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宫城台榭别馆，建于低处，邻湖而立。乃供之宴饮，行射、修身之处。所造其形有柱无壁，亦是敞厅也，齐主每品书作画便到此处。

春时将过，湖莲翘楚，鱼戏荷边，水波扶岸。

田因齐执笔刻画，旁有随行而立，少许一刻方见手起直身，语：“夫子可言天下何物最是难画也？”

傅殷上前行礼而答：“天地万物之间，便只有犬马之流，甚难描作之。”

齐主弃笔而起，围转端画，又语：“汝再言，何物乃最易画也？”

“以吾之所悟，便只有鬼魅之图，甚是易得！”

“哦？何解……”

“犬马之流，人之熟也，鬼魅之相，人之思也；相熟之物，行移前转，差之毫厘，便不成画，故难；未见之物，口口相传，差之千里，意达即可，故易；便可说犬马难描，摹神画鬼甚易也。”

“善焉。”

“人亦可如此。存疑之人，未在其侧，便如画鬼，虽知其意，却难知其真。困于身侧，日日观之，易可相熟，便似握于其掌之中。”

田因齐回塌而坐扶桌，青丝随风漂散，衣襟宽阔覆席。眸离画作，狭眼挑视傅殷，见形矮身低恭立，其面垂额首视地。

齐主扔画于湖，惊周之鱼散，然见水旋淹画，方视远山而语：“趣甚也！”

伴君者立于多时，送齐主回殿后，方才告退行出。

傅殷与显大夫同过台榭，梁雕兽形，方柱刻纹，廊穿池越。

“吾闻，萧红阁有一姬甚美，大夫何不献与君主？”傅殷深知其人性也，此事定愿为之。

“傅画士，吾之职乃是掌论议，评是非，议政事，怎可为献姬之事也！”

“非也，议政何也？当为君分忧焉，大夫之所为乃为君主，国之主君心悦而民悦，夫怎可不为矣！”

“君何不献之！”

“显大夫当知，殷为画士，职小位低，有何资献姬；依附于大夫，方乃吾之明智也。”

“吾也闻之此姬，甚美。却不晓得君主，可愿收得此贱妾！若犯君主之忌……”

“显大夫大可安心，吾曾于萧红阁见过君主，此便可知，吾主甚喜此姬，怎可不愿收之！大夫不可错失良机也。”语毕，行之一礼，以表其心。

“果有此事？君主竟出得宫城，见此姬。”

“大夫当明吾主之性，细思宫城之女，怎有燕姬妖艳，便是常人亦是如此。”

二人同行，以至东门，玉石铺路，青灰城砖，高阁筑墙，往有巡兵。

显大夫一路思量，不过一姬，怎也不及妲己之名，若君甚喜，允以重赏，当可升位，何不为之，观其小小画士，量不敢欺吾。

二人同出宫城，傅殷立于东门，目送大夫上车，见奴甩鞭打马，已扬灰而去矣；

双手背身挑眉远视，思及魏国公子之人，此番作为未得恩准，便是恐其不舍也，今日之事机不可失，即是怪罪于吾身，推其入宫亦不可改也。

风卷沙行，将卫挺立，马打前蹄，嘶鸣甩缰，傅殷画士，提锦上马，扬鞭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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