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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霞风云录》二三章 叠掌共勉同患难 进洞原当赴艰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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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逸飞道:“沈师弟,这只大雕儿怎么办?”沈玉坚道:“我们放了它吧!”说着小心翼翼地松开束紧袋口的绳子,那只大雕呼的一声,从袋口冲出,飞了出来。四人见那大雕在空中来回盘旋数次,不住地发出高亢的鸣叫,似在呼唤自己的同伴。杨雪樱叹了口气,道:“这只大雕儿也真可怜,它不知自己的同伴已死,倘若知道了,不知道该有多伤心呢。”

沈玉坚、林逸飞和柳玉如听了她的话,也是不胜伤感。那大雕叫了几声,忽然敛翅俯冲,向谷中飞去,转瞬间便没了踪影。沈玉坚将金蚕丝布袋叠好,背在身上。四人正要转身离开,走了不到五六十步,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啸,刚才飞入谷中的那只白雕如箭一般地冲上,从四人头顶飞过,落在他们前面丈许处,拦住了去路。

四人心中都是一惊,一时不知这白雕拦住去路是何用意。林逸飞忙将背上的弓箭取下,拉动弓弦,对准了白雕。那白雕面对弓箭,竟毫无避开之意,只是不住的长啸悲鸣。杨雪樱道:“林师哥,先不要放箭!”林逸飞点了点头。

那白雕与四人相持了片刻,忽然一飞冲天,高飞出七八丈不止。众人正觉十分惊讶之际,那白雕却从半空中直堕下来,向山谷的岩壁上撞去。四人见了这一幕,忍不住一起惊呼出声。只听得嘭的一声,白雕的头颈已撞在石壁之上,这一撞之势甚是猛烈,登时鲜血迸出,那白雕的身子在岩石上翻转了一下,便向谷中跌落。

四人看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一时都惊得说不出话来。过了良久,柳玉如叹道:“唉,这白雕儿干么自杀啊?”沈玉坚道:“唉,这白雕见自己的孩子被人夺去,同伴又死,顷刻间,遭逢如此重大的变故,轻生也是在情理之中。”说到这里,忍不住又叹了一口长气,于是将背上的布袋取下,投入了谷中。

柳玉如奇道:“沈师兄,你干么扔了那布袋?那布袋是用金蚕丝织就而成,可是件宝贝啊!”沈玉坚摇头道:“这白雕如此重情重义,委实令人可敬。这布袋害了它的同伴,我若再留在身上,岂不是成了不义之人!”杨雪樱叹道:“沈师兄,你刚才不该下去捉那两只小雕儿的,若是两只小雕儿还在,这只大雕只怕也不会死。”沈玉坚道:“杨师妹说的是。”柳玉如道:“我看这事,要怪也只能怪方师兄,沈师兄也是上了他的当,这才下去捉的小雕儿。”沈玉坚听了,苦笑地摇了摇头,不置一词。

柳玉如疑惑道:“你干么摇头,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沈玉坚涩然道:“我固然想从他嘴里得知经脉之气变为顺行的法子,但师妹请想,方师兄杀了这白雕的同伴,又将这只白雕捉着不放,那两只小雕儿没有父母照料,岂不活活饿死。”柳玉如点头道:“原来你下去,是为了救这两只小雕儿,那你当初怎么不早说啊,我们让方人凤师兄放了白雕不就行了。”沈玉坚道:“他肯放吗,只怕未必,就算他今日放了,你能保证他明日不来捉吗?”

