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护儿偷眼观瞧年轻人,大约二十五六左右是一副中原人的打扮却穿着一身胡衣,长相倒还算是清秀,特别明显之处在于他左边眼角之处有一条疤格外的扎眼。
瞧着这个年轻人的样子马护儿没有多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凌云志回来,年轻人瞪了一眼马护儿也不再说什么走进屋内陪自己的老娘去了,屋内时而传出他老娘的干咳声,在空荡的屋子里好似有着回音一样。
过不多时凌云志在外面回来了手里拎着几只野鸟和一尾金鳞鲤鱼,然后开口跟马护儿说:“兄弟,赶紧支上火!”
说着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放就去敲内屋门:“大娘,我刚刚在外面寻了点吃的,你和这位小兄弟一起来吃点?”便等着屋内的回应。
“哐当”屋内的门开了,那年轻人面无好色的出来看了看桌子上的东西,先是雉鸡倒没什么,但是看到那金鳞鲤鱼脸色立马变了然后恐慌的问:“你……你这鲤鱼在哪里打的?”
这么一问,凌云志有点迷糊了:“就是在离这一里之外的湖里,怎么了?”
“难道你不知我大唐有明令严禁食用鲤鱼,凡私自捕捉者皆以重罪处理!”年轻人有些紧张,赶紧把门关上然后抓着凌云志的衣服讲好像很害怕被别人知道一样。
但这个不能怪他,放在任何一个老百姓的身上都会对这事情有所忌惮。自古以来,所有朝代的当权者都为了彰显出自己的尊贵、独一无二而要求“避讳”,名字中不得有和皇帝相同的,更不可能完全和皇帝一样,否则就可能是死罪。比如唐朝名将徐世绩,也就是徐懋功。只因为“世”字与太宗皇帝相同,所以才改名为徐绩,避讳与太宗皇帝相冲;又比如,上古名剑“龙泉剑”本为龙渊剑,但“渊”字与高祖皇帝相同,所以才要求改名为“龙泉”。
这鲤鱼也是,因为“鲤”同“李”读法相同,“杀鲤”便被联想成了“杀李”自然皇家不能允许这种事情,所以严禁捕杀鲤鱼更加禁止食用,但鲤鱼本就是百姓们日常食用的食物之一,纵是国家命令禁止胆大之人吃了后也没见到怎么样。
看到这等好食物,马护儿自然不在乎那些章法之类的屁话。上前拦住年轻人说:“这位小哥不必动怒,你说的那是中原地区的章法。这都是关外了谁管那么多?你瞧瞧,你瞧瞧!这馍馍还能吃么,这要是从二楼丢下都能把人砸死,你就给你的老娘吃这个么?”说着马护儿将剩下的馍放在一起砸了砸立马发出了“铛铛”的撞击声,年轻人面露惭愧之色不再说话。
凌云志不管这些立马烧火做饭,马护儿过来拦住他:“凌大哥,你这到这鲤鱼怎么吃最好吃么?”
凌云志有些茫然便说:“弄熟了不就好了?”
“你这可就是暴殄天物了!这食鱼最好的方法那就是做成鱼脍了!”说完马护儿在腰间掏出一把小匕首然后快速将鱼鳞刮去、清理了内脏,又找了几片大的树叶将那鲤鱼齐刷刷地片下,每一片都薄如蝉翼,拿起来对着夕阳看去透着一股子清爽简直妙不可言。
年轻人一看凌云志在旁边发呆,冷哼一下说:“想你也非中原之人。《诗经·小雅·六月》曰’饮御诸友,炮鳖脍鲤’这所说的脍鲤便是这小兄弟手上所做;而吃法更是有讲究,《礼记》曰’脍,春用葱,秋用芥。’所以要用葱、芥的酱来调味才能衬托出其鲜美之位;就连陈思王也有’脍鲤臇胎虾,炮鳖炙熊蹯’的诗句说是要蘸着虾酱来食用才好吃!”
凌云志一听他这么说便来了兴趣:“看这位小哥如此博学不想是这小地方来的人呢?”
“那是,我以前……”那人有些得意洋洋,被凌云志这么一夸就有些忘乎所以刚想说什么,却被屋内的老妇人厉声喝止:“我儿,不是在外喝酒了吧!”
