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霖回到公司,午饭也懒得吃,冲了个凉水澡,就一头扎进了被窝里。.他要用沉睡来抗议汪军之流的无耻行径,抗议这世道的不公平。可是老天爷也专跟他过不去,满世界不公的事情都往他脑袋里钻,闹得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挣扎了个把小时,就爬起床,坐在电视机前发楞。他索性将电视机打开,搜索了一下,没有什么想看的节目,就叭地关了电视,将摇控器往床上一扔,下楼了。
上班时间还未到,办公室里非常冷静。他坐在办公桌前,有点心浮气躁,胡乱地翻弄着桌上的东西,不知不觉地打开了一个文件夹,看到了赵总给他的那份进厂员工信息表——贾鑫,高中毕业,**党员,行政厂长。这些信息是真的吗?要不要去了解一下呢?他翻开本周工作安排备忘录,下午要开例会,明天上午八点要去派出所办理那个小偷行政拘留手续;九点以前到镇人力资源办,和伍主任谈当年员工社保指标、劳动力资源年审及其它有关事宜;十一点以前必须去镇卫生院办理两名工伤人员的出院手续;保险公司还有预约。他要了解贾鑫的情况,只有在明天上午挤时间了。
可是,他已对于岚承诺,调她来行政部工作。现在却来了个贾鑫,怎么向她交待呢?他一阵叹气之后,不禁对赵总有些埋怨——多少也是对集团公司作过贡献的人,为何一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呢?埋怨归埋怨,他公私还是分得清楚的。如果了解的情况同信息表上没有多大出入,来就来呗!不过,他不知怎样向于岚解释……
突然,肚子里一阵叽里呱啦,顿觉好饿好饿哦——早晨那碗汤粉,还没有吃到一半就走了,胃里面可能早已空空如也!他将文件夹往桌子上一扔,飞快地朝食堂跑去。可食堂的伙计早已下班,要到下午三点左右才来准备晚餐。他在门口徘徊着,徘徊着……忽然,“常回家看看”又唱了起来。他打开手机,是容苍海的电话。他立即接通。只听容苍海喊道:“你回来了吗?下午例会呀!”“啊——”他关掉手机,立即跑去办公室,在文件柜上抽出会议记录本,再赶到会议室……
会议室里,一个个踊跃发言,可甘霖的肚子里也在开大会。他几次命令肚子休会,可各管一摊,君命有所不授。它们的会议不但争吵不休,而且还敲锣打鼓,大闹天宫。他只得按着肚子,头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滚。
“主任,你是不是不舒服呀?赶紧去卫生院看看!”容苍海道。甘霖摇了摇头道:“肚子有点闹别扭,按一按就好了,没事!”容苍海道:“今天就包装部现场检查不合格,整改报告下周例会之前交来,其它也没什么事,你还是先去看看吧!”他目视着廖伟,“电镀没事吧?”廖伟道:“没事。”容苍海道:“那你开车去送一下。”甘霖道:“我真的没事!”他站了起来,“我出去一下,马上就来。”说着就离开了会议室。
甘霖到小卖店买了一包饼干,一瓶“红牛”,边吃边喝了起来。平息了肚子里的“暴乱”,又回到了会议室。
“你这是咋回事呀?”容苍海问。甘霖勉强笑了一下:“没有吃午饭,肚子闹罢工了!”容苍海道:“昨晚一个通宵,早餐又没吃啥,午饭又不吃,你是铁打的呀?”甘霖道:“刚才吃了点饼干,现在没事了!”容苍海道:“我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还是多注意点的好!”甘霖笑了笑。容苍海道:“继续开会!”甘霖汇报了环保局长对公司环保工作的要求。会后,又向容苍海汇报了李局长对电镀泥处理的意见。容苍海决定,公司先截流部分电镀泥,看看环保局有什么反应。
晚饭后,甘霖给于岚打了个电话,约她咖啡厅见,然后上楼冲了个冷水澡。走出厂大门,太阳还没有下山,好象被群山托起的一个大火球,烧得满天通红通红。马路上,有人在抢拍晚霞的美景;有人在欣赏夕阳的无限;春耕的老农们,正吆喝着牛儿往家赶;散步的人们,也汇入了这幅黄昏胜景图。甘霖无心欣赏这火红的晚霞,急步向咖啡厅走去。
咖啡厅的布局很别致,大厅里有四排,两个通道。每个桌子都是单独的,周围用板子隔开,一米二左右高,抬起头来可以看见服务员。向着通道有一个推拉门。楼上还有包厢。于岚放下电话就朝咖啡厅走去,选了个靠窗的雅座,早早地守候着。
甘霖来到大厅,站在门口向里望去,灰暗的灯光下,有一只蝴蝶在靠窗的雅座里闪闪发光。他总觉得它有一股亲切感,好象在向他召唤!他慢慢地向它走过去:“岚岚,真的是你呀?”于岚风趣地说:“绝对没错,如假包换!”
