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楠渝透过练习室的玻璃门看尽南柯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正想进去安慰安慰她,却被陈姐按住了她抓在门把柄上的手。
陈姐冲她摇了摇头,沈楠渝正想吼着问她为什么,陈姐却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
“你想闹得人尽皆知毁了南柯吗?!”
沈楠渝眸中的光渐渐暗淡下去,手垂了下去,有些无力,“那我们,就只能这样看着南柯一次次报以希望,一次次目睹她的幻想被打得七零八碎吗……”
陈姐看着门内跌坐在地的南柯,“南柯,是一个自尊心特别强的女孩儿。”
“就像现在,她其实知道我们在外面,但是既然她不想让我们进去,不想让人看见她的落魄,那我们就尽力地保护好她,这样,才算是对她最好的安慰吧……”
“楠渝,认识她这么多年,你敢说你了解南柯吗?你真的,看得透她吗?”
“!!我……”沈楠渝骤然瞪大了眼睛,盯着陈姐,陈姐的目光却一直放在南柯身上。
“南柯她习惯了掩藏自己的情绪,习惯了将那些事情烂在心底,所以你看,无论遇到什么问题,她总是能很快地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因为这是她反复练习了十多年的东西,对她来说,这只是一种习惯而已。”
“别说你了,就连我自己,都不敢说在她有意隐瞒,哪怕只是有那么一丁点儿意味的时候能猜到她在想些什么。”
“做好我们能为她做的,在她落魄的时候,别让其他人看见她这副样子,在她需要的时候,离她远远儿的,这是我们仅能为她做的——至少,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愿意拿真心对她,还有人会真心实意地对她好、却却真真地保护她。”
指甲嵌进肉里,沈楠渝抬起头,看着南柯,目光中满是心疼。
“别用那种可怜的眼光看她,南柯她,从来都不是弱者,她不需要同情,你的眼神,只会刺激她。”
“那丫头,可是十一岁就可以做咱们舞社老师级别的妖孽人物,一天的时间都可以被她分成四十八份,她从来,都不需要怜悯。”
——握紧的手,一下子松了开来。
——沈楠渝沉默了。
南柯,的确是个天才。
无论是音乐、绘画、手工……她都有着超凡的天赋,只可惜,她所背负的压力,太大了。
——否则,她还可以更优秀的。
陈姐却在此时变了脸色。
沈楠渝下意识地去看门内的南柯,南柯脸色煞白,死死地咬住下唇,手里还抓着手机。
——整个气场,都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是颓废的话,那么现在,就是绝望了。
——南柯,彻底对她的那个“家”,绝望了。
手机里,是一条提示短信,内容,南明堂,转了一万块在她卡里。
南明堂的附属消息:
“南柯,你平时在a市上课,花销应该不小,卡里应该也没什么钱了。你这次考得特别好,放假了,房租和兴趣班也都要交钱,市里花销也大,这钱你拿着,自己支配吧。”
——哈。
——原来在南明堂眼里,南柯就是一个不学无术、挥霍无度的坏女孩啊。
——之前和他说中考成绩的时候听他的口气就隐约猜到了一点,没想到还真是这样啊。
陈姐慌忙掏出手机给南明堂打电话——南柯她,太不对劲了。
——而能给她造成这种伤害的,就只有叶绮和南明堂。
——叶绮是不可能了,她从来就没承认过南柯这个女儿,南柯,也没叫过她“妈妈”。
——那么,南明堂他到底……
电话刚接通,陈姐就隐忍着问南明堂:
“你刚刚给南柯发了什么?”
南明堂愣了愣:“就……给她转了一万块钱,然后说她在市里花销大,卡里应该没多少钱了,叫她自己支配,说她考得很好啊。”
陈姐咬紧了牙:“南明堂,你现在,知道南柯平时成绩怎么样吗?知道她平时花销多少吗?知道她每天睡多长时间吗?知道她现在穿多大码的衣服吗?知道她现在有多高有多重吗?你真的知道她想要什么吗?你是不是觉得,南柯考成今天这样,都凭的是运气?是不是觉得,她每天浑浑噩噩地只想着怎么花钱?是不是觉得,她每天都过得特别轻松,拿着你给她上兴趣班的钱不干正事?是不是觉得,你这个女儿叛逆的不行,年纪轻轻就成天在外面鬼混?!你知不知道南柯现在有多优秀?!你连她卡里的余额都懒得查就断定她花销特别大,你和我抱怨过南柯和你不亲近,南柯性子太孤僻,那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会这样?!”
南明堂怔住了:“难道……不是这样吗?!”
陈姐抓紧了手机,仿佛要把它捏碎了一样,“我告诉你,南柯不吃零食、不跑网吧、没有不良嗜好、成绩稳居年级前十,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南柯她每个月算上书本纸笔的购买和住宿费,花销不到一千块,她周末经常住宿舍,一个学期差不多也就回来三次,因为她怕给我们添麻烦,她平均每天睡不到五个小时,因为她有失眠症,她现在十五岁,身高有一米七零,每餐最多吃得下一碗米饭,尽管她身上有肌肉,但她还不到九十五斤重,在音乐方面,她是个天才,是我舞社现在的活字招牌……别和我说她没告诉你,你自己都没有一个身为父亲的自觉,自己不知道关心女儿,活该南柯不同你亲近,现在南柯已经不在是你的负担了,反而你,成了她的累赘……”
手机被拿走,陈姐下意识地顺着方向看去,“南柯……”
“爸。”
“嗯。”
“你没必要知道。”
“就算你知道了又会怎样。”
“然后把我看作更大的累赘吗。”
“没什么好解释的。”
“习惯了。”
“南明堂,你戏真的很好。”
陈姐和沈楠渝一下子就惊呆了,齐刷刷地盯着南柯——南柯,这是第一次直呼南明堂的名字。
——以前的她,就算再委屈,也不会这样不敬的。
南柯面无表情,继续她与南明堂的对话:
“有什么关系,反正我明里暗里叫你都不知道不是吗。”
“陪你演够了。”
“你当我是傻子吗?之前还愿意相信你,那是因为我觉得再怎么样你也是我爸,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早就猜到有这一天了。”
“不用你管,反正你也没管过不是吗。”
南柯抬起手腕,勾起一丝笑意:“现在是十二点十五分,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已经会议迟到了。”
“你说我怎么知道的。”
“你关心过我吗。”
“十六分了。”
“本来也没什么好说的。”
挂断了电话,把手机递还给了陈姐,正是吃午饭的时候,舞社里人都走散了,南柯抬起头,依旧如往常一般,扬起笑脸冲着陈姐说着:
“陈姐,我饿了。”
笑意里,尽是藏不住的疲惫。
——多少落花狼藉,多少人情冷暖,唯有自知。
“突然就懂了,不能再懦弱下去了。”
这一天,少女的日记本里,只有这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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