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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道正传》13 何家喜何家悲,光亮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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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手臂,纤美柔软,从背后探了过来,缠绕着搂住了贾夫人的瘫软腰身,另一只手臂穿过腋下托住了她的肩膀,这就止住了垂垂歪斜栽倒之势,重新慢慢摇晃着又站直了身体,恍然眨了眨眼,视线依旧有些模糊不清,只能看见隐隐约约景象不真,这就转头回望。。

正是小翠恰好刚刚赶到,从旁援手扶助,虽说万幸无失手,但也被惊吓出一身冷汗,瞪圆了一双大大的亮眼睛,惶恐中满眼满目清清楚楚看得见贾夫人精疲力竭,憔悴忧虑已到极限,嘴角动了动,还是忍不住劝说:“夫人,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贾夫人并无言语多讲,只是缓缓摇了摇头,权作回答,同时也借此活动下好使自己可以更清醒一些,却无多少耐心,不待所有感官明晰无缺地完美回复,就急急忙忙挣扎着推开了小翠的掺扶,踉跄不稳却又步步紧急地只顾向前,不计旁余地钻进了破烂门洞。

小翠眯了眼睛细锐成缝,复杂不明的目光追随着贾夫人有些冷寂的背影一同消失在门洞深处,黛眉秀描,也会在不知不觉中蹙成一团乱麻,玉齿狠咬红唇,连连刻薄,留下深深噬痕,仿佛丝毫不能觉察理会凭依之痛!偷偷早在脸上塞满了太多表情,怜惜、悲悯、彷徨、阴郁、愁闷、疑虑、不忍……以及更多更诡异也更为深藏不露的思绪,脑海也充斥,摇摆清理不明,这些难以用言语说清的太多奇特古怪至少是不应该在此时发生的胡思乱想,一古脑只好先化作团团悲哀,淡淡如影随行,伴着小翠有些沉重难负的勉强步履,一同缓缓跟进屋内。

人影晃动,谁进谁出,小道龙骨全然不置一顾,心如刀绞,如何还能有暇旁务?止不住的泪眼朦胧,盛不住太多悲情激荡,点点滴滴都在闪动映漾着那一张垂垂老矣吐血衰亡的苍白面容,那可是他的恩师啊!从呱呱坠地襁褓未免就将他一手抱回师门,如待亲生爱子,不辞辛劳,拊之畜之,长之育之,顾之复之,出入腹之,抚养**,串供授业,令之轮学,督之课之,慈恩深深若苍穹高大无际,施降甘霖,时时滋养,霈然而莫之能御!欲报之德,昊天罔极,如何能吝啬一掬眼泪而不作悲恸泣涕!

贾夫人双目深眶之内满满饱噙了一汪清泓波动,眨眼之间激荡着,看似已然漫堤失控,却晓时机,知分寸,只在边口缘角招摇打转,虚张空扬,腾起水雾霭霭,迷离重重,看不得真切,前路昏昧,又不肯稍为放缓贪心步伐,只顾强行睁大了茫然双眼瞎冲瞎撞,一路踉跄蹒跚,急扑急挖,硌了踝脚,跌了膝腿,碰了臂肩,擦了容面,磕了头额,裂了衣角,乱了云鬓!受了多少负累,吃了多少苦头,比不过绝了念头,断了希望,昏沉沉一片漆黑陌生无尽路!

好不容易到了跟前,这才蓦然发现,不是贾俏!

忧悲澎湃的海洋被黑暗笼罩,贾夫人的灵突然开始脱离淹沉没顶,运行在水面之上!

贾夫人心里说:“要有希望,要有光”;光就出现。

贾夫人看光很好,就把暗的阴霾驱散,晚间过去,清晨来临,这是新的一页。

贾夫人又命令:“眼眶内的水要汇集在一处,好使明眸出现”;一切就照着她的命令实现,云开雾散,漫堤的洪水自觉倒流回转,收敛不见!

心海波涛,如若创世纪,一线曙光,陆地出现,贾夫人一颠三步,眼不花了,头不晕了,退不软了,腰不疼了,跳楼都有劲了!一口气到床边,气不喘,心不跳!

