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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道正传》12 谁人哭谁人笑,伤心太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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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屋外,几人立?

于此站岗守卫的两个青衣锦袍男子远远被打发到了对面池塘边木桥口,门扉两侧一左一右已然更新,升级换代了新门神,抵靠冷墙,默然无语,一个低头控背,忧思满满的是贾闲,一个闭目仰面,心思重重的是马真。。c

贾夫人立于门扉对面,几步稍远,断塞了消息,何以心安神宁?多少焦虑急迫,又不得不强压住举手一推,一秒憧憬希冀,一秒害怕恐惧,两眼不能稍离房门一隙紧闭!美目泛红未消,又添恍惚失神,目光温柔绕愁肠,无锋无刃,能不能看得透面前这一层仿佛冷冷隔开两个遥远世间的厚厚木门?

池边雅轩,贪图清静,在此刻却显得过于冷寂孤寒,远离世间而遗忘若弃,周遭一切都似暗合一气,昏昏沉睡,昧昧未醒,就连风过也无声无息,步伐轻轻,不敢多有停留,却也小心翼翼,收敛了放荡习气,不敢搅动半点波澜网妄兴,唯怕稍有不慎,抬脚有音,这就惊碎了谁的一厢甜美好梦!

迟迟步履,小翠带着龙骨小道,两个少年人,心思浅,倒似有多少话要讲,耽搁了不少功夫,此番才慢慢赶来,远远就看见小屋内火光起,白的焰,金的烟,亮晃晃,明灿灿,熇熇熠熠,宛若透明妖魅,无视门窗顶壁,穿透一切凡俗阻碍,漫散四逸,星洒天穹,闪烁明灭!

这是何等神奇法术!分月赶星,幻化无边,老道沈逸仙果真是神仙人物,端是厉害,一身道家修为旷世难求,出手就非比寻常,场面宏大,阵仗不俗,灯光高超,烟火尽兴,走势到位,特效精良,美轮美奂,壮观如奇迹,不可置信,让人震撼赞叹,心中阵阵欢喜阵阵担忧,既兴奋,又惧畏!

突如其来的华丽光彩,蒙骗了人眼,就象红日西落即将沉入十万黑暗大山之时最后释放的一口余晖光亮,看上去辉煌坦荡,早已是无根之火断薪之焰,剩不下多少热度去暖烫熨贴揪出成一团乱麻的关切之心,却自以为是画蛇添足,完全将众人脸上的惊恐呆慌,不安惊悚渲染着色,映照得一丝不漏!并没有多少加工修饰,夸张放大,竟已是那么清晰明显,如尖刀深刻!又仿佛被一把把金枪银剑穿透创伤,痛苦而虚弱地恍惚摇晃,在每个人身后脚下,拖曳出无数理不清辨不全的淡冷影迹,虚飘飘扭曲失形,栗栗而抖。

既不安,则不静,一时间音响顿起,木料断折的咔嚓声,锦帛撕扯的呲啦声,瓷器古玩碰撞粉碎的哐啷叮铛声,噼呖喀嚓嘁哩咣噹……还有些什么杂音混声相伴其中,已不能一一分辨全识,尽数融作一团,如似同时发作而交响奏鸣,从室内深处冲击窜出,震动门窗颤颤于不顾,直奔耳膜!

尽皆不足听闻!只有那么一声轻轻凄号早已满满充耳塞闻,鼓荡胸腔腹喉!

是谁在苦楚惨号,悲痛哀呼?却也仅得一声,让人心乱!

失据,贾闲悚然动容,背靠屋墙也簌簌发抖,连忙挺身抬头,再到抬腿迈脚,匆匆踏出一步,落地也轻轻,却突然变得有些犹豫不决,不知下一脚该进该退?顾虑重重,将进欲退!忧心忡忡,欲退还进!

进与退,这是个问题!并不是简简单单一扇虚掩小门,束手束脚只是因为期望太重,关心太盛,最后的遮幕一旦轻轻拉开,哪怕只是模模糊糊若有若无微微一隙小缝,就不得不直面结果,或坏或好,或损或益,无可逃避!

