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床的莫琲高高兴兴去敲夏柟的门，却发现她的门已经上了锁。他站在门口，心里有些恍然隔世的感觉。

“我早晨起床的时候看见她背着书包出门了，估计去学校早读了。”梅卿在他身后安慰，

“也对，这才是她夏柟。”莫琲不知是在讽刺自己，还是自我安慰。

”也要理解她。一起去楼下早餐店吃饭吧。“徐然边套毛衣边吆喝着，

“你俩去吧，我先去学校看看。”说完便回房间背上出包，锁门，下楼去了。

徐然耸耸肩，向梅卿表示无奈。

清晨的街道已经很清冷，风已经有点扎人了。路很宽，但学生很多，吆五喝六也算热闹。路边零零碎碎的早餐店，包子，油条，麻团......他记得自己当初非要跟爸妈闹着出来住的时候，老爹是不同意的，甚至拿着棍子追着他跑了一条街。因为实在追不上他，又累的气虚喘喘，最后不得不扔下棍子吼了他一句：“滚，出去就出去吧。”

即使偶尔他晚上回一趟家，老爹也不再问他为啥当初坚持住在外面。只是往他兜里揣些零花钱，或者做一些菜让他打包带走。那个时候他就感叹为什么他没有遗传老爹的好厨艺。

每次他从家里回去都很开心，因为第二天夏柟吃着这些他温热的饭菜时总是睁大眼，用惊喜的声音跟他说：“你做的吗？厨艺进步了。”那个时候他觉得心满意足。

他绕了路，去了家的方向。自家的馆子生意一如以前红火，小店里坐满了人，门外还多摆出两张桌子也坐满了，妈妈忙碌着不断给客人端上包子，一个人终究是慢了些，客人吆喝着，要店家快点。老爹一个人在揉面，莫琲知道老爹一直坚信’做生意，能赚钱的时候一定落袋为安‘这句信条，所以他和面的手异常的迅速和用力，额头沁出了汗。

莫琲放下书包，走到锅前，端出两屉包子给客人送去。莫琲以前常常帮父母顾摊，也可能每天生活在这样的烟火里，他从来不觉得这有多辛苦。可是今天，他忽然地看着这个世界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从来不曾好好地看看父母。

”琲琲，你这个傻孩子，你怎么来了？不去上课吗？“妈妈第一个发现他，

”早读还有一个小时，我过来看看。“莫琲说，

”没吃饭吧，快上屋里吃饭去，让你妈一个人就行，忙的过来。“老爹没有放松自己和面的手，吆喝着他。

”早餐就这一会儿，我忙完拿着路上吃就好。“他说完又抽了两屉包子给客人送去。

老爹还想说什么，莫琲妈妈对着他摇了摇头，老爹也不再坚持。莫琲在这种忙碌中体会到了一种心安，清晨的嘈杂，客人凶神恶煞又喜笑颜开的吆喝，老爹费力又熟练的和面技术，他来来回回奔跑的辛苦都让他觉得温暖。

”琲琲，该去上课了，不然要迟到了。我给你打包了两屉包子，路上吃。“老妈走过来将两袋热乎乎地包子揣进他怀里。

”行，那我走了。那我以后每天早晨都早点过来帮忙。“他说，

莫琲妈妈听完，笑意在脸上绽放开来。

“可别耽误你上课。”老爹说，

“不耽误。走了。”他背对着父母伸出手给了他们一个道别的手势。

离开家的莫琲觉得心里好受了很多，有那么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理解夏柟了。他揣着包子到了教室门口。他一眼就看到夏柟，她坐在徐然旁边，双手抱着书，眯着眼嘴里默念有词。这是夏柟经典的默书习惯。

他走回自己的位置，梅卿向他点了点头，又继续看书。他将包子拿出来递给梅卿，向夏柟看了一眼，以作示意。

梅卿没有说话接过包子就离开了位置走到夏柟旁边将包子塞进她的书桌里。夏柟看着包子愣了一会儿，才用嘴型对梅卿说了：“谢谢”。

那段时间过得似乎特别快，莫琲每天早晨早早地起床去爸妈的早餐摊上帮忙，快到早读时间就揣两屉包子跑去学校，在路上他会吃掉一包，另一包他会递给梅卿。梅卿也习惯了什么都不问，