马真身形依旧,厮住眼看得老道倒枯小道哭悼,满耳听得龙骨啼呼呜咽,十足警惕之色也在惨悲声声无形冲刷下消懈了大半,不再虎踞龙盘外加虎视眈眈,多了些灵动机变人情世故,眼光不再局限,看的见贾夫人心路所向步径所往,早一分偏转虎背熊腰,挪脚撤舍关隘一步,侧身让过通途窄窄。

“师父…师父…”,小道龙骨跪倒在地,伏身痛苦连连,执拗顽固地继续着单调无华彩的字句语调,召集出不知打那里汹涌而来的那么多眼泪,温温热热,亮亮晶晶,一番挤拥到了眼圈边沿,随着呜咽呼号的气息跌荡起伏节奏有间,化作一颗颗滚圆珍珠断线成串,争抢着相接不绝滑落下来,一滴一滴难数清,成溪成河泼洒在自己手上臂上,湿润了恩师沈逸仙惨白面庞殷红胸膛!坠落堕沉的轨迹只不过短短寸尺旅程,这么快就尽数遗失了出发之初的躯体温度,变得干涩冰硬,渗人心寒!

“贾俏…贾俏…”,贾夫人床沿低趴,贴耳高唤声声,直抒肺腑的口唇气息濡润温柔,就象大地回阳之际的春晖轻吹,包含了多少浓情密意,才会这样滋润熏热了贾俏丰腴脸庞,滑腻光泽,晕晕番红,似玉莹莹,映照得出贾俏曲弯睫毛沐浴东风,轻摆慢摇,微微颤拂,如柳舞舞,高高低低晃荡的是贾夫人寸寸柔软心怀!期待燕儿归来,承受旧日暖气,跃跃颤颤,实在是母爱广深,殷殷切切!

看得眼皮颤颤,唤得唇口嗫嗫!听得耳廓耸耸,嗅得鼻翼歙歙!念得双双心意两栖栖!

这样苦闷的时日还要再过多久?慢腾腾的啰嗦节奏,分分秒秒煎熬得难受!给个痛快,来个爽快,谁的心声在大喊:“何能赐我生花妙笔,日出万字,月得千票,珠玑连篇,精彩纷呈,一抹可就,如有神助!”

“啊……”,就有一声凄楚尖叫!贾俏从人事不知的昏迷僵息中突然惊醒,梦魇的阴寒恐惧让他手挥脚蹬,溺水般漫无目的地胡乱挣扎,两三下甩脱了贾夫人的双手轻绕,猛地拼死挺身一仰,就象一条充满沛然生气的强壮锦鲤,恐惧绝望,在案台上挣命摆尾,几乎将整个躯体完全打翻在半空中,紧绷的肌肉隐隐膨胀,莫名的充实感鼓荡出多么惊人的力量,喷出鼻息粗浊如同奋蹄红眼的斗牛!

他的手脚却是更加冰凉僵硬,如处冰天雪地,额头也是冷汗迭出,如处死生之地际,思绪依然沉浸在可怕梦境,心神停留在凶险苦厄中失魂落魄,犹不忘示警般嘶声高叫:“郝俊…快…快跑!好大野猪…”,口齿不清,语无伦次,未及分辨,音调已然急下直转,牙抖齿颤,含糊不明,变成了告饶式样的呜咽低泣:“妈呀…我不好吃…”

贾俏全然摆出一副弱不经风惊魂未定的楚楚可怜模样,混不顾贾夫人如何受得住这个!母亲的一颗心为儿女操碎,恨不得掰成八瓣为儿女负累受罪,分分秒秒何有止时?面面寸寸,何有止境?常肩着两担山,费尽了填海力,谋使些拖刀计,只为儿女点许好利!刀山上得,火海跳得,何有畏惧!

总有不能承受之轻!贾夫人这就又惊又喜,又怜又爱,又慌又惧,整个身子一下子全扑了过去,一把将贾俏紧紧搂在怀里,死死按在胸口,脸贴着脸就象胶粘铁焊,任谁也是撕扯不开!全身上下几乎都不由控制,就如同羊癫疯发作遭遇冷摆子,又发抖又打颤,哆嗦的厉害,口中也没了言语多讲,只管放声大哭!就象高压水库泄洪开了闸,放空了,放松了,才得满心舒畅!

