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薇没来得及反应，肌肤上传来冰冷、坚硬的触感让她汗毛倒竖，一股凉意从脊椎直窜脑门！

本能驱使着她向前翻滚，让她躲开了背后致命的第二道斩击。

她重新站了起来……黑色的背心被撕开一道口子，粘滑的血液沿着背部的曲线缓缓流下。

“反应真快啊。”

鬼月的语调平缓，没有嘲讽或夸赞的情绪。

她手中的双刀交叉、分开，在冲向莱薇的时候接连砍出！

刀光化作一道紫色的旋涡，长剑左右招架着从各个方向袭来的斩击。

火星迸发，伴随金铁相交的铿锵声，锋利的剑刃因为高速的碰撞而崩出了许多豁口。

也许是十下，也许是二十下。

莱薇招架了两秒内所有的攻击，被震得虎口发麻。

——即便是正面角力，她也不一定是鬼月的对手。

战士对上暗杀者，引以为傲的力量就被敌人压了一头。

莱薇暗自惊恐，在她收刀发动第二轮攻势之前横扫长剑，逼退了她，继续拉开距离。

鬼月后翻躲过横扫的剑刃，站定在了地上。

“听说你也擅用匕首……不试试用它们来对付我么？”

莱薇一脸凝重地提防着鬼月的动作，对她的挑衅不理不睬。

“怎么，想让我先手露出破绽么？”

她握着双刀的手垂在了腿侧，在莱薇惊诧的目光中，迎着剑锋信步走来。

三米……两米……一米。

她几乎要把胸膛顶在自己的剑锋之上，莱薇对这样的侮辱忍无可忍。

“你这碧池——”

横扫的剑光和第二剑的上挑重叠在了一起。

几乎瞬间完成的剑技“十字斩”会让敌人避无可避，但想象中的殷红并未出现在莱薇的眼前……鬼月消失了。

没有迟疑，她横过上挑的剑锋转为对头顶的格挡。

“当！”

长剑挡住了自上而下的斩击，在接触后发出了清脆尖锐的响声，微微颤抖。

鬼月已经跳到了莱薇的背后，弯刀回旋，精准切向莱薇的脊椎！

“当！！”

她及时向前半步，长剑被抬过头顶刺向背后，用一种背脊向后弯曲的怪异站姿再次格挡住了致残的打击。

“这样也能发力么……”

鬼月第二刀不再沿着相同的轨迹回旋，而是随着身形的跃动上挑，刀刃流光溢紫，划向莱薇握剑拐在外侧的右臂。

这是莱薇看不见的角度，也是绝对来不及防御的角度！

然而鬼月必杀的信念仅仅维持到了这一刻。

莱薇将重心转移至弯曲的左腿，绷紧肌肉将所有的力量汇集到了右腿的脚跟，一记简单直接的懒驴后蹬腿把她踢飞出去！

超乎想象的腿部力量完全注入了鬼月的小腹。

她并非稍稍停顿，也没能在被踢中的同时砍掉敌人持剑的右臂。

……就好像被烈马踹了一脚，她两眼一黑，打着旋儿重重摔在了莱薇身后的沙地上，滑行翻滚的身躯掀起一大片的沙尘。

“我要杀了你！！！”

莱薇怒目圆睁，转身朝着趴在地上的鬼月追击而去。

后者在蒙受重击后已经陷入与世隔绝的状态。

眼睛什么也看不到，欢呼和怒吼在她双耳间像是一片嘈杂的雨点，模糊不清。

多年的训练后，残存的意识驱使着她从腰部拱起身体……

鬼月的意识像扭开的水阀的水，迅速涌回了脑海。

“呜哇——”

趴着的地上多出一洼呕出的鲜血，缓缓渗入沙粒之间。

她腹部的疼痛感在清醒后愈发强烈，莱薇和剑已经来到了五米之内。

……好在她已重新苏醒。

“砰！！”

烟雾弹产生的浓烟在角斗场地中央砰然散开。

“你以为我看不见吗？！”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在烟雾中传来，观众倾听中央传出的打斗声，纷纷抱怨起来。

“用烟雾弹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啊！！”

但这种烟雾还没办法干扰洛基的视觉。

他清楚地看见了莱薇的斩击如何被鬼月偏斜，后者又是如何不断拉扯，逐渐隐匿在了浓烟之中。

莱薇的视野里丢失了鬼月身影，也听不见她的脚步或身上衣物的摩擦声。

她举着长剑境界，仿佛晨雾中迷茫徘徊的小鹿，对背后缓缓逼近的猛虎浑然不觉。

洛基摇了摇头：“……她要死了。”

“谁？”

“那个叫莱薇的军官……”

刀光触及的位置是脖颈。

莱薇靠着野兽般的本能躲过了多少次致命攻击，一次还是两次？

鬼月不在乎，强大的武者总能预知杀手们的攻击，但只要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将头颅和身体的薄弱连接切断——