林逸飞道:“沈师弟,真瞧不出你平日里不喜多言,老是呆头呆脑的样子,想事情竟这般周全。”沈玉坚叹道:“我当时只想着将那金蚕丝口袋夺了过来,顺便救了那只大雕,方师兄没了这只口袋,就再也捕不成雕儿,自会好好照料那两只到手的小雕儿,哪曾想人算不如天算,竟连累的这一只白雕也送了性命。”

林逸飞道:“沈师弟,你也不要愧疚,我倒觉得这两只白雕的义举很值得我们效仿,依我之见,我们今日就在这里起个誓,从今以后,我们四个要像这两只白雕儿一样,永远患难与共,同进退,共荣辱,彼此绝不相负。既然这两只雕儿都能做到这一点,我们凭什么做不到了。”

四人于是一起立了同进退、共患难的誓言,八只手交叠在一起,心中都感到说不出的畅快。林逸飞道:“沈师弟,后日晚上便是月圆之夜,你要闯那奇风幻音洞,我和杨师妹、柳师妹自当助你一臂之力。”

两日后,四人来到叠翠峰西面二十里外的一处山岗上。沈玉坚一踏上山岗,便见西面断崖外矗立着十几座陡峭挺拔的石峰,石峰上寸草不生,光秃秃的,与周遭苍翠的山峦相比,显得尤为怪异。更奇的是,这些石峰排成一排,倒像是人叉开的手指一般。沈玉坚见最近的一座石峰最为挺拔高耸,后面的几座,一座比一座矮,最后面的几座在云雾中已是影影绰绰,看不分明,倒像是前面的几座石峰投下的影子一般。

沈玉坚跟随着林逸飞、杨雪樱和柳玉如,转过断崖一角,来到离石峰较近的一处大石旁,只见一道凌空索桥在云雾中乍然显现,便如彩虹般横跨在石峰与断崖间。林逸飞道:“要穿越奇风幻音洞,得先过这座索桥,石峰里面便是奇风幻音洞了。”

沈玉坚于是跟在林逸飞、杨雪樱和柳玉如上了索桥。他刚一踩到索桥上,身形便不由得猛地一晃,忙伸手去抓一侧的缆绳护栏,却觉手上一紧,一只温软滑腻的小手已握住了自己的手掌。沈玉坚回头看时,便见杨雪樱笑盈盈地望着自己,原来是她及时拉住了自己,但见她满是红晕的脸上洋溢着一丝温婉的关切之意,心下顿时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温馨。这时杨雪樱轻声道:“沈师兄,你第一次走这索桥容易紧张,腿上要尽量放松,不要僵硬,最好不要看下面。”沈玉坚听到她娇柔亲切的语音,心里感激不已,顿时不再感到紧张,反而觉得有一种轻松之感。

他紧紧握住杨雪樱的手,依照她的吩咐,放轻脚步,跟她相偕着向前走去。沈玉坚走着走着,心里不禁生出异样之感。杨雪樱鬓角的发丝在微风中轻轻飏起,整个人不仅显的娇美动人,浑身上下更是流露出一种十分从容优雅的超逸之气,让沈玉坚欣慕不已。沈玉坚忽觉自己不是行走在索桥上,倒像是款步云端一般,只盼着眼前的这座凌空索桥永远没有尽头,自己可以永远这样走下去。

沈玉坚正胡思乱想之际,忽听得杨雪樱轻声道:“沈师兄,我们到了。”沈玉坚不禁一呆,蓦地惊觉自己此刻仍然握着对方的手,忙撒手放开。杨雪樱脸上一红,不敢看他,率先抢前几步,向前面的林逸飞和柳玉如走去。沈玉坚见杨雪樱跟在林逸飞、柳玉如身后,走进石峰壁上开着的一个圆形洞孔,便也跟着举步而入。

走进石峰,沈玉坚便见眼前是一间方圆不过丈许的石室,有一张石桌、两把石椅,南北两侧各有一张石床,上面铺着草席。南面的石壁上有两个二尺见方的圆形洞孔,便如两个天然的窗户一般,阳光穿过洞孔,将室内照得一片明亮。沈玉坚陡然见到眼前这间石室,不禁感到说不出的惊讶。整个石室嵌于石峰之内,完全靠人力用巨斧利器凿空而成,自非寻常石室可比。

