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闲几人顺迹而行,走了不少时间,也一直断断续续看到些衙役留下的痕迹。.看来这野物行进并非神速,没有太快追上衙役,却保全了一条小小性命。如此甚好,只要远远吊着,能给众人指出一条明路才是希望所在,难道还要这无知野物发扬大无畏精神,奋力追上衙役,舍命厮杀一阵,拯救小孩贾俏不成。
又行了一程,进入了一片稀疏林木,树皆披雪,琼枝玉叶。地上的脚印兽迹清晰起来,但都凌乱起来,将积雪践踏得一片狼藉。众人心下皆叹,坏了,那兽终是早先一步,赶了上来,却是与那衙役有一番斯杀。
贾闲冷静的声音响起,虽是低微,也听得出浅浅欣喜:“那衙役就应该在前面不远了。这野兽虽是未见尸首,但也怕是业已毕命了。大家小心戒备,这就赶上前去。”
紧行几步,一路上都是打斗痕迹,其状甚为激烈。众人暗惊,那衙役神通不凡,这野物也不简单,与之拼斗,相持如此之久,定非俗物。但是一个灵智未开的蠢钝畜生,如何敌得过一个修持有道的神通剑仙?终是可惜了。
踩蹋之地积雪夯实,突然有微微光芒闪动,吸引了贾夫人的注意。
走近勘视,坑窝中浅浅斜露着一把精刚剑刃,倒是不凡,锋芒犀利。伸手捏着冷冷尖端提了出来,却是吃了一惊,轻轻然只有短短一段刃尖,其上依然宝光流转,实是不凡。
如此无上利器,宝贝一样的珍贵东西,竟如何被截断了钢体利刃,落到如此境地,不如泥!
仔细看去,断面崭新,近处表面光滑剑身上倒有几处磨损痕迹,斑斑点点,却如野兽咬痕。
贾夫人思绪流转,突然间一声“哎呀”大叫起来,将内心的惊慌凄楚表露无遗。双手颤抖,那短短刃芒仿佛重愈千斤,把握不稳,几乎从手中滑落,差点划破冰肌玉肤,再行啖肉吮血之能!怕也不能说话!
余人迅速围拢过来,将断刃遍传,俱都惊疑,蹙眉不语。
小翠机灵,在周近雪中搜索一番,果然得了另一边断刃,断面吻合,其上亦是噬痕森然!
没有错了,这就是衙役那把长不盈尺,神奇无比的飞剑了,那咬痕也必是那追迹的野兽所留了。此兽果非凡种,勇悍绝伦,神威至此,竟将仙家宝器一口折断!那衙役却是全落下风了。
贾夫人见所料无差,更是惊虑,忧心忡忡,非比旁人,自是泪如雨下,泣不成言:“那凶兽……,贾俏……贾俏可怎么办?”
贾俏料及自己即将脱身,心下安稳,迷迷糊糊中,似梦非梦,仿佛又看到郝俊笑吟吟站在雪地中,手中攒了个圆圆的雪球,高声叫道:“贾俏!”,只待自己一回头,就直直的投掷过来,砸得自己满头满脸的冷冷冰雪碎屑。一瞬间两人在雪地上追逐嬉闹,雪球飞来飞去,不亦乐乎。突然又到了高岗青松之下,两人攀在坡顶,看着那蠢蠢的野猪朝自己狠狠瞪眼睛。好象又燃起了熊熊篝火,父母小翠、家将护卫都围坐喧闹,看马伯将那野猪活拿了,高兴说着要开膛坡肚,将心肝尽剖,要来烧烤美味。自己也不知从哪里拾取了满满一筐松塔回来,就要敷在火上,却看见郝俊独自将美食全都摄去,正在大快朵颐,狼吞虎咽,津啧有声。自己愤气不平,将筐“咣”的一扔,大喊道:“好你个郝俊,竟然偷偷吃独食!亏我怕你被坏人所害,那么担心你!”,直直伸手去抓,却只攥了满满一把冷冷的冰雪回来,寒入骨髓,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果真只是温馨的一场美梦啊!
感受着手心掌握中仅有的冰冷,贾俏心中满是希冀,那梦要是能够成真该有多好!耳边却清晰传来急急撕扯,咬嚼吞咽之声,吭哧作响,短促连连,粗鲁不堪。
何等的美食竟如此吸引?或许那人也是在荒山中饮食不得,辛苦忍耐饥饿许久了。
贾俏饥肠辘辘的肚子不争气,开始咕咕作响,口中也津液横生,只得舔了舔干涩嘴唇,空空将一口唾沫咽了下去。心下立即觉得耳边的进食乱响不再俗鄙难闻,倒是极为羡慕,倘若易地置之,就是有一全猪烧烤,自己恐怕也是能尽数入肚,掣骨啖肉,那时的油腻嘴脸免不了如斯一般作态,或许更为甚之!
贾俏心中也是一笑,想要睁开双眼,眼皮虽是依然沉重,却慢慢妥协般顺从起来,透露出一线缝隙。
很亮,很刺眼,跟他每一次睡懒觉醒来,日头早已高升时一样。
终不是身卧高床大被,知觉已然苏醒,迫人的寒气紧随其来,头面手脚都隐隐发麻,近乎僵硬了。
透过重重眩目光亮,隐约看见自己置身所在只不过是一片稀疏林木,树皆披雪,琼枝玉叶,冬日的阳光垂射下来,穿过光秃的枝干,洒出一片光斑杂影,虽是无心,却可入画,只是近近传来的吞嚼之声有些刺耳,不免损扰此等如诗境地。
贾俏循声举目望去,却是心胆俱裂,吓得魂不附体!