甘霖站在雅座门口急道:“我没有说你是假的,是你头上的蝴蝶把我引来的。”于岚羞涩地看了甘霖一眼,说:“它在你的怀里呆了那么久,对你有感情了呗!”她将蝴蝶夹取了下来,递给甘霖道:“连这东西都敢出卖我,还给你!”
甘霖接过蝴蝶发夹,道:“爱屋及乌,一个发夹都对我有如此之感情,它的主人就更不用说了吧?”于岚道:“我对你才没有感情哩!”“既然这样,那我走啦!”甘霖转过身就往外走。“呃呃呃——”于岚站起身来,急道,“是你叫我来的,总得请我喝杯咖啡再走吧?”甘霖打了个响指,服务员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
那清脆而带有磁性的嗓音,一下把甘霖给吸引住了。他扫了她一眼——好标致的姑娘哦!他竟忘记了要她来干什么。“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服务员轻启玉齿,那银铃般的嗓音再一次震撼着他:“哦,两杯咖啡!”“好的,请稍等!”那瀑布般的秀发一甩,步履轻盈,飘然而去。
“是不是看上人家啦?”于岚笑了笑道。甘霖将目送的视线收了回来,说:“这姑娘是不是新来的?”于岚道:“以前没见过,可能是吧!怎么啦,喜欢上啦?”甘霖在于岚的对面坐了下来:“你们女人啊,联想太丰富了!”“眼睛都拔不出来了,还怪我们联想丰富?”甘霖只想对她解释他无法对现的承诺,没有心思同她斗嘴,可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痴痴地盯着她。
于岚扫视着对自己检查了一遍,然后笑了笑,说:“怎么啦?我有什么不合适吗?”“没有,没有!”甘霖好象刚从梦中惊醒。他稍为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抓过于岚的手,说:“岚岚……”
“对不起,先生,您的咖啡!”服务员从托盘里将两杯咖啡端到桌上。于岚和甘霖猛地一惊,急忙将手松开。于岚好象做错了事一般,两只手不知放到哪里去。
甘霖虽然受惊,但他是洞庭湖里的老麻雀,立即镇定自若,用手比划着,诙谐道:“小姑娘手托玉盘,送来两杯甘露;老大爷脸露微笑,敬献绝世红颜。”他双手捧着咖啡,承送到于岚面前。于岚腼腆地接过咖啡,不觉扑哧一笑。
服务员也暗觉好笑:这些臭男人,专会在女人面前插科打诨,舞文弄墨,来讨取欢心。可又一想,讶然道,一语双关,隐含禅机,不但解了他们刚才的尴尬之围,又将他们三人契入其中,幽默、搞笑、文雅,真乃高人也!她不禁肃然起敬!有心结识,可又不知山高水低。她只得收起托盘:“先生、小姐,请慢用!”轻移莲步,对甘霖回头一笑百媚生。甘霖凝眸痴望:“此景只疑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闻?”
“主任,这女孩还可爱吧?”于岚有点嫉妒。“不错,和我女儿一样可爱!可不该沦落到这种地方。”“这里也是打开门做生意,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毕竟是三教九流之地,女孩子很容易学坏!”“本质不坏,怎么也学不坏;本质坏,不学也坏!”“这是什么逻辑?你不知道近墨者黑的道理呀?”“她都这么大的人了,有辨别是非的能力,你瞎操什么心呢?”“万一被坏人所骗,就害了她一辈子呀!”“你这么关心她,干脆带到你身边算啦!”