在刀刃真正切入脖颈之前，一道金色的罡气震飞了鬼月和半球体范围内的烟雾，她稳住身形缓缓落地，莱薇随后也从烟雾中冲出，长剑自头顶跳劈而下！

莱薇的后颈残留着一道细微的伤口，挂在胸口的黄铜护符开始黯淡碎裂。

“给我死口牙！！！”

她把所有反杀的希望和全身的力量都寄托在了这记强而有力的跳劈之中。

剑刃破开了烟雾，沙尘随着劲风扰动的气流旋转。

面对泰山压顶般的重劈，鬼月的选择是……将双刀交叉在了头顶。

“咚！”

两人周围空气一阵扭曲，脚下的海沙被对撞的劲风吹散，露出了底下的石板。

鬼月虽然被压低了身形，但完美地接下了这一剑，和夹在双刀之间的长剑僵持起来。

不是她们没有了力气，只是暂时手都被震得失去知觉，没办法发力了。

“莱薇少校……作为帝国将校的一员，你大可以把我的意见当耳边风……”

“喝啊！！”

莱薇继续施力，一声尖锐的响声后，精炼钢材锻造的剑身终于在附魔双刀之上崩断。

半截短剑朝鬼月脸上掷去，被弯刀挡开。

莱薇抽出绑在腰间的匕首，一下划伤了鬼月的左臂——作为代价，一蓬殷红的鲜血从她右肩切开的伤口处射出。

——要被切开了！

她好像看到了那个半边身体被砍断的混混，大脑被死亡的恐惧填满。

继续挥动左手的匕首，就算是拼死也要杀掉面前这个碧池——

她本来是这么想的。

但直视鬼月毫无动摇，古井无波的双眼，她的决心逐渐软化。

……真的能杀掉么？

肩上的剧痛蔓延，提醒着她随时能杀掉自己的是鬼月。

但鬼月就站定在了原地，左手的弯刀劈入肩骨，右手弯刀悬于两人头顶，始终没有落下。

“唔……”

莱薇把身体从弯刀上退出，将匕首随手掷向鬼月，转身冲进了未散的烟雾里。

她没再反击，而是越过护栏翻身逃出了角斗场地，跳上了观众席。

这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发展，担心战斗波及到自己，周围的市民纷纷起身，避开了满身是血的莱薇。

她在那转过头去，发现鬼月仍是一动不动，只有双眼紧盯着自己。

莱薇咬牙切齿地反瞪了回去。

“殿下宽宏大量，不计前嫌……但这是最后一次了。”

所有人看向鬼月，她带血的面罩下挤出的尽是一些难懂的话。

“现在停下的话，殿下很乐意犒劳你们的忠诚。否则……人生如此，我们所有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丢下这两句话，她转身走回了后台。

主持人没有迟疑，立刻大声吸引观众们的注意。

“看来莱薇小姐有麻烦了……这是亲王殿下要禁止角斗的意思么？还是说，作为军人的莱薇不能再参加角斗，真是可惜至极！不过我想，至少我们今天也是享受了一整个中午的精彩至极的战斗——不是么？”

“是你个（哔——），赔钱！”

“赔钱！！”

观众一片嘘声，甚至开始指责老板是在故意操盘。

杂物被掷向主持人，吓得他抱头鼠窜。

有人不知道在想什么，伸手去拉捂着伤口失落离开的莱薇，结果直接被她一脚踹翻，滚下了观众席去。

现场顿时混乱起来，直到老板——一个瘦小干瘪的老头出面，宣布最后一把流局赔钱之后，事情才算是得到了结。

今天角斗的最后一场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落幕。

洛基凝视着角斗场入口的阴影，还在回味刚刚鬼月的举动。

哈娜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就这？这种点到为止的角斗太无聊了，还以为能再死一两个人呢。”

“不应该说没死人才是万幸么？”

露可可苦笑起来。

“那可是帝国军人和皇家间谍……这要出人命事情就大条了呀。”

“哦？关我什么事？”

哈娜从椅子上缓缓站了起来，舒展着自己的肩背双臂。

她那鳞片尽头上的小腹因为饱餐微微凸起，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线。

“走吧走吧，回去睡觉了。”

洛基也站了起来：“……和那艘铁甲船一起的似乎是亲王的舰队。”

“嗯？”

“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军港靠岸了吧……她会不会要去大教堂礼拜呢……”

“……你的意思是？”

看着哈娜凶光毕露的眼神，和露出狰狞毒牙的微笑，洛基连连摆手。

“可不敢乱说……你在想什么东西？！总督说亲王会接管这里的军队，她又不介意亡灵法师的身份，应该能帮助我找到马格纳的精魄……”

露可可和斯嘉烈一头雾水，不过洛基想去，她们跟着就是了。

“咝……所以你的消息是在哪里听到的，该不会是你突发奇想才以为它在海上？”

“……我告诉你们，是因为很确定它就在南边。”

他们说着，从楼梯离开了这栋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