骑着战马发起冲锋,朝着小小的书房冲撞了过去。
“喝!”季将军猛拉了下缰绳,马随之一个侧身,季将军便一脚踹到了书房的门上。
“轰隆!”木屑纷飞中,门裂了开来,门后面却没有上官洪,只有一个手握佩剑戴着官帽穿着官服,而且神色坚毅的老者。
季将军怔了怔,挺剑一指,道:“这不是礼部尚书王大人吗?上官洪他们人呢?”
王尚书忽然委顿了下来,他丢掉佩剑,萎靡地道:“他们……他们顺着地道跑了。”
“什么!”季将军怫然大怒,“狗娘养的,居然有地道,老子草他奶奶!”
季将军很快冷静了下来,能够得到何太尉的信任,指挥这场行动的人,自然不会是一个容易被情绪左右的人,他招呼了几个铁骑,让他们顺着地道追查出口,然后他留下一部分人监视这边的情况,带上王尚书、其余士兵往府邸外而去。
季将军相信地道不会通往太远的地方,只要包围了府邸,留意府邸周围,没道理任由上官洪他们逃掉。
“是何昌的人。”风凝眉头紧皱着道,她和叶千、张贤躲在一边观察了许久,没有轻举妄动。
叶千一拳锤在了墙上,咬牙道:“他这么做,不怕惹众怒吗?”
风凝静静的注视他,思忖道:“我想一定是有什么东西迫使他这么做,不然在大局未稳的情况下做这种事,只是白白留给何盛扳倒他的把柄。”
张贤皱着眉,微微有些担忧道:“小珞似乎逃掉了,不要被他们捉住才好。”
几个士兵们挺着长枪往这边缓缓逼来,他们察觉到了这里的可疑。
“走吧,现在还不是暴露我们的时候。”
叶千招呼风凝、张贤二人,随即一同退回了后院,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并跃过一丈多高的院墙,逃了出去。
“谁!”“站住!”
不出所料,院墙之后是森严戒备的巡逻士兵,叶千、风凝却默契的没有出手,他们想知道这位师兄会如何应付。
只见张贤抖了抖长袖,便握住了一根不过一尺长的细细的魔法杖,他嘴唇轻动,朝着巡逻的士兵遥遥一点,这些眼睛里透着惊愕的士兵们便一个个的覆盖上了一层灰色,变得动弹不得。
“这便是地系中级魔法石化术?以这施放的快慢来看,师兄的造诣果然高深。”
叶千很自然的拍了个马屁,张贤不动声色,只是竖起耳朵,听四周的动静。
“又有士兵过来了。”风凝轻轻吐息,“我们还是隐藏一下吧。”打定主意,叶千三人随即遁入了暗影之中,用暗系潜行术隐藏了身形。
“这是魔法!”新来的士兵一脸惊慌的望着被石化的士兵们,“不好,有魔法师袭击,快去报告季将军!”
可怜石化的士兵们不停的转眼睛、眨眼睛,新来的士兵依旧不能领会他们的意思,只以为袭击发生了有一段时间,魔法师早已走远,却不知石化的士兵是眼睁睁瞧着三个可恶的魔法师一寸一寸地隐入墙角阴暗中。
“我们跟上前去报告的士兵。”
新来的士兵抬着被石化的士兵列齐了队,运送他们走着,叶千三人等不急了,几乎贴着他们匆匆而过,追着那个骑着快马前去报告的士兵而去。
马蹄踏白雪,身轻似飞燕,骑着快马面带急色的士兵拼命挥着缰绳,口中喊着“驾”,他一路风风火火,却也没能甩掉后面脚下加持着疾风术的三个魔法师。
“吁——”士兵狠劲拉了下缰绳,马儿嘶叫着前蹄踏空,总算是停了下来。
士兵到了上官府正门门前,除了留守的士兵和散落在地上的几具护院尸体外,没有季将军的踪影,事态紧急他也不打算下马了,径直向留守的士兵询问季将军的去向。
留守的士兵挺起握着的长枪朝上官府西侧的巷子指了指,道:“季将军去那边的宅子搜查犯人了。”
士兵得知了季将军的下落,在马上抱拳道了句“多谢”,便驱策着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的马儿,朝着西侧巷子中的那所宅子奔去。
压抑,令人窒息的压抑,妇人的惨叫,孩提的哭嚎,这所宅子仿佛变成了无边的修罗地狱,到处都充斥着鲜血和阴冷。
下马后的士兵向前直走,并死命让自己的目光不去看周围,就在前一刻,他的目光不慎瞟到了一个家奴的肠子从肚子里淌出来的可怕模样,这让他心中一颤,不由得屏住呼吸挺直了脊背。
“季……季将军!”
这个前来报告的士兵并不是从凉州而来的那批老兵,他是京畿地区的住民,何昌驻扎在那儿时就被收编了,还糊里糊涂的参与了围攻皇城的战斗,结果仗打完,莫名其妙成了元勋级的士兵,受到了上头的信任。
其实他见过最大的风浪就是围攻皇城的战斗,他这种新兵连当炮灰都嫌有碍军队士气,所以只是跟在军队后面补补刀,没见过什么惨烈的场面,因此,今天这般修罗景象,还真是让他的胃一阵翻滚,差点当着季将军的面呕出来。
不过,他终究是没有吐出来,不然,就凭季将军今天差到极点的心情,他的人头恐怕难保。
“什么事?”季将军撕下满脸鲜血的柳员外绸缎衣服上的一块布,缓缓擦拭着自己剑上的血迹。
士兵拼命使自己镇定下来,用微颤的声音道:“有魔法师袭击了东边第二轮巡逻的士兵,他们身体覆盖了一层灰色,除了眼睛都动不了了。”
季将军思索片刻后,轻轻“嗯”了声,道:“我知道了。”他挥了挥手,示意士兵退下,士兵心中松了口气,行礼后就转身数着步子慢慢向门外走去,就在他即将迈出门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这种场面是很寻常的,要习惯才好。”
士兵没想到季将军还会开口体恤他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步子一顿,转过身语带感激道:“属下知道了,多谢将军厚爱。”
季将军拎小鸡似的捏住柳员外的衣襟将他拎了起来,他的目光带着戏谑般的怜悯,缓缓道:“地道的出口明明在这里,可上官洪的人却不见了,你说,他躲哪儿去了?”
柳员外圆滚滚的眼珠子好像随时会从眼眶中掉出来一般,他满脸呆滞,反复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一旁的副将犹豫了一下,插嘴道:“将军,我们都这么严刑毒打了,他会不会真的不知道?”
季将军瞥了眼翻箱倒柜的士兵们,这般动静却依然不见上官洪的一根寒毛,难道他们真的不在这里了?季将军暴躁的一拳砸在了墙壁上,随即阵阵灰尘抖落了下来。
季将军很不甘心,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个柳员外只是一个济京的豪绅地主,去年才买下这所宅子,和上官洪没多大交集,没理由为他这么隐瞒,难道说,上官洪等人从这里出来后,又避过柳府众人的目光偷偷转移了?
“不对!”季将军猛然站了起来,他拔剑瞪着房间床铺底的地道出口,“他们应该还在地道里!”
副将诧异道:“不会吧,我们已经派人已经检查过几遍了,没有发现啊!”
季将军坚信自己的判定,道:“地道错综复杂,有藏人的暗室,不足为奇。”
“报告将军,太尉大人驾到!”
门外士兵的声音让正准备亲自下地道的季将军一时间停住了动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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