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波!在世为人,离世为神,都怪傅三,请你保佑云儿他们安全无忧。傅三对黑沉沉的大海默念着,云儿现在船上吗,说不定可以把船夺过来,然后驾舟远去?为什么她会是海王的美姬呢?为什么?难道她过去一直是这样裸着身陪人唱歌吗?波波,都怪傅三!怪女子她们又在何方?自己为了见云儿,竟然放弃了去救她们,来到了这艘贼船上。哈哈!荒唐吗,一点也不,我就是想着见到云儿?那又怎么样,哈哈哈!管他是谁的美姬,我一定要带走她。
傅三心中翻江倒海。他见对面的红毛大船,两层的甲板炮孔有三十个之多,虽然比不上皮崔特号三层甲板的百门大炮,但是船头尖尖的,象是一把巨大的矛,正从高处径直扑来,看得让人心惊胆战。想着、看着、想着,傅三肚子突然觉得肚子饿起来了,算起来还是昨天在怡红院吃过了早饭,昨天晚上海王卧室美食富陈,当时只知洗澡,却无食欲,想来后悔不已,那都是人间难见的奇珍异味。
甲板那边黑人们又围着大喝起来,傅三见他们不再唱歌,便回转身朝桶那边走过去。海上肉和菜少,桶内肉已经被抢光,连碎骨头都不剩,酒却还很多,堆在桶壁的深处。他抓起了一瓶,短刀挖开木塞就喝了起来,红红的,寡淡没有什么味道,还有些酸,隐约之中,应还是带一些果香。傅三喝过西洋酒,知是葡萄酒,只是有些变味。
海上风大,酒味虽酸淡,但喝点还是可以暖身。
酒是感情的媒人,那些浪人、黑人、红毛还有汉民水手们刚才各自分群聚集,对待应安和傅三都是非常客气有礼貌,现在他们甲板上已经无法分清彼此了。众人一起畅快地喝起来,大声呼叫。傅三不喜欢人多,便走到船舷边,这时一个瘦高的影子落在自己前面。
傅三一惊转身,看到了一张黑黑的马脸。
知府的管家竟然也在船上!
傅三跟管家的过节还没开始算,一直是他的心病。没有想到身为知府的管家也会在这艘来历不明的船上。傅三的惊讶不下于见到云儿做艳姬。他微微后侧,管家则同步向前,马脸上的厚嘴唇象是两根巨大的香肠左右蠕动。
傅三纵身跃起,管家长手伸出,抓到了他的衣服。海王这衣服是袍,行动不方便,打起架来,手脚都张不开,而且拖泥带水。他见管家抓住了左手的衣襟,便反手右手耍出去,直接扑带管家的脸上。管家暗中喜欢:小贼,正要你这样,双手拿住,你小子就别想耍滑头溜掉了。
接下来自然是一身惨叫,马脸被马鞭抽了一下,“小子,你今天是不想活了,竟敢使坏。”管家刚才看到傅三的肩膀骨骼去势,提前挡在了半途去抓他的手臂。结果没有想到,傅三的手臂衣袖象是波浪一样,会突然起落,让他转了一个空。
龙门湾绿林、海盗、红毛、倭人众多,民情复杂,知府认为牧民理政重在疏而不是堵,他到任后招了批绿林人物为吏。管家原来在北地为盗,知府来龙门赴任的路上收容,带入了龙门湾。管家来龙门后,不当捕头,甘愿做管家,办了一个汇票承兑所,授权给黑道推行,只有用这汇票才能在龙门湾办理海货。知府通过汇票承兑生意,龙门湾黑白两道都被他打通,为官游刃有余,所以他对管家颇为倚重。
管家在龙门两年,知道傅三这个裁缝只会一些三脚猫的功夫,不曾想今天见到他,竟然会在无法弯臂的地方弯臂。管家脸上被重重拍打了一下,一排血丝划过了脸庞,痛得快要窒息。
管家大怒,纵身而起,如同大鹰展翅。
傅三身后是海水,他已经无法后退,加上轻功本是一般,根本无法空中逃遁。没有办法,傅三只好故技重演,双臂舞动护住全身。
管家是大力鹰爪门的后人,傅三手臂可以突然弯折,他的手臂则是可以暴长,这是他成名二十年的看家本领。以前傅三在街上或府衙看着管家抓犯人,手臂就是这样忽长忽短,络绣的父亲也会,他很想学,就是牵扯到婚事,就一直没开口问。眼看傅三全身就要被大鹰爪抓到,以大力鹰爪门向来的狭隘个性,傅三不会有好果子吃的。魏副将也是鹰爪门下,特别护短,只要是自己人,皇帝都不能惹。傅三的父亲跟着魏副将,富贵同进退,祸福一起当。他贬官离开了辽东,傅蛟和其他一些魏副将的手下一起离开了辽东跟到了龙门湾。
管家竟扑了一个空,因为傅三突然平移横飞出去了。管家见此奇状,连手臂都开始抖了。傅三竟然能就地平移横飞出去,真是匪夷所思。
管家脸色煞白,一脸不解地看着傅三,傅三也同样不解地看着自己和对方,刚才自己本能往旁边斜纵,结果是一股大量将自己推了出去,他也不知道力气来自何方。应安他们在他右侧,离他距离比较远,而以傅三目前的修为,根本没有横飞之力。
管家这时眼睛冒火,他的仇恨在抓到傅三前看来是消不掉了。
傅三本是一位生意人,虽然好舞枪弄棒,但也只是在朋友圈子里面舞弄,一般很少得罪官府。他跟管家的过节是半个月前的事,那天络绣家人来家又提到了亲事的问题,父母在商议,他不想参与这事,便来到舅舅裁缝店里面。知府管家刚好也来到他舅舅店铺,说是知府自鸣钟坏了,要他舅舅去修。