这一声呵斥,那人猛地好像想起了什么赶紧把嘴巴闭上进了屋。马护儿偷偷看着这人,觉得这人不简单,这地方属于塞外之地中原文化虽叫人向往神驰,但并不可能波及于此教化这里的人。可这个小村庄里却有一个懂得如何吃脍鱼之人,还能找出那么多的典故越想越不可能是普通人,此人在此必是有什么原因。兴许是与那魏王调查的事情有关也说不定?想到这里,马护儿捅了捅继续发呆的凌云志示意他不要多问赶紧去弄柴火。
马护儿则是把切好的脍鱼放在叶子上,又在怀里掏出一包盐巴和一包黄色的颗粒,然后将那黄色颗粒砸碎用了几滴凌云志酒葫芦里的上等桂花酿调稠放入一些盐巴进去。
随即又去处理那只雉鸡,发现旁边有几个鸡蛋。一问便知凌云志在捕获这雉鸡的时候不知道那雉鸡有蛋,随后在不远处的一个鸡窝上看到就一起带了回来。
马护儿先用热水把雉鸡蛋带壳煮熟扒皮,又将鸡过热水褪掉毛掏尽了内脏将凌云志的桂花酿和鸡蛋一起填了进去,外边则是用桂花酿把盐巴化开涂抹在鸡上,又把那两个馍给弄薄了与鸡肉一同用树叶裹起来,外面再用黄泥封好。
此时,凌云志已经将火烧好。马护儿就将雉鸡放在火堆里烤了起来,只听得里面的火哗啦哗啦的作响,马护儿看着口水都要留出来了。那屋里的年轻人一会出来看看一会又进屋,来来反反地半天也是有些奇怪。但此时,凌云志二人的注意力全在这烤雉鸡上根本顾不得那个年轻人,他们只希望这肉早点熟好能够吃上一顿美味佳肴。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马护儿看烤雉鸡外面的泥巴已经开始干裂,早就耐不住性子了。用手里的竹竿将那雉鸡扒拉出来,然后找了块大石头使劲一砸!
在泥巴裂开的那瞬间香味四溢开来,桂花酿的味道与树叶本身的清香混为天成,飘出去的香味被邻居家的狗闻到立马吠叫起来,任主人怎么打骂都无济于事。马护儿又摘了几片叶子,将雉鸡肉放在上面端到屋里。
“这位兄弟你扶着大娘一同来吃些吧,我和马贤弟打扰二位了就用这顿饭菜聊表歉意吧。”凌云志一抱拳说。假若这家没有那老妇人,也许凌云志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又去捞鱼又去捉雉鸡,正因为他看到了老妇人,让他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父母他才会如此。
年轻人本是生着气,责怪他二人来到这里吃了他们的口粮。但当看到那脍鱼的时候怒气早就消了一半,虽然口中不饶人但却口是心非,随后又闻到那雉鸡的香味更是肚子里打鼓不停哪里还有怨气可言?他将自己的母亲扶到外屋让母亲坐好,又给凌云志和马护儿安排了座位自己才入座。
此刻,凌云志与马护儿才真正打量了一下那老妇人。那老妇人虽然说的是中原话,但相貌上却颇似突厥人与大唐中原人有明显的差别,他们二人心中都有疑惑却不敢多问。年轻人夹了一块烤酥的馍给老妇人吹凉然后用筷子喂她,老妇人津津有味地嚼着。又夹了一片生鱼肉蘸了点桂花酿化开的芥末酱让老妇人品尝。老妇人一口下去觉得不是滋味便吐了出来。
凌云志看到后忙说:“老人家要是吃不惯这脍鱼,那就尝一尝这雉****说完将雉鸡的一条腿撕了下来放在老妇人的碗中然后又讲:“这雉鸡我在打的时候,没有看到它刚下了蛋。后来才知道,我把蛋拿了回来,马贤弟将蛋塞进了那鸡的肚内。”
说完又打算给老妇人夹个雉鸡蛋过去,哪知道那老妇人本来好好的却听说这是刚生完蛋的雉鸡,还有未孵化的鸡蛋后立马干呕起来,然后有气无力地哭喊道:“我儿呀!我那苦命的儿!”便再也不顾其他人的阻拦,跌跌撞撞地冲进屋内痛哭起来。
这一幕太过突然,凌云志和马护儿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年轻人站起来怒不可遏气的打哆嗦:“你们……你们究竟是何人?竟如此狠毒!要吃便吃,竟杀其母屠其子,到底还有没有人心!”话音刚落抄起了一根烧火棍打向二人。
这二人都会轻功怎么能让年轻人打到?但都看得出年轻人并非习武之人,所以只是左躲右闪并没有还手。凌云志还边躲闪边解释道:“这位兄弟请住手,我和马贤弟并无恶意。你这究竟是为何?”他不问还好,待他越问那年轻人下手越狠看架势是想将他打死。
年轻人并不知道他们的底细,他的怒火只是源于他和他娘的渊源,那是一种恨!一种无能为力的恨!他想的就是将眼前这两个“残忍”的陌生人打死,才可解心头之恨!