下完晚自习的时候他会在学校多呆一会儿，他记得自己答应过夏柟要考前二十名，他是个男子汉，应该遵守自己的承诺。夏柟也会留在学校多看一会儿书，有时候一个小时，有时候两个小时。夏柟从来不主动说走，总是莫琲看到整个教室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会将书合上走到她跟前说：“走吧，天黑了。”她也不说话，默默合上书，拿了几本习题放进书包便跟着莫琲出门。

莫琲不知道两个人之间为什么忽然变得很陌生，很局促。有时候他也想像以前一样死皮赖脸的黏上去，可是夏柟只是淡淡地回他一个微笑，疏离而有礼貌，完全不像以前的暴跳如雷。时间久了，自己也觉得没趣。

他们没有话说，他有很多问题，但是总觉得问不出。

回到家之后她会关上门，他去敲门的时候，她问什么事。他说想请教问题，她会让他去找徐然；他说送夜宵，她会说她下午在食堂吃过了，并不饿，有时候莫琲会像以前一样“咚咚咚”地砸门，可她坚持不开门。她的心好像被什么锁住了，怎么也打不开。

这让莫琲很难受，直到有一天他在门外问：“你说我考二十名我们在一起，还算数吗？”门里面的人迟迟不说话，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等到他沮丧了，想转身回房间的时候，她的声音刺穿了厚厚的门：“算数”。

他开心的跳了起来，看着远处站着的和他一样紧张的徐然和梅卿，他第一次有种想要落泪的感觉，就像坚守了很久很久的夜，忽然看到了一束光。

从那之后他再也不敲夏柟的门了。他起的更早了，会看会儿书然后去帮爸妈卖早点。他递包子给客人的时候背单词，他走路的时候背化学式，他下课的时候背诗词，哪怕是去卫生间的时候他也会研究一下解题技巧。

他上课的时候精神抖擞，不再像一样搞些恶作剧。有时候他问老师题目的时候，老师会上下打量一下他，即使看到莫琲眼睛里的真诚，老师依然会给他一个威慑的小眼神警告他不要搞恶作剧，莫琲也会觉得特别无奈。

徐然和梅卿也会热心帮他，帮他分析题目，帮他提升解题技巧，帮他扩充知识面。只有夏柟，即使他们四个人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她也很安静，甚至可以称得上冷漠。只有徐然传授他们有效的学习方法的时候，她会愿意沟通，交流。但仅限于跟徐然，跟梅卿。

有时候学习累了的周末徐然会提出大家一起出去走走，大部分时间夏柟都以看书为理由拒绝他们，只是偶尔哪一天她会答应。可即使她答应了，她出门也会带本书......

日子过得很快，第二次模考的时候莫琲紧张不已。

梅卿说：“这还没高考呢，你怎么紧张成这样......”

他还没来得及表达意见，徐然就接着说：“对他而言，这次考试可是比高考重要多了，考进前二十名，人生大事就解决了。”

”徐然，别再给他施压了。“梅卿责备徐然，

徐然把嘴巴一撇，装哭，趴在梅卿肩膀上嚎：”你跟他坐一起久了，都不在乎我了。“

他边哭边瞅梅卿的脸色，看她扭过头无奈地笑，也嗤嗤地笑了起来。

成绩在一周后的周六出来，那是圣诞节的前一天。张榜的时候班主任特意走过来拍了一下他说了句：”不错，再接再厉。“他知道自己肯定进步了，但是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冲进二十名。

他就坐在那里，不敢去看榜单。

梅卿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意，小声地跟他说：”我去替你看看。“

他看着榜单前人潮拥挤，有人喜悦，有人蹙眉。他盯着梅卿的脸，生怕错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可是他又害怕，害怕她的表情让自己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