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后，梅卿问莫琲有没有告诉夏柟那双鞋的故事。莫琲在她灼热而犀利的眼神中读出了深深的责备。

那个故事……

那是多久以前的故事了？

他不记得自己从什么时候注意到了夏柟的鞋，可能是她被老师叫上黑板默写的时候，她走上讲台之间，鞋子与地的摩擦分外的响，她总是快速地抬起，轻轻地放下，尽量不让大家注意到她异于平常的响声；也可能是他背着她从医院回来时，她双鞋子异常的扎眼，绣着花的红布，在他眼前摇摆；也可能是他每天跟着她上下学时，她总是停下来，扭过头，看早已经擦肩而过的人的鞋子……

于是一个念头在他心里悄悄地生根发芽。

他拿出了自己这些年所有的小金库，收到的压岁钱，父母给的零花钱，还有给起早替爸妈卖早晨收到的小额度“佣金”。他拿着所有的钱去找梅卿......

十年前

他们爬了山，划了船。那天的夏柟格外开心，她甚至主动说起自己老家里的那种用竹子串成的船，小的时候她都是坐那种船过河，撑船的人穿着雨蓑，戴着芦苇壳子扎成的雨帽。她说话的时候一点都不像平时那般拘谨和心事重重的样子，她恣意洒脱似她那般年纪该有的样子。让在场的三个人都颇觉惊喜。

“听完你说的，我倒是想起了我小学时候一篇童谣的插画。你竟然生活在我们的画中。”梅卿笑意盈盈地夸赞。

夏柟显然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夸赞，她一直以为别人会歧视她，会歧视她家乡的贫穷，会歧视她生活方式的原始，会歧视她不曾见过更遥远的风景。她眼睛微微泛红，但至少不再像以前哭泣时的憋屈和无助。

“等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去夏柟家乡，去体验那样的乌篷船。等我们有钱了，就把那里包下来，种上漫山遍野的花，养成群的牛羊，这样我们老了，就回家养老，让梅卿天天给我们做饭。”莫琲说出自己的畅想，他渴望得到夏柟的同意。

“咦，不是说好，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的吗？”夏柟沉下脸，有些生气他的不坚定。

“当然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肯定是甩不掉我的，我就是胡乱想象一下，如果有一天我们都老了，能回来养老也是不错的。如果到时候你还是愿意在沪城，你在哪，我在哪。”莫琲惊觉失言，赶紧弥补。

夏柟的的心情被他这一番话说的好了很多，却又故意斥他：“谁要到老了跟你在一起？现在能不能在一起还不一定呢！”

莫琲被他一说，也跟着紧张起来，赶紧向她身边靠了靠，死皮赖脸的刷着存在感。

“夏夏，你要对我有信心，并且要对我好一点，不然我要是因为心里状态不好，考砸怎么办？”莫琲腆着脸讨好着，

夏柟显然受不了莫琲这种“柔情似水、恬不知耻”的撒娇，并没有再斥责或反对他，只是横了他一眼。

“莫琲，你刚才那个提议倒是不错。若是你以后有钱了，可以投资一下夏柟的家乡，在那里盖一个庄园，种上漫山遍野的花或蔬果。以后专门做旅游的营生也是不错的。从这点看，你倒是很有做生意的头脑嘛.”徐然也打着配合。

夏柟听到徐然也夸奖莫琲，内心又是一喜。

“是吗？我倒是没有想那么多，我就觉得那样的人生肯定是畅然无比。”莫琲说。

”是啊，山高水阔，自在逍遥。莫琲，我们四人中，也就你有这样的气魄。“梅卿也赞叹，

莫琲笑了笑，他偷偷瞄了一眼夏柟，见她表情柔和，并无不快的迹象，才安心下来。

”说到山高水阔，自在逍遥，那就得配一个姿态曼妙，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妹妹。你看我们家夏柟是不是极像书中描述的那样的女主人翁，侠骨柔肠，国色天香。“莫琲一把搂着夏柟的肩膀，不管她是不是挣扎，一边向旁边的人自吹自擂。

“夏夏当然是肤如凝脂，国色天香。”梅卿很给面子的替他捧着，

”不过说到这里，我上初中的时候还不在这里，曾在学校书摊上看过一本杂书，书里讲述了男主人翁非常贫困，有一天陪自己妻子散步的时候，妻子瞟了一眼橱窗里的一对耳环。从此丈夫就上了心，他攒了一年的钱终于央求那家店主将耳环卖给他，他兴冲冲的回家想给妻子惊喜。可是妻子看着耳环很诧异，因为妻子并没有耳洞。我那时候看这个故事很是伤怀。总觉得那个妻子并没有领会这耳环背后的用心。“梅卿意有所知。

莫琲听出了梅卿的用意，他看了看夏柟充满伤感的表情，有些感动，

”不过这男主人翁也是很不专心，他就没有发现自己的妻子没有耳洞吗？花这个冤枉钱。这钱花完之后，后面的日子怎么过。“夏柟语气里充满气氛，让莫琲张开的嘴慢慢地闭了回去。

梅卿也没有想到夏柟会将问题的重点放在金钱之上，也不知道如果再往下接。

”你说的对，“莫琲宠溺地笑笑。

那天他们玩到暮色沉沉，带的事物已经吃完了，只剩了些水。便决定一起走回去。

路上的人已经很少，小城市交通并不方便，人们都歇的很早。四个人笑笑闹闹，追追赶赶，就像一首永远不会剧终的美丽诗篇，时而紧促，时而舒缓，时而优雅，时而酣畅。

路程也没有来时那么慢，归程总是让人觉得时间是不公平的。

接近街心公园的时候，夏柟忽然搂住了梅卿的肩膀。

”陪我去办件事，“她声音很小，只有梅卿一个人能听到。梅卿给了她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徐然，你带莫琲先去菜市场把菜买了，我那里没有菜了。我去跟夏柟去超市买点小东西，我们分开行动，不然菜贩子估计就都走了。一会儿我们回家聚头。”梅卿的语气非常自然，有那么一刻连夏柟自己都相信了。

“好，注意安全。”徐然说，

徐然和莫琲跟他们道了别，就往另外一条小道走去。看着两人转进去之后，梅卿才转过头问夏柟：“夏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夏柟的表情有些扭捏和不好意思，

“你陪我去打个耳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