小道龙骨跪趴在地,这么好一阵死去活来连哭带嚎,声嘶力竭而吐纳紊乱呼吸无致,也让自己心忧忧眼蒙蒙头昏昏脑沉沉,几近昏厥!肩膀时不时抖动耸伏,断断续续有一下没一下抽抽嗒嗒,音气无多,不复初时之悲恸汹涌,就这样低落也如暂歇,别别扭扭倒出几口沉郁恶气,调和吐纳,整理呼吸,默默沉沉,大脑一片空白,神思不转无明,不动无昧,浑浑噩噩忘却周遭何处,绝思无忧,忘却悲苦何深,不知不觉到达了物我两忘之境,却不能内觉纯一真我,只是致虚极,不能守静笃,可惜荒废了一片茫然,无益半点修行!

孰能安以久?动之徐生!龙骨小道没得几口喘息之歇,就听得旁近另有哭声爆发,酣畅淋漓,高亢难止,远非自家不成腔调的呜呜啼啼可与之相匹,一愣而神回,悲从心起,鼻子一抽一抽,串串热泪顺从老路扑扑急下,声声悲音附和新调拔拔高起,嚎啕依旧澎湃!

贾俏迷迷糊糊,听得耳边鬼哭神嚎,两音一体,忽高忽低,忽轻忽高,彼起此伏,彼鸣此和,恶声哀音,震震让人不耐烦!渐渐心绪波动,这就神思回转,半梦半醒之间,似乎感觉得到有谁在摇晃着他的身体摆动微微,恍惚间还有某种柔软湿濡的东西喷着些许温热气息时不时凑在他的腮帮脸蛋、嘴角唇边、脑门发际、鼻梁眼窝,各处**肌肤轻缓温柔地亲着吻着,却有力!好似尝到了绝好美味,恋恋不舍!

鲜红鲜红的肥厚口条,畅意地卷展扭摆,长长探出血盆大口,还带有些湿潮唾液四溅喷面,些许腥臭热气盘萦不散,森森獠牙围绕相伴,白晃晃……可怕的画面!贾俏在脑子里勾勒出这么一出恐怖的景象,未完待续,强大的想象力有着充裕的空间来发挥,可是不得不在这里紧急止步,畏缩不能前!

是否心中想象也起作用,赤露的肌肤触感也猛然降低了温度,冰凉滑腻,让贾俏剧烈颤抖,冻得牙关咯咯直响,所有的温热柔软直接就凝结成冰山一座,沉入的胸口,会同内心深深的恐惧,紧紧拥抱着他,如同两条固定绝世珍宝的牢靠铁箍,勒得他几乎不能呼吸,憋得喘不过气来!

贾俏的心脏猛然间剧烈收缩,形势危机,生死一线,何甘何愿!哪怕面对死神,就是费尽气力也要睁大了双眼!

抗争有道,侥幸可期,这就完全与漫天白雪遍地红血的寒酷阴森的杀戮梦境彻底直接脱离了关系!恍惚间视线模糊,再加上光线黯淡,只看的见人影憧憧,自己胸怀慢慢被人紧紧拥护不放,温柔的气息,熟悉的感觉,几乎明明白白地看见了世界上最美好最慈爱的面容脸庞,就连眼眶也红红垂泪,一晃就看不到了!紧紧的拥抱满怀,让他撕扯不开,没有气力挣扎着追寻而去,只剩得下声声呼唤,那是自己的名字,绝对清清楚楚!

“妈妈……”,贾俏喃喃也回应,似乎回到了童年旧日赖在母亲怀里撒娇哭闹的快活时光!

濒死之前的妄想幻觉么?还是说又进入了另一个荒唐梦境?无限恐怖!

总归是个好梦!贾俏一点都不会心生抗拒,也没了多少恐惧,紧紧拥怀,声声入耳,不知从哪里汲取了满满勇气,睁大了疲惫双眼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境遇,一个小黑屋,窗户都被深色厚重的布帘密密遮掩,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屋内摆设一片凌乱,破旧满地,地上还有躺有趴两个人,哭的正伤心!最跟前有两道身影站在床头,正对着自己笑!

他从来没有见过两个大男人也会笑得这么温柔这么开心这么好看!胡子都翘翘,眉毛也笑!

笑得安心!看的安心!

父亲与马伯,贾俏怎么会认不出来!看来果真是回到家了,贾俏松了一口气,心也安,神也宁,身上一阵阵暖和起来,睡意浓浓,疲倦的要命,不再担忧,不再恐惧,再一次进入梦乡,香甜,甘馥,嘴角唇间挂着一丝浅笑凝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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