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娘哪能知道这杜张氏弯弯绕绕的想法,只以为她无事又想惹出些事来,惹人不快而已,也就没当一回事,叫了声“娘”,就想从她身旁绕过而行了。
可李吴氏却打算借此机会好好打压这杜张氏的威风,于是拽住了豆娘的袖口,腰杆挺直,鼻孔朝天,十分鄙视地瞧着那杜张氏,“这不是我那亲家吗?怎么好端端的得了眼疾,把人瞧成了猴呢?不过这倒不打紧,可莫要到了山里头,把猴当成了人。这猴可不比人,若是发起疯来,可别把你给掳了去,当成了猴夫人。”
众人一听,皆是“哈哈”笑起来,这杜张氏方才一张嘴,是把这儿的几个妇人们皆骂成了猴,正好这李吴氏给她们出了口气,那叫笑得酣畅。
杜张氏涨红了一张老脸,又说不出话来反讽回去,只能“呼哧呼哧”地大喘气,若是单李吴氏在,她早就挽了袖子去打那个破落户了,可现在一帮婆娘们在呢,她不敢。
“你们在做何事?怎的全围在了这处?”一道声音从后面传来。
众人皆是看向身后不远处,那慢慢走来的妇人,是柳婶。她手里也挎着个篮子,上头盖着一层布,也瞧不出是什么。
李吴氏虽然昨日去借骡子没借成,还被奚落了一番,但打心眼里是一直将这个柳婶当做大姐的,昨日的事压根也没记在心上,所以这今日一见到她,李吴氏亲热地叫了一声,“柳嫂子去了哪儿?怎的不叫上我?”
“我可叫不得大忙人。”柳婶回答着她的话,却并未用正眼瞧她,这让李吴氏脸上有些挂不住。
“柳嫂子,你可为我做做主,我这跟我二儿媳说话呢,这吴满妹就说些难听话来讽我,她家女儿都是我杜家的人了,还偏帮着来埋汰我,这是哪门子的道理。”杜张氏先说道起李吴氏的不是了。
这让李吴氏有些生气,想与杜张氏论道论道,可柳婶又说了话。
“她女儿如今是咱村子里头的能人,能让着还是让着,莫要说了有的没的,让人家讨嫌,以后有了好处也记不得你。”柳婶说的话更是让人心里不痛快,这是什么话嘛,好像豆娘成了村子里的一霸似的。
“柳嫂子...我家豆娘是什么样的人你是知道的,她张千妺又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更清楚吗?当日豆娘受委屈,还是你亲自上门给做的主呢。”柳婶突然偏帮杜张氏,让李吴氏觉得十分委屈和难过。
“我这个人向来帮理不帮亲,这村子里头的人都是知道的,你家豆娘受委屈,我自然会帮,可如今你家豆娘又不曾受委屈,让我如何帮?”
柳婶的一句句,让李吴氏是寒了心,却让本来气愤难当的杜张氏露了笑,她讨好地走向柳婶,“柳嫂子,听说柳秀才托人给你捎了东西回来,想必就是你篮子里的东西吧?柳秀才可真是孝顺。”
听到杜张氏如此说,柳婶脸上终于露出了笑,“那可不,这是他托人给我带回来的肉,还是五花肉。”
“柳秀才是真费心了,这读过书与不读书的到底是不一样,这出门在外,心心念念的还是自己的娘。”杜张氏合适宜地又夸了柳婶她儿子,这让柳婶喜笑颜开。
瞧着曾经的贴心老姐妹和自己不喜的亲家一起走了,李吴氏那心里真是跟吃了黄连似的,还说不得。
“你这丫头!瞧着你娘受委屈,也不知道为你娘说几句!你这生意都会做了,就说不出一句给你娘讨公道的话?”
豆娘无意于搅入妇人的战争,剪不清理还乱。虽然知道李吴氏是为了自己而鸣不平,可又觉得与杜张氏计较是在浪费时间,实在太不值得。
“娘,你以后莫与我家婆计较,她...”
豆娘的话未说完,李吴氏便生气地打断她,“我就知道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又岂会护着她那可怜的老娘!”说罢,拔脚便走。这心里是越想越气,豆娘的话分明是在打她耳光,好似是在讽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跟着她们的妇人,这会儿是面面相觑,瞧瞧豆娘,又瞧瞧李吴氏,最后各自对了眼神,对着豆娘道,“豆娘哪,我们先去找你娘,你可赶紧着回来劝劝你娘。”
说罢,小步跑着去追李吴氏去了。
只是这一边走着,嘴里还在窃窃私语,讲的当然是方才发生的事。那杜张氏的一张嘴的确是不讨人喜欢,而且平时人又抠唆,可偏偏能有豆娘这样一个儿媳,不知道前世积了什么福。这豆娘不仅有才干,而且,为人还大度,被婆婆欺负成了那样,还知道让亲娘莫计较呢。早知道李家豆娘是这样的姑娘,是说什么也要去提亲的,可先前这豆娘的确是不出挑,哪能想到人能说变就变呢?