沈玉坚打量了一阵石室,便见靠里的石室墙壁上有一扇暗门,此外再无别物,心想:“他们说的奇风幻音洞又在哪儿?总不会是眼前的这间石室吧。”他正疑惑时,林逸飞指了指暗门道:“沈师弟,你要闯的奇风幻音洞便在这里了。”说着走过去,拉开了暗门。沈玉坚见门洞里面十分幽暗,仅有一条窄不过尺许的甬道勉强供人穿行。

林逸飞点燃一根火把,当先领路,走了不到十几步,脚下甬道忽然变宽,眼前突然多了两个洞孔,每个洞孔都有甬道向里通入。沈玉坚见三条甬道一般无异,心中不禁感到奇怪。林逸飞道:“沈师弟,你沿着其中任一个甬道前行,走上不到十几步,里面又会多出几个甬道,到了后来,甬道会越来越多。”沈玉坚听了,不由得心惊,忍不住道:“这么多甬道,只怕不易辨清哪一条是通往苍耳山的甬道,走错了岂不糟糕。”林逸飞道:“不错,正是这样,这奇风幻音洞所以难闯,原因便在这里了。”

四人重又回到石室。林逸飞道:“沈师弟,这洞里的道路错综交织,十分复杂,任谁进去,也难免迷路。你要穿越石洞里面的甬道抵达苍耳山后面,绝非易事。”沈玉坚疑惑道:“这石峰里凿出这么多的洞穴通道,岂不是很费劲吗?那又是为了什么啊?”杨雪樱道:“沈师兄有所不知,仙霞门自创派以来,门中弟子一直想开凿出一条通往后山的道路,但通往后山的道路上,不是千仞高的绝壁,就是百丈深的天堑巨谷,唯有此处的十指峰可通往后山,是以一百多年来,门中弟子不遗余力,凿壁穿行,这才凿出了这么多的甬道出来。”

沈玉坚诧异道:“那也用不着凿这么多的甬道啊?只凿一条甬道通往后山不就成了吗?”杨雪樱道:“他们何尝不想这样,只是在黑暗中凿石前行,难以辨别方向,这才凿出了这么多的甬道。”沈玉坚摇头道:“那也不妨,有罗盘可用啊。”杨雪樱道:“他们正是用了罗盘,才凿出了这么多的甬道,有好多次他们用罗盘指认方向,凿着凿着,反而凿回来了,你说怪不怪?”说到这里,不禁嫣然一笑。沈玉坚恍然道:“这么说来,罗盘在这里不能用了?倒是古怪的很。那后来又是怎么凿穿的呢?”

杨雪樱道:“当时人们用罗盘凿出了上百条甬道,却连第一座石峰都没有凿通,门中弟子气馁之余,已不再奢望能凿穿十座石峰,都想罢手停工,后来妙音子祖师爷到这附近查看周遭地形。他率领门下上千名弟子反复探查这一带的地势,硬是凿穿了十座石峰,找出了一条通道。但由于凿出的甬道实在太多,但通往后山的甬道却只有一条,想从这些密密匝匝的甬道中找出那条正确的甬道,却是十分不易了。”

林逸飞道:“沈师弟,百余年来,仙霞门中除了这位妙音子前辈外,从无一名弟子能穿越这奇风幻音洞,过这石洞,不仅罗盘全不管用,而且这洞里常常会传出一些古怪的响声,尤其是在月圆之夜,这石洞里不仅狂风呼啸之声大作,还会有十分怪异的钟鼓铙钹之声,至今没人知道这些怪异之声是怎么来的。这石洞取名奇风幻音洞便在于此了。”

沈玉坚点了点头道:“这位妙音子前辈让门中弟子在月圆之夜穿越这奇风幻音洞,想必自有深意。林师兄,你见过这位前辈吗?”林逸飞摇头道:“这位前辈一直在后山隐居,想见他一面,谈何容易。”