只在咫尺之外,杂乱践踏的雪地之上,正趴着一个熟悉的骇人凶物,通体玄黑,鬓毛如刚,长鬃似旗,扇耳垂地,长鼻突兀,獠牙森森,正是那高岗青松下的惫懒野猪,怎么到了此处!前足却按着一个死人尸体,已然开膛破肚,脏腑肠胃俱都洒露出来,污血流得到处都是,将狼藉的地面浸染得全是肮脏污秽!
野猪只顾低头,恶心的丑嘴在一片血肉模糊中无惮地拱来拱去,翻寻一通,把刚刚还颤颤跳动未歇的一片赤心狠狠撕扯出来,早已通红的肥厚口条伸了出来,舔了舔嘴角,就伴着温温的人血,将那尚且冒着热气雾雾的鲜活人心一口咬住,大嚼起来,其声猎猎。
贾俏见这野物竟是如此残暴,生吞人心果腹,震惊无度,恍若看到了噩梦中的异兽,但觉头皮发炸,头脑都停止了思考,乱成一片,倒忘记了害怕,只是目瞪口呆,僵在当场,就象冰冻住了一般。
一时间,果真有一股莫名寒意从内心深处迅速渗透了出来,蔓延壮大,通达五脏六腑,遍及手足发稍,好像自己的心脏也正在被什么东西噬啃一般,在胸口挣扎着乱跳狂跳乱撞,身体也不禁抖抖乱哆嗦起来,一阵促过一阵。
这么一动,头脑好像解了冻,从冰封中清醒过来,立即明白自己当下处境凶险,只怕下一刻即遭兽吻,化作无知蠢物口中美餐,硬生生的被撕咬、肢解、吞入腹中,变成食物残渣!
这种事情一想起来就针扎的一样难受,恶心想吐!恐惧之甚,不能自已,魂飞魄散下竟然无端“啊~~”的一串连声大叫,声音因为惊骇已有些变形,尖锐凄厉,声闻四野!
那边野猪正在纵情享受人心大餐,尽馔甘香美食,突然听到有好事者朝着自己凄惨叫吼,冒冒然竟在自己猎物周近窥视觊觎,竟是如此大胆!自是抬首作起,怒目相向,尽显金睛凶光!
贾俏双目也是瞪得圆碌碌,与那物四目正好相对,耳边续续传回来自己的惊恐尖叫声,自是知道这一声叫真是该死,这不是送肉上砧板吗?
却也没有时间悔恨懊恼,原本不听使唤的身体突然灵活起来,以相传的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一个翻身滚起,径向前面跑去。心中也没什么好计较,只是想着一个字,跑,快跑!慌忙间连滚带爬,恨不得再多长两条腿,才抵得过那物。
贾闲几人心中多番计较,脚下却未敢停歇。紧赶慢追,终是看到了一片血腥惨状,触目惊心。
那神通广大的衙役现时正倒在血泊之中,僵硬的脸上表情狰狞,还带着极端的惧色。身上的无名金属柔丝护甲破损成半,断裂纹络却是被大力撕扯造成,再也保不住膛开肚破,倾泻出内脏流了一地,血洼中摊了一堆拉扯纠葛的肚肠,象是一堆蛇,折叠缠绕,滑腻蠕动,仿佛也在争抢贪食着美味盛宴!再看肩首肢干,尽皆破碎毁形,骨头都断裂,戳出皮肉来的那些抛露在外的白骨,好象用刀子刮过一样,血淋淋的骨上带着缕缕断续肉丝,又好象被齿牙噬啃舌唇舔舐过似的,其上还残留着一些如同唾沫一般的粘液,散发出一股腥臭之味。想来倒似那猛兽饱餐,只挑拣香嫩爽口的部分品尝了,剩下口味粗鄙的边角下料扔弃在一边,不屑一顾。
马真、贾闲惯经阵仗,悲凄残虐的生生死死不曾少见,就是亲手葬送的人命也有一些,但如此恶心恐怖的场景却是前所未遇,生平仅见。一照面,寒意突如其来,不禁激凛凛地打了个寒战,只觉得腹胃抽搐,口中发呕,捂住嘴,查点将隔夜陈食吐了出来。小翠、贾夫人更是瑟瑟发抖,两人互相扶持,紧紧缩成一团,脸色发白,迭声尖叫起来。
其音未歇,马真仿佛被惊醒一般,突然大喊一声:“贾俏!”,激动抑制不住,声调变得异样的嘶哑,音色惶恐,厉若凶兽,直震得树枝落雪纷纷。双目已然通红,紧张中也不与众人分说,急急迈开大脚,亡命般直向前路狂奔而去。其行甚速,待众人缓过神来,早出一箭之地。只是身形狼狈,法度尽失,慌忙间竟然是连滚带爬,恨不得再多长出两条腿来,化身成虎狼牲畜,凶残急迅,那才跑得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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