甘霖的心思被于岚一语中的。现在怎么向于岚解释呢?他端起那杯咖啡,对着喉咙猛地倒过去,只听“嘟”地一声,咖啡顺着喉咙哗啦哗啦流进了胃里。
“到底是美女冲的咖啡,喝起来的架势都不一样,要不要再来一杯?”从甘霖进来,于岚就在观察他。她总觉得今晚的甘霖少了点潇洒,多了许多的忧愁,就是一时还找不到他的心结。她想用激将法,激出他的心思。
他抓过她的手:“岚岚——”于岚抽回她的手,说:“对啦,你刚才好象有话对我说,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呀?”“岚岚,我——”“有什么话就说,还要咖啡就叫,你平时的那种潇洒到哪里去了?”
丑媳妇迟早是要见公婆的,与其吞吞吐吐,还不如竹筒倒豆子,来个痛快!他说:“行政部要进新人了!”“好啊,那你就不会象现在这么累了!”于岚很轻松地说。“你就不想知道是谁?”“反正不是我,又何必知道他是谁呢?”“你怎么知道不是你?”“如果是我的话,你不早就告诉我了,还会等到现在?”“如果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呢?”“那你也不会如此的忧愁啊!”“我很忧愁吗?”于岚笑了笑,说:“你呀,对女人了解太少了!女人观察能力是特别地强,从你一来到我的面前,就发现你少了点东西。尽管你强颜欢笑,自作幽默,可再怎么装,骨子里的东西是装不出来的。”“那是什么东西?”“我也说不清楚。”“你不会怪我吧?”“又不关你的事,我怪你干什么?”“我没有兑现承诺呀!”“这个承诺你永远也兑现不了!”“为什么?”“因为赵总不同意啊!”“你是怎么知道的?”“是赵总告诉我的。”“赵总告诉你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岚想了想说:“我原来在赵总那个毛坯一厂做统计,他的副手苟福贵,色胆包天,一有时间就往统计室泡,趁人不在的时候,还对我动手动脚。更有甚者,居然拆我男朋友的来信。我恨之入骨,一气之下,报告了当时的赵厂长。可赵厂长不但没有对苟福贵怎么样,反而要我改投他的怀抱。我痛骂他们是一丘之貉,并当即提出了辞职。不知当时是赵厂长的良心发现,还是出于某种目的,他要我不要感情用事,一个女孩子在外打工,文凭又不高,做到统计也不容易,如果在毛坯一厂长待不下去,他想办法将我调到老板的其它厂去。我想了想也有道理,就答应了。没多久,我就被调来这里上班。几年来我们没有联系过。前几天他突然给我来了个电话,说你要调我来行政部上班,他认为不合适,要我谅解。能在你身边工作,是我的荣幸,但赵总要是不同意,即使来了,以后工作起来会很麻烦。因此……”
甘霖如梦方醒:“原来你们还有一个这样的插曲,难怪……”“难怪什么?”“难怪他不给我面子啊!”“这个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还是不要再议论了吧!”
“不议论了,不议论了!”甘霖口里虽这样说,可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为什么于岚就不适合来行政部工作呢?难道赵总还对她有非份之想?的确,于岚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见人爱的女人。美好的东西谁都喜欢。路边的野花,见着了,都要采摘几枝,何况是如此完美的女人呢?赵总有点私心是可以理解的,但为了不给别人机会,而断送她的前途,其思想是不是太狭隘了呢?他以前很崇拜赵总,可发生在他身上的几件事情,让他很失望,不知不觉中,何志成又进入了他的脑海里——他虽然理论水平差了点,但也不愧为盛大集团之一大枭雄,如果由他来当这个总经理,盛大集团又将是一个什么样子呢?至少苟福贵要老实一点!
“还在想这件事啊?”于岚娴娴凝眸静静地望着甘霖,脸上泛起了几朵红云。
昏暗的灯光下,甘霖仍感觉到了于岚那温柔的视线里,所包含的宽容和理解,那副与世无争的样子,使他心里很难过!行政部的工作很适合她,为什么她美好的前程,却要断送在一个对她有私欲的人的手中呢?如果再去找赵总,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他默默地注视着她,然后说道:“你真的就这样接受了这个事实?”于岚显示出一副很轻松的样子:“不接受又能样呢?”“我再去找赵总,他不答应,我就辞职!”
于岚顿感一阵惊悸——平时处理事情那么成熟、稳重的一个人,现在倒象个孩子了呢?她笑了笑,说:“你走了,谁来保护我呀?”“也许看在我给他出过不少力的份上,就答应了呢?”“我看你呀,还象三岁小孩那么天真!盛大集团少说也四千多人吧,怎么可能被你所左右呢?现在的这种情势下,有你一个不多,走你一个不少!你把自己看得那么举足轻重,在赵总的心目中到底有多少份量呢?事情都过去了,你难道就不明白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呀?这些搞政治的人,哪象当年的何志成?没有一些手段,一个苟福贵就会令他下不来台,还怎能稳坐高位?”
