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玉仔细看着地图,叹息一口气道:“李自成南下已成定局,四川不是那么好攻的,他也没时间进攻四川。殿下舍弃东南是对的,不过老臣觉得南京应该能撑的住,殿下太悲观了。”
秦良玉和建奴、李自成等都交过手,她不认为南京那么多兵马连几万人的建奴都抵挡不了。
“老夫人没考虑北方很多原从贼的大明官兵会背叛李自成吧?吴三桂、耿仲明、尚可喜、孔有德等人肯定是建奴先驱,真正的建奴八旗恐怕会分兵把手北方。只要江北四镇兵败,附逆者一定很多。南京是守不住的。我那大伯也不是能殉国的人,你高看他了。”
秦良玉冷哼一声,她崇敬先帝,不仅仅因为自己受到先帝的优待还因为先帝死得及其壮烈。南京的那位她也有耳闻,大明享国二百余年,内地多未经战事就算那些边军也多有贪生怕死之徒,反而不如文臣。
“既然如此,太子为何在此等待天时,一年而已。老臣怕太子来不及……”
“只要我打出旗号没人敢和我争夺帝位,这点请你放心。老夫人,你有没有想过粮草?呆在这确实方便。可粮草怎么解决?我先前说过要去安南并不是贪生怕死,自从我父皇登基以来天下灾祸四起,他无奈之下只好不断的加派,民间早就不堪重负。明年大战将起,军饷如何解决?总不能继续加派或掠民吧?纵观历史,凡大灾之年少则十几年,多则四五十年。我大明国运多舛,灾害整整持续了四十多年就连广东也竟然降雪了,这是前所未有之事。咱们无法预测还要持续多少年,只有向南才是契机,我听闻南方人多懒惰,只要移民大力种植,完全能支撑起咱们的粮饷。我还听说福建已经有了高产的番薯、土豆等物。只要依靠长江天堑撑住几年,北方再来几次灾害,赶走建奴不是难事。这不是靠天而是靠经验。想想东汉末年、三国西晋、唐末、五代一直到宋初,都是因为天气巨变粮食减产而照成的乱世。你再想想这些年是不是一年比一年冷?”
郑成功点头道:“确实如此,福建那边也下过雪,据我父亲说那是百年未见。番薯也确实高产,一亩数十石,润泽可食,生如葛,熟吃香甜可口,味如荸荠。听说是万历年间福建长乐的陈振龙在吕宋发现当地的人种植的,不过红毛藩不让番薯出境,陈先生经过精心谋划,把番薯藤绞入绳子中外面摸上泥才欺骗过红毛藩带到福建。天启年间,江南水灾严重,五谷绝收,番薯可是养活了无数百姓,可惜朝廷并不推广。至于土豆,学生只是听说在福建也有种植,具体的学生也不知。”
“福建多山,那里既然能种,我这也能种,等郑公子走的时候我派人跟着,购买些种子回来。”秦良玉没问朝廷为什么不推广,因为万一收成欠佳,这可是天大的罪责,没人敢担这份责任。
秦良玉对朱慈烺说道:“老臣想了一下,不管天下大势按不按照殿下所分析的发展,为了粮食也值得冒险一次。老臣这给你五千精兵外加新招募一万新兵,殿下去广东时边赶路边训练也能用。我侄子秦拱明能助殿下一臂之力。殿下先随我去石柱待上六七日,老臣把兵给你招齐了。”
第二日,货物卸载完毕,郑成功将船分批返回,他也要告辞返回福建为朱慈烺准备船只,朱慈烺叫他也准备一些人并通知他父亲和叔父去广州等待召见。
在朱慈烺等待秦良玉招募兵马时,南京却陷入了巨大的政争,本来史可法、马士英等文武大臣在得到建奴入关并击败李自成后不胜自喜。他们以为吴三桂借清兵击败闯贼收复神京,并没有认为是吴三桂勾结建奴侵占中原,多尔衮打的旗号也是为崇祯复仇的名义。
弘光政权上下层全都沉浸在“借虏平寇”的幻想中,个别中下级官员反而比较有远见,主张应以自强为主。可惜得不到上层人物的支持反而讨论起派遣使臣联络清廷事宜。彼时,南京上下全都以为天下要定。
六月下旬,左良玉通知侯恂,太子经武昌西去。东林党立即觉得这是个机会。
一处庭园内,东林党骨干侯方域、陈名夏、沈惟炳等人围着石桌一边喝酒一边谈论着太子之事。
“以前的计划终止吧,真太子既然出现了,假太子就用不上了。”陈名夏阴沉着脸道。
刷的一声,侯方域打开扇子道:“童妃这件事还可以利用一下,得位不正且抛弃妻子,人所不耻。他还有什么脸面坐皇帝。特别是马士英这个小人,投机取巧,此次必须把他拉下马。”
“朝宗所言极是,不过直接上书言太子事,马士英必定反咬一口。得好好策划策划。”
六月二十五日,南京武英殿,今日是大朝议,随着三声鞭响朝议开始了。
兵部左侍郎左懋第出列说道:“如今闯贼被清军击溃西逃,山东、河南等地人心思明,等待朝廷选派官吏。臣请陛下廷议。”
马士英立即斥责道:“道听途说,一派胡言。现如今闯贼就在河南,山东等地还在他的掌控之下,朝廷必须扼守武昌至南直隶一带防止闯贼南下,哪来的兵丁去山东?”他不想因为选官派兵去山东等地,这样会刺激建奴并给对方口实来打南京。
左懋第据理力争道:“闯贼已经被清军击败,原归顺闯贼的乡绅都已经反正,只需要派人管理即可,何须派大量的士卒?”