不是贾俏的声音,他不会有事的!傍徨的心思使得贾闲急躁迷惑,满心里愿意相信老道沈逸仙一身法力超凡入圣,说不定正是施展仙家神术的关键时刻!一切都在好转,相比一个昼夜接一个昼夜的忍耐,眼下的时光不能不说是更加煎熬,但总是一线希望!

那是谁在惨叫哀呼?会不会是听错了?贾闲又紧张起来,万一老道沈逸仙法力不济束手无策呢?只是进去看一眼,就一眼,应该不算是冒险!

哐啷声响,心急而鲁莽,马真风风火火,突然间就已经冲了进去!

困扰贾闲的盘节随声解体,不甘束缚地挣扎于厚重框架于深长铁钉所组成的刑架,这一扇上好的结实木门坚工硬料,看上去朋比胶固牢不可破,在马真的鲁莽突进面前突然就变成了一张稀松漏光的糊窗薄纸,轻快一捅就破,不踢不击,只是随随便便逼近穿透,根本就毫无抵抗之力,破裂粉碎,威风不再,张大着口子,摔砸在地上发出嘈杂噪音,无助黯然,沙哑干涩!

再无半点犹豫,贾闲就象被烈火烤炙,一头扎进了昏昏阴暗的门洞窟窿,急切间全然顾不得门框紧咬墙根,虽松垮而未大损,其上四处收留残败木刺突兀如剑,偶有铁钉冷冷混扎其中更为尖利,相合如巨兽钢齿参差森森,将急拂而过的衣袖斜摆紧钩不放,“嗤啦”一声利响,缓不了脚步匆匆,有力撕扯下好几截锦缎窄长成条,边口毛糙,无以光滑成匹,散作丝丝缕缕,空自挂在棱角锐利尖端处,慢摇轻摆!

风波未熄,贾闲身影已过几重,一打眼就看到马真早到,背向卧榻,如同一座铁塔雄关立于床前,在昏昏暗暗的小小室内愈显得高大壮硕,真是碍眼之极!处身之所完全屏挡了卧榻之上的景况,望眼无穿,看不清贾俏身形面容,竟状若何!

未见欲见,贾闲心急如焚,恨不能一步而越,直达枕前,目光也忙忙,回转收落,却大为愕然,止住了步履如风。

果真如有一场小型风暴曾经在此无声肆虐,往日的小小清静养身地,已是狼藉满目,惨不忍睹,周围柜倒架塌,桌歪椅斜,屑碎满地,混乱不堪,墙上古画名字撕断,半幅高张,地上瓷玩玉器跌碎,一片残渣!

目不及见,突然多了一个小小身影,少年道士,小小龙骨神出鬼没,就象一个无所不至的幽灵阴魂,不知什么时候就怎么悄无声息地凭空出现在昏暗阴影里,瞪着眼睛乱扫,目光垂到脚底下,猛然一惊,似有不信,偏又心悸,仿佛全身无力地身屈腿弯,直接跪倒在碎玉片瓷堆从中,伸出颤抖双手,无力轻扶地上横摆身躯,声音嘶哑颤颤,透着虚弱怯懦,有些不可置信无可适从地低声呼唤:“师父……”

果真是老道仙!浑身道衣破口绽绽,满洒血迹斑斑,仰面躺卧在渣滓碎屑硬硌斫砺之上,衬着周围千瓣万瓣鲜艳红花点点开,脸色不可思议地苍白,嘴角仍然不断有丝丝鲜血漏洒而出,腿脚还在用力般笔直紧绷,多也无继,手臂瘫软垂落,五指松散虚握,倒还抓着一角残破纸片,却是从墙上价逾千金的古董旧年字画中间胡乱撕扯下来的一绺单薄,就象一根唯一可以够得着的救命稻草,被他仓惶无助之际横拉逆扯紧抓不放,想要延缓一秒堕落的速度,却无大效,一文不值,如何负得起如此重重寄托,免不了化作一个重伤垂死苍凉结果!

这还了得!贾闲双眼赫然变得通红,真是着了火,状若疯汉,顾不得脚下凌乱未收,太多不明白,眼中心中岂能还有余物?只有卧榻,贾俏,几步大急,猛地冲了过去!