凌云志平时虽然不是很正经那是因为他不喜欢太过严肃的生活,但当有人将他逼急了那就是另一番景象,当然他不会让尤俊轩那种情况出现,那是他自己都惧怕的东西。他会努力克制自己的那份恐惧。但眼前的年轻人把他逼急了,要让他住手只有制服他才可。
想到这凌云志不在躲闪,而是迎头冲上去看那棍子下来的一刻用一只手抓住,然后一运气将年轻人举了起来。那年轻人吓得半死心里想这究竟是何人?但他嘴上却不求饶而是骂骂咧咧地不停,凌云志又好气又好笑。
正当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人的时候,那老妇人摸着墙出来跪在地上求饶道:“这位少侠,我看你非恶人。求你放过我儿吧!老妪这厢给你磕头认罪了!”
凌云志哪受得起?他不过是想让着年轻人安静下来,怎么能够让老妇人给自己磕头?赶忙把老人搀扶起来然后自己跪下:“老人家。再下有错,凌某只是看老人家将最后一块馍馍给了我兄弟二人心中实属不忍。便去打了野鸡回来,没想到惹了老人家生气!在下给你磕头认罪了!”随着说话便磕了下去。
那老人虽然看不见却受宠若惊,她知道这年轻人是好意便说:“少侠莫怪!少侠莫怪!老妪我只是想起了自己的伤心事,与你等无关!与你等无关!”摸索着去搀扶凌云志。
一旁的马护儿看那年轻人安静了下来便上前开口:“两位究竟为了何事?与我兄弟二人如此?”
年轻人气哼哼地看着二人刚要说话却被老妇人拦了下来:“唉,两位没事!是我家的事情不必多知了,快早早去厢房歇息吧!”就让年轻人将自己扶会屋内。
深夜,月明星稀之时。老妇人在内屋睡得平稳,那年轻人也在外面打着鼾。突然,他觉得身体一轻,还没等回过神便被人点了穴道说不出话来,不知道何人将自己抬出院子。然后在他眼中的便是越来越远的屋子,最后消失在眼前。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人放在了一片树林里,在他身上点了两下瞬间他觉得舒畅了。
他揉了揉有些昏花的眼睛,眼前站着两个人分不清男女都一身黑衣打扮看着挺瘆人。忙跪下磕头求他们饶了自己。马护儿噗嗤一笑,然后摘下了面罩走上前拍了怕年轻人说:“小哥是我们!”
年轻人听这声音耳熟,抬头一看见是马护儿。气不打一处来就要破口大骂!亏凌云志手快,捂住了他的嘴说:“兄弟,我们不是坏人。实话告诉你,我们是为了进山今天太晚所以在你家住了一晚,想和你打听一下这山上的情况。”
年轻人不解却很紧张地问:“你们进山做什么?”
马护儿谨慎道:“这你不必多问。你只要知道我们非坏人就可以。你快说这山上的情况。”
“不行!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便不会和你们说,一旦说了情况不但我死我那老娘也活不下去!”年轻人倔强的回答道。
凌云志看这情况别无他法,只能轻声道:“我等是魏王李泰的朋友特此为魏王办事情。只是对山上的情况不了解,特来问问你!”
一听这话不要紧,只见那年轻人眼圈一红居然跪在地上边哭边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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