柳玉如叹道:“离月圆时分还有小半日功夫呢,你们说了这么久,也该歇歇了。待会儿,沈师兄还要闯石洞呢。”说着伸了一个懒腰,在一个石椅上坐了下来。四人于是一起坐下,静静等候月亮的升起。

随着夜幕降临,一轮明月冉冉从东方升起,虽然不是十分圆满,但也相差无几。柳玉如疑惑道:“月亮眼看就要变圆了,这洞里怎么还没动静?”林逸飞笑道:“师妹,又不是你要闯这幻音洞,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啊?”柳玉如笑道:“我为沈师兄着急不成吗?”又过了片刻,石洞里渐渐有了响动,传来阵阵风的呜呜声。沈玉坚不由得顿时感到一阵紧张。这时,杨雪樱道:“沈师兄,这石洞是很难闯的,你到时走进洞里,每走过一个甬道,都要标一个记号,出来时就不易迷路了。若是实在闯不过,千万不要逞强,不然失陷在洞里可不是闹着玩的。”

沈玉坚点了点头,眼见月亮越升越高,石洞中的响声也越来越大,果然似有不少钟鼓铙钹在轰鸣作响。沈玉坚听了片刻,觉得轰鸣声中既有风的怒吼声,又似有浪涛声,有时又会冒出几声异常的奇异声响。这些声响此起彼伏,有时风声忽然转细,便如萧声般幽细,听在耳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忧郁之感。

沈玉坚初始还不觉得怎样,但听了一会儿,便觉得这些声响听上去杂乱无章,却又似乎暗含某种联系,不禁感到一丝诧异。他自幼便跟随祖父学琴,对各种音调的细微变化十分敏感。因此,出于一种本能,他自然而然地对听到的这些音响按照乐理进行整合分析,隐隐觉得在低沉的风啸声和高亢的铙钹声中似乎夹杂着另外一种异常熟悉的声响,这声音与别的难以名状的声响融合在一起,既像箫声,又像埙声,有时突然转为尖锐,倒跟笛声相仿,却偏偏透着一种说不出神秘和美妙,一时难以分辨。

沈玉坚屏声静息,全神贯注地聆听了良久,只觉得这美妙的声响越听越是醇美,心想:“这美妙的声响明明是按五音角、徵、宫、商、羽有规律地变化,难道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乐器不成?”这时柳玉如忽道:“你们看,月亮圆了。”杨雪樱和林逸飞正倾听着洞里发出的声响,听到柳玉如说话,忙转头望向窗外,果见月亮如同一面皎洁的银盘一般挂在天空上。

林逸飞道:“沈师弟,你现在可以闯洞了。”沈玉坚沉浸在洞里传出来的既美妙而又神秘的音响中,一动不动,对他说的话充耳不闻。林逸飞伸手拍了他一下,道:“沈师弟,你发什么呆。”沈玉坚这才醒觉,哦了一声道:“现在可以闯洞了,是吗?”林逸飞点头道:“不错,沈师弟,那位前辈留有规矩,每次只容一个人闯这幻音洞,我们只能助你到此。你要记着,你只有一晚的功夫闯这石洞,我和杨师妹、柳师妹在这里等你。最迟到明天,你若是仍闯不过,那就不用闯了,要记住杨师妹的话,每走一个甬道,别忘了标记号。这样,回来的时候,就不会迷路了。”

沈玉坚点了点头道:“我不会忘记的,你们放心就是。”这时,杨雪樱忽然走上前道:“沈师兄,这是我随身携带的一枚平安符,你把它带在身上吧,愿你此行一帆风顺,平安归来。”说着将一个扇坠般的莹白色美玉从身上解下,挂在他的头颈上。沈玉坚见美玉上镌刻着“平安”两字,虽然不大,但触手温润,显然是上等的美玉,心下不禁感动,说道:“杨师妹,谢谢你了,但愿我此行能如愿吧。”说完,毅然跨步走入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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