龙门湾是市舶司,有大西国人居住,自鸣钟在当地颇为盛行,仕宦绅商家置办一座放在家中,显示身份。
傅三看管家人阴阴的,见着不喜,知府钟坏了找一个大西国的人修理不就好了,为何找他舅舅?他舅舅竟是欣然接受,让傅三更是不快。果然不出所料,钟很快修完,送去府衙结钱的时候,一小厮出来说没修好,还损坏了里面的机件,要赔钱。他舅舅也认了,交了钱灰头土脸回去。
傅三有几个兄弟因为贩卖珍珠被抓在牢里,正想着如何解救。管家他们这样对他舅舅,傅三气不过,当天半夜摸到了府衙后院,放了一把火。府衙大乱,牢里的犯人都被疏散到府衙侧院,他趁府衙上下忙着救火,从厨房摸到了牢房后门,把人放了出去。
管家绿林出身,很快就醒悟了放火这小伎俩,火还没灭,他就来到傅三舅舅店铺里面。傅三一身黑衣才刚换下,放火的时候,火势过猛,头发还被烧掉一段。他抓了一顶瓦楞帽盖在头上。管家见傅三在店,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出门而去。
管家回去后,知府正派人到处找他,唤他进内衙。原来府衙失火后,知府内室里面丢了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事关龙门湾的安全,知府大发雷霆。管家带人满城搜捕,傅三以去去海上进货的名义躲到海上去了。过了十天半个月,巡抚行文下来,要求各府县组织兵民自卫。海寇骚扰省城周围几个县,而浙江大海贼涂全表面受招安,却养兵自重,出工不出力,海寇深入到兴化府仙游县、全省震动。
知府带着管家,忙去广东与当地提督商议协剿海寇的事,抓捕一事就暂且搁下。
没有想到今天两人竟在船上碰到,管家这次志在必得,几招过后,他看到傅三的功夫其实跟过去差别不大,只是身法手法有一些新东西,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得怪招。于是他暗运内力,每一招都是死招,用功力压住他的身法,同时逼着傅三使出全身解数脱身。
数十招过后,傅三的身法逐渐被他摸透了,傅三慢慢被逼到船头部,身后就是夹角了。管家的鹰爪带着强力的掌风,象是舞动的大锚,逼得傅三喘不过气来。傅三暗下决心,就是跳海也不能被你抓到。管家似乎已经明白他的心思,保持着随时可以发力跟上的距离,不再紧逼,而是静观等待时机,一招将他拿下。两人正僵持中,眼前白影一晃,应安过来了,他叫住管家,说是舱内有人叫。傅三和管家都同时感到了一种海浪式的气浪涌过来,挡在了两人中间,绵厚而有力。管家回头看看应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拍拍手,便到里面去了。
应安向傅三行了一个礼,跟在管家身后进船舱里面去了。傅三一人站在船头高处,他大喘了几口气,调整了一下内息,腹中的恶心好了许多。傅三抚摸着船身巨大的木纹,稍稍定神,他很喜欢这船。
这时甲板上又一阵骚动,抬头看见远处几艘船快速开进海门,不久,人群簇拥了一批光头爬上舷墙,穿过众人,进了船舱。甲板上这时又开始响起了歌声、咒骂声,一群黑人啪嗒啪嗒跳起了舞蹈,歌声一唱一和,似乎是在表示紧张、哭诉、无助,很快又转向疏解放松。傅三听着出神。这时又一群光头从下面爬上来,他们押着一群女子,披头散发哭哭泣泣的,还不时方出痛苦的尖叫。人群一阵轰动,黑人、倭人、红毛们欢呼雀跃,跑步向前,个个跃跃欲试。傅三大惊,几个纵跃过去,几个汉人看傅三跑这么快,还偷偷冷笑。
傅三看到这些女子衣着光鲜,不是洞中地牢里面的那些女子。看模样是那两艘新来的小鸟船俘掠过来的。看着女子们的惨状,傅三想起了地牢之中中毒等待自己解救的女子们,心下着急,正思量间,一阵铃响,甲板上的人忽然安静了下来。
接着,人群不知道接到了什么样号令,似乎是被扫掉一样,从甲板的一头,一起走到另一头下到舱底去了。几位喝醉酒的浪人正对着天上的星星倾诉衷肠,不愿意动,被同伴拖了下去。甲板上很快只剩傅三,四下空无一人。这时天空皱白,海风吹过,更觉寒意侵身。傅三心下纳闷,便朝着船尾的主舱门走去。船舱门开在了主舱的侧面,门不大,门缝里面透出了灯光。
傅三刚走近,门大开,一人低头出来,向傅三拱手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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