吏科都给事中章正宸出列上奏:“今日江左的形势比晋、南宋更加艰难,肩背腹心,三面受敌。而山东等地各自结营寨擒杀伪官为朝廷效死力,此等忠义已经获得四方响应,朝廷应该传檄四镇,分渡河、淮,联络诸路,一心协力,互为声援。臣望陛下为先帝披麻戴孝,御驾亲征,驻跸淮上,到时候必定生灵震动,官兵同仇,士气大增,请陛下检阅军队,选好将帅,攻一城就修一城,据险要之地把守,寸土必争,臣相信很快就能占据中原,要是北方吴三桂是借虏平寇应当将闯贼赶出河北,朝廷兵出井陉、孟津关,占据武关攻陇右。那时候天下大定。复土之日就不远矣。”
吏部给事中马嘉值也出列说道:“臣忧虑吴伯求援清军南下如同当年求兵于突厥,召兵于契丹,自古以来异族都是心腹大患,到如今朝廷还不做防范的话,万一清军饮马长、淮,侈功邀赏,到时候如何打发东虏?请陛下明鉴。”
三人的意思都很明显,具是要求派兵北上收复故土以防满清图谋中原。又有几个中低级官吏出列支持他们。
可满朝大臣都期待着和谈,兵不血刃的收复故土,哪能按照几个给事中的主意来办。
建极殿大学士、兵部尚书史可法出列说道:“各镇的兵马久驻江北,皆待饷不进。听说清军南下就索要钱粮户口册报,臣建议陛下速速发诏求贤,晓谕北畿、河北、山东在籍的个管理及科甲贡监,但凡怀忠报国,及早南来的,请陛下破格用之。”
此话一出,左懋第、章正宸、马嘉值等支持武力收复故土的人大失所望,这分明是用缺饷来找借口放弃山东、河北等地的百姓和土地。
内阁首辅马士英、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高宏图、户部尚书王铎、保国公朱国弼等重臣皆颔首称是并出列支持史可法的建议。令三人失望的是满朝重臣竟然没有一个人支持他们,弘光帝更是直接准史可法所奏。
“君王莫听捐燕议,一寸山河一寸金”,弘光朝廷放弃北方就这样成为定局。
马士英、史可法等重臣不是不知道收复山东、河南、河北的重要性,可他们一心想要和谈,要是出兵北上岂不是给清军一个南下的借口,到时候还怎么谈判?要是清军南下,他们连闯贼都打不过又怎么打得过清军。当务之急就是联系清军剿灭闯贼,至于以后的事那就看谈判结果。最好的结果就是仿照北宋,舍弃燕地换取清军帮助剿匪。次一些的结果就是仿照南宋据淮北划江而治。
不过弘光也没直接拒绝收复北地的要求,朝议结束后任命王燮为山东巡抚,丘磊为山东总兵。命原蓟督王永吉戴罪总督山东军务,同陈洪范等料理酬清军之事,又任命了王溁为登莱东江等处巡抚。可一兵一卒都没派给他们,没有武力作后盾,他们根本不敢赴任,朝廷一再催促,可那些人就在淮北观望对催促的公文充耳不闻,就派了几个使者到建奴没到的地方颁诏、遣牌,虚应故事就万事大吉。
七月,马士英上奏和议,弘光准奏,左懋第被任为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为正使,陈洪范、马绍愉为副使,前往北京,通好议和。
左懋第根本不同意议和,他极力主战并请求拨给他人马,以收复失地,恢复大明江山。他的要求直接被弘光拒绝了。他又上书弘光改派他人去出使,也未被接受。
左懋第见君命难违只好照办,临行前他再次上书力劝弘光皇帝“时时以先帝之仇、北都之耻为念”、“勿以北行为和议必成,勿以和成为足恃”。他知道赴京议和,无异于与虎谋皮,希望渺茫,只能提醒朝廷不要对和议抱太大的期望,即使议和成功也不能信赖满清,还是主张以武力保平安。
左懋第的一片苦心直接被弘光和重臣抛到脑后,因为接下来有更大的风波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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