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离开广州的时候只委托留守的秦拱明向李士淳说自己带领水师去外海演习为明年封锁长江和登陆江北做准备并且还委托李士淳代自己接受购买的军舰,时间是一个月,会在年底之前回来。
朱慈烺最终失约了,年前他并没有回来而是越过安南南北对恃的防线一路劫掠,直到全部的船都装的满当当的才到盛产珍珠的合浦休整。
在合浦他也没闲着,在借了替皇家征收珍珠的镇守太监黄书岚的脑袋之后又宣布免除合浦所有的皇贡并以免徭役和月银五两为条件替施琅在附近招募了一千人来补充损失。合浦的采珠人绝对是合格的水师人选,特别是做水鬼凿沉敌舰使用。
朱慈烺心中也清楚,广州的文官们正酝酿着浓浓的怒火。他有意在广西拖延时间思索如何向众臣解释自己劫掠的事情,天朝上国的威严已经被自己破坏殆尽。这是文官们不能容忍的,特别是一些“圣母婊”们。传统观念如此,就算朱慈烺身为皇帝也没办法改变。
广州的文官们确实凝聚着巨大的怒火,身为大明监国皇太子未来的皇帝却亲自带队劫掠属国,这绝对不能忍。这在有些人的心中比劫掠自家百姓还要恶劣。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此事一旦传扬开来,那些属国怎么看?忠心的朝鲜怎么看?日本怎么看?南洋各国怎么看?大明二百年花费无数的人力、物力建立起的信誉就因为区区一点粮草全崩了。
广州总督府内,留守的李士淳正在劝说着愤怒的同僚,“前两日葡萄牙的舰船,诸位都见识过,虽说贵了些但战力确实强横。一千名雇佣军也是花费值得,秦将军也说火器营的炮打的越来越准……”
“不要转移话题,李大人,李阁老,现在说的是太子去安南的事,你身为老师就没有一点羞愧吗?钱财不够用是支出太大,明年就能缓过来,还用不到去劫掠吧?”说话的是大理寺(最高法院)少卿扶纲。他因愤怒而满脸通红。
扶纲,字允常,布依族,贵州都匀卫人。崇祯七年进士,时任大理寺观政、光禄大夫。他一样是在李自成撤出北京城后南逃的官员。王锡衮上任贵州巡抚后寻访到他并说服他来广州投奔太子。他一来就被李士淳委任为大理寺少卿,说是大理寺少卿,实际上是他在主持大理寺事务。
“想我大明自成祖以来,为了宣扬国威花糜无数,好不容易才有了万国来朝的盛景。还有数万将士战死他乡才让安南屈服,首辅听不到他们的英灵在哭泣吗!宣宗为了安抚南洋各国不得不罢交趾,可太子干了什么……阁老还想为太子遮掩……下官实在不知道阁老究竟有何意图。”说话的是曹烨,他原本在广西当布政使,可南京派瞿式佀(sì)为广西巡抚,他调南京都察院左佥(qiān)都御史。他不想去南京就任所以来到广州找李士淳商议,被李士淳委任其为都察院左佥都御史。
没骂娘已经算态度不错了,李士淳无奈道:“教不严,师之惰。千错万错,都是老夫的错。事情已经发生了,诸位与其在此抱怨不如想办法补救。”
李士淳只能自己给太子挡枪,在这个节骨眼上太子不能有错。不然会严重打击太子的威望而太子缺的就是威望。
众人见李士淳认错就不再继续攻击,一切等太子回来再说。朝会不欢而散。
朱慈烺回来的时候只有寥寥几人迎接,他知道事情有些大条了。按照正常情况,皇帝或太子凯旋一定会有盛大的仪式来昭显威严。特别是如今自己的朝廷草创更应该如此才是。朱慈烺没有指望他们举办多盛大的仪式,只希望能和正常一样就行。但现在情况恰恰相反,说明文官们的不满相当大,居然大到让他们不顾礼仪了。朱慈烺内心也十分愤怒,这意味着自己马上面临着皇权和臣权的第一次较量。可他也充满着浓浓的无奈,一个处理不好人心就全散了。队伍散了,自己做的努力将全都付之东流。
朱慈烺收起沮丧的心情准备给出征的将士们庆功,不然的话再令将士们的心也散了,自己还努力个屁。
庆功会如期在水师的临时大本营召开,那些朝臣最终全都来了,不过都在一处帐篷里不露面。
见他们过来了,朱慈烺才松了一口气,能妥协就好。在草草的看完几本奏折后朱慈烺就没再看下去,满满一桌子全都是劝谏以及弹劾李士淳的,没必要再看下去了。
“老师躺着也挨枪啊。”他一脸笑意的看着李士淳。
李士淳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太子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不由的苦笑道:“教不严,师之惰。臣被弹劾也是人之常情。何况殿下的事,臣也脱不开关系。”
