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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走过的江湖》037斗门桥下百货行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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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原名陆本忠。

名字倒很忠厚,但人和忠厚没沾多少边。狗子说,陆本忠做的也是大生意,主要捣鼓的就是房地产。狗子还说,但凡搞房地产的,多少都有些黑白背景,否则他陆家也不会拿下斗门桥下二号位的竞标,还没有人和他抢。

所以,这个陆本忠,不能算是特别正经的商人。

狗子:“人家说,陆本忠商人起家,底子是清白的,后来挣钱了,那黑白两道不都要给点面子?于是混着混着,就成这江南一带的江湖大佬了。”

守田有点无法理解。

我:“我可不相信他真的清白。”

狗子:“你管他清不清白呢?只要记得他是大佬就行了。”

我:“对,反正,惹不起。”

守田:“哎?那他为什么要叫二爷呢?大爷是谁?”

狗子笑:“他大爷的我怎么知道他大爷是谁……搞不好啊,就是怕被人骂你大爷的时候骂到他,所以才叫二爷。要换我,我也不叫大爷。”

我:“我也不叫。”

守田:“咱仨里边,你本来就算大爷,二爷是小昭,我是三爷。”

狗子:“你大爷!”

我:“哈哈!”

我们这一顿饭,吃得颇为愉快。

或许,也还是源于无知,我们初生牛犊不怕虎,把旁人毕恭毕敬巴不得供起来的大人物挂在嘴边侃侃而谈。当然了,这很快乐,也很豪气。

这就是我向往的江湖。

……

佟小玉抛下我们去陆府吃宴席,本来以为,她不会管我们了,最多也就是从酒席上带点儿好吃的回来给我们。只是,细细一想,这也不太可能,毕竟,人是正宗的豪门大小姐,又哪能像我们一样在酒席上打包?

狗子说:“那确实是有点儿丢人哈。”

我:“可不是。”

狗子:“嗯……那也好办,等她回来让她再请咱们下次馆子,必须的。”

狗子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门就推开了,陈管家提着个灯笼,说陆本忠邀请我们去参加他老娘的寿宴。不过谁都听得出来,这么要求的,是佟小玉。

狗子:“我说的吧,小玉才不会丢下咱们。”

我:“那去不去?”

狗子:“有酒吃,干嘛不去?”

守田:“那要不要送礼?毕竟人家是办寿宴,空着手去,不太好吧?”

狗子:“送个屁!”

狗子低声说完,一脸笑容就朝陈管家迎了上去,变脸的速度堪比翻书。反正也是一堆废话,我懒得再听,和守田一起收拾了一下,就准备跟着陈管家过陆府做客。我的剑,早被我藏在柜台下面,这一回,也不能带着它了。

出门时,夜幕已至。

我们一行跨城河、往南过承恩寺、一直往镇淮桥去,尽管月色有些朦胧,在我眼里,沿途的景物却一点点熟悉起来,回忆也渐渐清晰起来。

狗子走在我旁边。

他低声问我:“想什么呢?”

我说:“你谈生意的时候有没有听说,陆府在什么位置?”

狗子懵了一下:“只说在城南。你不是说城南才是官商富贾聚居的地方吗,陆本忠这身份,还用想?不过也真是够远的,走半天了都。”

我没和狗子再说。

一路跟着陈管家,周围的街巷牌楼愈加熟悉起来,而我也更加踟蹰起来。最终,我们停在一座大宅前,唯一陌生的,就是门匾上的姓改成了“陆”。这就是陆府了。陈管家回头来,有些不乐意,但还是只能请我们进去。

狗子和守田上前,我却没挪脚步。

狗子回头:“怎么了?”

我:“陈管家,我记得,这座宅子,以前不姓陆吧?”

陈管家也回头:“看来这位小兄弟,在京城待过啊,还是很久前了。这宅子是前几年我家老爷从官家那里买的,怎么?拿了地还不算,还想要宅子?”

狗子斜了一眼,有些不舒服。

我:“这宅子,以前是被查封过的吧?”

陈管家:“哟,知道的还不少?是被封过,听说是前朝的一个大官,好的不干干造反,最后被皇帝抄了家,这会儿怕是早都投胎转世了。”

我:“造反?不见得吧?”

狗子和守田看向我,不知道我为何会这么说。

陈管家举起灯笼,看了我一会儿,忽然用手指着我,说:“小兄弟,做生意就做生意,朝堂上的事,不用管。人说造反就是造反,懂了吗?”