马真面色冷峻凝重,依然一动未动,姿势不改,板着腰背挺立于床铺前方经行必由之路正当中,双目闪闪有冷光,却不见得有几分机灵眼色,全部看顾贾闲护子心切,那一番急扑之势冲面而来,照原样直愣愣入目无睹,不理不睬,不避不让,只作石柱,坚扎横档,深根难移!

贾闲脚步散歪快奔,急冲难止,眼看就要与马真零距离面面相撞,却不见对方稍作丝毫避让,一意坚守不退,一派失礼慢待!焦而生愤,心中沉重,胸中淤塞,不畅快,眼角也开始擅自为主,一个劲收缩抽搐,贾闲眉头一紧,脚蹬腿绷,硬生生拐了初衷方向,不能直来直往,打斜里从马真侧旁擦着肩膀堪堪一闪而过。

“师父…师父…”小道龙骨俯身抱着老道躯体低声连连呼唤,等不来丁点回应答复,触手之处僵硬寒凉,如同从无底冰窖挖掘打捞上来的旧年古尸,流失了过多温热活泼,气机早散,生命难续,就象被深渊死神冷酷肃杀的眼眸亲近看中的祭品,人间所有的凡俗冷火,如何能够将心跳再次点燃?

“师父…你…你怎么了?”小道龙骨悲痛哽咽,失神绝望,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一口苦涩情绪似火难忍,从心底点燃蔓延,盘桓胸口泛滥闷烧,炙烤喉咙干烫枯哑,烟雾上冲,呛了鼻子,熏了眼睛,终于化作两程汪洋泪流满面,扯开嗓子嘶声嚎啕大哭,一场悲惨,孤路幼稚,死了爹葬了娘,如同蚊滩少年,烂了心断了肠,荒野何以倒卧入眠?悲思泉涌,无可谋划,不病呻吟,无痛苦嚎,秃笔生花,书作忧伤,逆流成河!

好!好很!好得狠!

贾闲一睹安,再睹乐,再三看得出贾俏吐纳顺畅,气脉悠长,心搏强劲,色象光润,无呓语,无胡话,无不适,无不宁,病态全消,沉疴尽去,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这个更让贾闲这个亲生父亲更加欢欣鼓舞,心花怒放?

立时满腹厌闷烦恶一散而空,心不沉了,胸不闷了,满世界的新鲜空气,香甜甘美,一涌入喉,爽快直通脚底!这就吐纳顺畅,气脉悠长,心搏强劲,色象光润,无呓语,无胡话,无不适,无不宁,病态全消,沉疴尽去!

就连咫尺之外小道士龙骨连喊带叫鬼哭狼嚎的刺耳之声,悲痛欲绝死去活来的不忍之音,也都变得不那么凄惨难闻,竟有些子悦耳动听,有曲声无宫角,犁然有当于人之心,倒似喜庆奏乐,可迎瑞,可纳祥!

贾夫人神伤意黯,六识散乱,反应迟缓,独自遗留,尚在破烂门外,原本就满是心酸身软,虚弱不堪,只不过强打着精深,勉力支撑,先前听得屋内嗑噔乱响,继以悲鸣哀号,已然心生恐怖,疑惧不已!再见得门裂门破,人动人入,连远远的两个锦衣侍卫都已急忙匆匆钻了进去,偏偏自家心慌意乱,腿脚发颤,如何迈得开步子跟上变化!

及待稍有平复繁乱心绪,移动细碎急步,一路小跑,刚刚到了无扇门洞跟前,还没来得及入内一探究竟,又听得里边呼天呛地哭喊得凄惨断肠,声声化作疯狂蛮牛犁于心田!

这一惊吓更加非同小可,愁肠先已断,扑簌簌拦不住泪点轻抛,头也晕目也眩,天也旋地也转,不容站立,身腿无力,一歪就倒,便把雍容头脸姣好面目向着颤颤门框残留的长长铁钉尖头上直直撞去!

眼珠血肉与陈锈铁钉之间不意发作的一场轻微的较量!

结果不容乐观,一场崭新的悲剧就要在面前上演,瞪大了眼睛,看不到希望!认输的下场只有灼火,只有血红!火红火红的冰糖葫芦,明显不会有什么好受滋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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