秦拱明一脸羞愧的跪下道:“全是臣的错……”
朱慈烺拜拜手道:“不关你的事,走的时候我捉摸着你能抗住三天就不错了,哪知道你能抗住半个月。你做的已经不错了,无需自责。起来吧。”
“谢殿下。”秦拱明最终没抗住压力全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大臣们。
朱慈烺笑着对李士淳说道:“老师,他们让我做出什么样的退让才肯罢休?错,我是不会认的。”
李士淳有些诧异的看着太子,他没想到太子居然一眼看透了政斗的本质。
“老师不必惊异,他们说了一堆废话,说穿了还不是为了争权夺力。自秦皇统一华夏建立皇帝制度以来,皇权和相权的冲突就开始了。从秦朝三公九卿,地方推行郡县治。隋唐又建立三省六部制才完善,北宋设中书门下,本朝设内阁甚至设厂卫,这些都是为了分散相权巩固皇权的举措。相权说穿了就是文官们的权力。例如本朝胡惟庸案、大礼仪之争、万历朝的国本之争、先帝时期的逆党案等等都是在这种冲突下产生的。
如今咱们才草创,就算没有此事,他们也会找我的茬。当初我为了避免掣肘过多才南下广州另起灶炉,不然我完全可以依靠沐家和秦家在四川立足。咱们内讧不起,要是条件不过份,我可以向他们妥协。”
李士淳松了一口气,他怕的就是太子不妥协。大明的衰落有很大原因是因为皇帝和大臣互不信任、互不妥协照成的。太子既然明白了,也省了自己的事。
“殿下英明,朝中分成五个意见。一是废除厂卫,其职责由都察院负责。二是收回司礼监的批红权。三是接纳东林党骨干,另选首辅。四是不能把查卫所土地案扩大化。五是遵循祖训,藩王不能参政。”李士淳说完又解释了一下,“如殿下所料,南京发生了激烈的政斗,东林党败北,几乎全外放了。阮大铖在南京大兴党狱,复社成员也四处奔逃。第二条臣答应了,也已经上了辞呈。这才把他们全劝了过来……”
“这五条,我一条都不能全部答应。”朱慈烺止住了想说话的李士淳,“妥协嘛,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妥协,大家都妥协一下才能顺利的过下去。大不了一拍两散,我再找一批人好了,反正咱们才草创也没多少人。麻烦老师把我的态度告诉他们,消除分歧的办法就是相互妥协,单方面的妥协只会照成更大的斗争。”
果然不出朱慈烺所料,政治动物最大的缺点就是妥协性。哪怕是再苛刻的条件,只要能妥协他们就毫不犹豫的做出妥协。没过一会,全都来了朱慈烺的帐篷中。
行礼完毕后朱慈烺轻咳一声道:“刚才首辅已经把各位的意见转达给孤了。既然全都来了,大家就坐下好好谈谈。”
“事涉藩王,大伴去把桂王、永明王也请过来吧。”朱慈烺转头向身旁的李继周吩咐道。
没一会,桂王再朱由榔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原本历史上桂王朱常灜和他的三子朱由楥在去年十一月相继病逝,朱由榔才继的位。朱由楥是病逝了,可桂王依旧半死不活的坚持下来还能四处走动。可能是被自己制定的亲王参政的政策刺激的坚持下来。
待桂王坐定,朱慈烺也吩咐众大臣坐在准备好的蒲团上,才开口道:“丑话说在前面,妥协可以,但孤绝不会方面的妥协。不然孤以后绝对会找机会扳回一局,你们也再会找机会扳回。那样的话朝廷以后就陷入无穷无尽的政斗中。现在的情况不许孤像孤的曾皇祖那样退居幕后通过内官把持朝政。咱们就找个折中方案,最起码让双方都接受而不会再因为这件事扯皮。至于未来的事,未来再说。”
朱慈烺说的是万历帝。万历帝因国本之争失败而赌气的退居后宫三十多年不上朝,当然他身体不好也是另一个重要的原因。
众臣都沉默无语,李士淳只好出列说道:“殿下有什么方案,咱们一起讨论……”
朱慈烺请他回去后说道:“关于厂卫,孤知道你们十分反感被监视,这也是皇帝不信任你们的表现。君臣互不信任,这对一个朝廷来说是十分致命的。”
黄奇遇,崇祯元年进士,时任太子春坊中允兼皇上起居注之职,因守孝再加上看不惯马士英才一直呆在揭阳老家。作为李士淳的同年,他被李士淳说服任左副都御史暂时执掌都察院。他出列道:“殿下为何不同意废除厂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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