豆娘瞧着前方一群妇人的背影,哪里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心里只感叹着这李吴氏还真是急性子。待她一人走到院子门口时,一眼便瞧着里头已经站了不少人。他们都是得了信儿,知道她回来了,拿着字据来换钱来了。
她这一走进去,人便围了上来,客气热情得很,还有不少手里还提留了礼物过来。
李吴氏的脸依旧不大好看,可手上的活儿却没少干,如昨日似的,给她搬了桌子,又给她搬了凳子,连笔墨纸砚也一道给摆好了,可一瞧见她进来,“哼”了一声,转身就进了厨房。
她这个娘啊,还真是别扭。
“前日和昨日写给你们的字据你们都拿出来,待我家阿承过来,我会照着上头的钱数,把铜钱给你们。”
众人闻言,一时间是情绪难平,谁能想到,今年的蚕茧因为李家丫头多赚了好几百文。
杜承搬着一个箱子进来时,那声音是更大了,吵闹声仿佛要将李家的草房顶给掀开了似的。
豆娘刚一落座,人们便哄围过来,还好有杜承看着,倒也没出事。
一家家分过去,拿出去的字据也一张张收回来了,已经拿到钱的自然是喜不自胜,已经在商量着去谁家吃饭庆贺庆贺。
这没钱的瞧着有钱的,那眼睛里除了羡慕还有后悔,也就几天的功夫,这少说也少赚了有几十文呢。他们满脸愁容地站在院子外头,瞧着拿了钱兴冲冲的人们,真想现在就去问问李家大丫头,这以后还有什么生意,一定得叫上他们。
直到了晚上戌时,所有的铜钱才分发完毕,瞧着空空如也的木箱,豆娘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总算把这事给了了。以后,就得跟杜承好好想想这卖鱼的事了。
事一做完,豆娘才觉得肚子饿了,午时也就吃了块饼充饥,忙到现在,也是该好好吃一顿了。可走至厨房,李吴氏压根没给他们做饭,除了一锅开水,是别无他物。叫了声“娘”,也听不到她回应,而且那李常平和兴贵也都不知道去了哪儿。莫不是她还在为杜张氏的事而生气?
豆娘没办法,只能舀了一瓢水洗了洗手,打算自己做饭。
可还没想好怎么做,就听得院子里头传来叫声,“杜承!豆娘啊!快些过去吃饭!”
豆娘听到声音,觉得耳熟,似乎是东顺娘。
“知道了,婶子。”听得杜承应了声。
豆娘从厨房出来,问他道,“她这是叫我们去何处吃饭?”
杜承伸手拿了豆娘头上沾着的草屑,“似乎是摆宴,就在村东口那棵大树下,爹娘出门时交代了我。”
原来这李吴氏还真跟她撒着小脾气呢,故意不与她说,只与杜承说了。这别扭的性子,让豆娘想起了自己前前世的老妈。她与她那个老妈因为婚姻问题,总会闹得互不说话,谁也不理谁,可但凡她一生病,最着急的却也是她那个说话不饶人的老妈。
待到了之后,豆娘才明白,为何李吴氏不做饭了,大树下竟然摆了好几张拼在一起的桌子,上头放着各色各样的菜,还有几个妇人们兴冲冲地端着热乎乎的菜正朝着这处赶来。原来这摆宴是来的人带上一两个菜,合在一起就成了宴席。今日李家一家似是有特权,不用带菜不说,连位置都是主位,李常平坐在男人桌,被十来个男子敬着酒,许是喝多了,平日里没什么表情的他如今却很是兴奋,话也多了起来。
李吴氏则坐在一群女人中,被簇拥围绕着,那叫一个神气活现。
杜承一出现,男人桌上的男人们,立即殷勤地引着他入座,这下可好,岳丈和女婿一桌,那敬酒的架势就更热闹了。
豆娘也没闲着,被一群小妇人们引着坐在了另一边的小桌旁。这坐着的都是年轻姑娘和方成亲不多久的小媳妇,个个都是花样的年岁,说起话来还带着一股羞怯。那翠萍也在,见着豆娘来了,既搬凳子,又擦凳子的,很是殷勤。这一回,她婶婶多挣了几百文呢,而且很是大方地给了她十文,这说到底还是沾了她这个好友豆娘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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