甘霖对于岚的见地感到震惊——一个平时不苟言笑的女子,哪来这么丰富的思想?而且说得头头是道,他也自愧不如啊!他恨自己无能为力,更恨赵总手段卑鄙。
于岚见他沉默寡言,知道他心事太重,一时半会很难转过弯来,于是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与其坐在这里伤脑筋,还不如出去走走?”
无垠的天幕里,月亮正追逐那一片白云,洒下满天银色的清辉。月光穿过树阴,漏下一地闪闪烁烁的碎玉。于岚依偎着甘霖,走出了咖啡厅,惊奇地喊道:“噫,月亮刚才还是一块失去了光泽的鹅卵石,被抛在那个角落里,一眨眼功夫,怎么就爬到了我的头顶上?”甘霖立即护住她的头:“当心,它掉下来会砸到你的脑袋!”于岚偷偷地看了他一眼:“你真的这么在乎我吗?”他按住她的双肩,很自信地说:“当然啦!”于岚道:“你别急,看看我们的影子,月亮掉下来还砸不到我哩!”
月光下,甘霖与于岚的影子正好重叠着印在地上,只有于岚那泼墨的秀发,在微风的吹拂下,显示出两个重叠倒影的动感。甘霖瞄了一眼地上他与于岚的影子,从心底突然萌发出一种快感——那不是他一直希望与于岚发生的事情吗?没想到,只有通过影子来实现!他叹了口气:“我们走吧!”
路上,散步的行人渐渐稀少,为了避开行人的目光,他俩选择着在那“碎玉”中行走,树上筛下的光斑,把他们打扮得象金钱豹。
这段马路仅八百来米长,连接着天赐电镀与国道。上国道的左边过去是天赐电镀新建的员工公寓,右边几百米则是西凉公园。
话说这西凉公园,其实是镇政府大门左侧的一块空旷地,又在西凉河的边上,镇长突发奇想,在那里栽了几棵树,种了点花草,做了一些石凳、石桌什么的,还有几条用石子铺的小路。这里有山、有水、有花草,员工及村民们,休闲的时候,或者傍晚时分,都喜欢到这里来逛逛。特别是那些卿卿我我的俊男靓女们,都喜欢到这里来谈情说爱。久而久之,人们习惯称之为公园。也可能是物以稀为贵吧!
甘霖和于岚相依着来到西凉公园,举目望去,公园里的行人已基本走尽。他们沿着那曲折的石子小路,手牵着手,慢慢行走,在背光的大树底下、草丛里、假山的隐蔽处,偶尔发现一两对互相搂抱在一起的男女,或咬耳私议,或耳鬓厮磨,或玩口水大战……他们不愿破坏那些人的“雅兴”,找了个僻静之地坐了下来。
“还在想那件事吗?”于岚依偎在甘霖的怀里,久久地谛视着他那沉思的面庞。“哎——都怪我!”甘霖摇了摇头,叹息道。“我说过与你无关啦嘛!”“谢谢你的理解!可是作为一个男人……”她立即捂住了他的嘴:“我已经很知足了,不要让那些无聊的事情破坏了我们的雅兴!”
甘霖不知怎么理解眼前的女人,她怎么总是与世无争呢?那到底需要什么?他撩了一下她眼前的头发:“岚岚,你太善良了!”她眨了眨眼睛:“做人不能太贪,要知足常乐!”他亲了一下她的前额:“你知足吗?”她笑了笑:“你说呢?”他摇了摇头:“不知道!”她翻过身来,面向甘霖:“‘小姑娘手托玉盘,送来两杯甘露;老大爷脸露微笑,敬献绝世红颜。’随口拈来,这是你第几次说了?”“即兴表演,自然是第一次啦!”“我不信!”“你不信?”他轻轻地抚摸着她那吹弹得破的小脸,“我要在你身上创造奇迹,全部第一,永远第一!”“在女孩子面前舞文弄墨、卖弄风骚,是不是在讨好她呀?”“我这是化尴尬为自然,化腐朽为神奇,化被动为主动。不能让外人看我们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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