狗子:“懂,懂。”

狗子先出声,跑下台阶拉着我,一起踏入府中。

……

我们入席的时候,寿宴已经开始很久了,就在大院里,摆了张戏台,几十桌人一起边喝酒边看戏。可以看到,老寿星的那一席上,佟小玉占了一个最近的位置,有些拘谨地坐着。想来她只是佟家的小女儿,和陆家并不算太亲。

至少,到她这一辈,已经疏远很多了。

只是碍于礼节而已。

佟小玉没有发现我们,而且想发现也比较困难。

我们仨入府的时候,没人迎接,也不可能会有人迎接。陈管家把我们安排在最边缘的席上后就消失了,而旁边同席的人,更不会留意我们。

他们巴不得的,应该是离主席更近一点吧。

如此,我们求之不得。

狗子一入席就开吃,专挑好吃的,还说这陆府果然是大户,就这随便一桌,怕也上百两银子,一摆就摆了几十桌,请一次客几大千。

我说,怕他收的礼,比这更多吧。

狗子:“守田,有什么好看的嘛,我跟你说,这些山珍海味,可比那戏精彩多了。要是这回不吃,下回就算有钱也不知道上哪儿弄去。”

守田探回身子,依依不舍地把目光从戏台上收回来。

守田:“这出什么戏?”

我看了一眼:“满江红。这一幕叫岳母刺字。”

守田:“噢,怪不得我说我好像看过,我娘也给我说过。哦对了,咱一声不响在这儿吃,不好吧?要不要去和陆老爷打个招呼,至少也拜个寿啊。”

我:“你不好意思?”

狗子:“拜什么拜?礼都没送,那不是更不好意思?”

守田:“也对。”

经狗子一说,守田想了想,也变得心安理得起来,夹起一只鹅腿就啃,满嘴是油。同席的一人斜眼过来,鄙夷地看了看,好像在说哪里来的穷小子。当然,严格算起来,此时的我们,不穷,只是吃饭不就应该这样吗?

狗子从不管外人的眼光,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狗子忽然看我:“你怎么不吃?”

我:“我在这里边待着不舒服,没胃口。”

狗子:“我也不舒服。但咱不就来蹭吃的吗,吃完就走,管他的。对了,你刚才在外面说那些什么意思?你好像来过这里?”

我凝了凝神:“没有。”

狗子:“那你干嘛这幅表情?”

我压低声音,守田也凑了过来。我说:“这座宅子,以前被查封过,还死过人,就戏台底下那个位置,这么近,这么近,满地是血,洗都洗不掉……”

狗子和守田一齐看向戏台。

戏已至最后一幕,岳飞说完两次“天日昭昭”后,断头台上的刀咔擦落下。

守田忽然有点反胃。

狗子皱眉:“你怎么知道的?”

我咬着下嘴唇,也将目光移开:“听说的。”

狗子:“切!说得跟真的一样。守田,他戏弄我们呢,继续吃。”

我笑了笑。

不再说。

……

这一席寿宴上,几乎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狗子说,他看见的好几个,都是京城各大商号的老板。听说户部的某个侍郎都被请来了,应天府的地方官员也不计其数。这是有名号的,而没名号的那些,猜也能猜到是什么人。

反正,共聚一处,给陆本忠的老娘贺寿。

狗子说:“这排场,要不是小玉开口,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识。”

守田笑:“这不正好去搞你的人脉吗?”

狗子:“那也得人理我啊,你看哪个不是眼睛长在头顶的?切!我说了,我就是来蹭饭的,就算要到这种排场拉人脉,我也会靠自己的本事来。”

我也笑:“出席不算什么,自己办这么一席,才算本事。”

狗子:“办就办嘛,我还乐意办呢。看见没?那边,那一桌,小玉旁边,陆本忠笑得牙都快掉了,不晓得今天收了多少礼多少银子。”

我和守田一起笑。

我:“吃饱了没?吃饱走人。”

守田:“还行。不过,咱是要等小玉一起走还是先回去?”

狗子喝了口茶,抚了抚圆鼓鼓的肚子:“不等了。等不知道要等到多久,不等难道上去叫她?不嫌丢人?况且咱店里还没人守呢,我不放心。”

我:“行,那走。”

守田一转头,忽然说:“等会儿。”

狗子:“等啥?”

我顺着守田的目光看去,不巧,跟一个我永远也不想见到的人四目相对。无奈,我偏过头,一手扶着额头,掩耳盗铃般想要遮住自己的脸。

狗子:“别躲了,人都看见了。”

守田:“他怎么也来了?”

狗子:“应该不是冲我们来的吧,你看他都没瞧我们。”

我:“谁知道呢。”

此时,唱戏的角儿停了下来,乐音也停了下来,席上所有人都站起身,一起向着院门口瞧去。一行捕快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带着刀,直走向陆本忠,丝毫颜面都不给。其中,领头的那个,不是别人,正是慕容青。

六扇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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