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玫的睡意瞬间全无：“你刚刚说什么？”

周念老老实实的回：“妈，我是说，我可能还是喜欢徐亦慕。”

谭玫坐起来，看着躺着的周念：“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阿念，别忘了你现在有霍阳刚了。”她尖锐起来，“你要见异思迁？”

“妈，你能不能别这么说，听你这么说我会很难过的。我过来就是想跟你谈谈心，你先听我的不要发表意见，我们聊聊，成吗？”

谭玫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聊什么，说吧。”

“就是想聊聊徐亦慕。”

“想聊他哪方面的，你说。”

周念犹犹豫豫的，过了好久才说：“我今天没有告诉你，出了车祸的时候，我给他和霍阳刚打电话了，他俩都忙，可是他还是来了。

妈，那个时候我真的好茫然，他来了之后，没有做什么，也没有多说什么，就在一旁看着我的时候，我都觉得他就跟依靠一样。我本来感觉自己就像一副烂躯壳，但看见他，我感觉自己又变回了血肉之躯。”

周念停住了。

有些话还是你能想到，能感受到，但就是不知道怎么表述。

周念现在就是这种状态，很多想说的话都不知道要怎么说出来。

谭玫说：“阿念，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对他有那么点喜欢，可能是因为她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拉了你一把之后的感激之情呢？”

很有可能，只是感激，但不是喜欢跟爱。

“为什么你以前不喜欢他，偏偏在这件事之后喜欢他呢，嗯？”谭玫微顿，不得不提醒她某个现实，“再说了，就算你喜欢那姓徐的，那霍阳刚呢，跟他分手的话你说的出来吗？”

她的一针见血，周念没法逃避现实，只有沉默。

谭玫：“阿念，你最好清醒几天，到时候再看，你对他，到底是种什么感情，到底是感谢还是喜欢。”

……

谭玫说的没错，周念没法对霍阳刚说分手。那天他其实都不算有错，她很确定如果她说的如果不是她有急事，而是直接把她发生了什么说出来，霍阳刚也会来。但这个改变不了。周念说的就是急事，他就是没来，来的偏偏就是徐亦慕。

命运就这么定了，她的天平已被命运增增减减的倾斜，它也许是因为偏爱徐亦慕而给他加了码，周念也只能偏向他。

但这跟说分手完全是两回事。

霍阳刚在这两天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周念都没接，一个是因为不知道要说什么，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心虚。

当了他女朋友的自己变心了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

周念也知道这种时候不能退缩，但她就是怂了，她自己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没有，谭玫有。

周念在中午吃完饭后，谭玫风轻云淡的说了句：“今天我请了霍阳刚来家里坐，你别给我开溜。”

周念：“……”

霍阳刚果真在下午三点半的时候过来了，周念觉得他又瘦了一点，不过也可能是他穿了件黑色衬衫的缘故。

他一如既往有礼貌，先给谭玫问好。

谭玫“嗯”了一声，把时间留给他和周念：“你们聊。”

走了。

霍阳刚这才看周念，问：“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周念实话实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

他沉默了一会儿：“对不起。”

那天他的确是忙，但没问清楚是他的错，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

周念：“我没有怪你。”

“多少有点隔应的，不是吗？”

她没否认：“嗯。”

“周念，你想分手了对吗？”

她不说话。

“周念，我知道我做得不够好，但总得再给我一次机会，到下次我肯定就不会再这样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别说分手？”

分手伤人伤己，挺难抉择的。

周念说：“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喜欢过你，跟你在一起，只是因为你不错。”

“没关系，周念，你怎么样都可以，只要别分手。”

周念下意识往楼上看去，谭玫就在那里站着，冷眼看她。

周念说：“你先回去，让我再想想。”

霍阳刚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好走。

谭玫走下来，看着周念：“你的优柔寡断未必是对他好，很有可能最后更伤他。”

周念也知道，就是没法开得了口。

谭玫叹口气说：“你这孩子。”

算了，随她去，有些事或好或坏，总得经历才知道那个滋味。

………

dreamliner的工作室里，徐亦慕在赶图纸。

这段时间他习惯性加班。

程度不在，安祈不在，dreamliner里只有员工甲敢劝他：“老板，你要不还是去休息吧？”

徐亦慕动作没停：“第几天了？”

“第三天了，老板是在等人吗？”

他没答，又问：“程度安祈他们在日本的工作快完成了？”

“……没。”才刚开始动手。

徐亦慕“嗤”了一声：“没我在，一个个都没多大用。去给我订张去日本的机票。”

“老板您要亲自过去啊？”

“嗯。”他心不在焉的。

“可是你不是在等人吗？”按照他以往的经验，老板要是对一件事不否认，那就应该是的。

“不等了，我们这趟从日本回来后，就回意大利。等我走后你就可以开始整理这里的东西，该留的留下来，该带走的带走。”

“可是那个校长欠我们的钱还没有还清……”

徐亦慕：“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又没少过你一分工资。”

得，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徐亦慕又开始处理工作。

其实工作是为了不烦，满脑子都是周念的事情。他给了她三天时间，本以为她会来找自己，没想到就是他多想而已。

徐亦慕一直都觉得霍阳刚不怎么样，但也许他忽略了一件事，在周念心里他也不怎么样。

反正留在这里就是看着她一味偏向别人，还不如走。

要她真想改变点什么，别说三天，可能第一天就要来了。

是他自己没想明白。她那种性格不坚定，在一起也可能只是找罪受。

………

周念除了不接霍阳刚的电话，还不敢去见徐亦慕。她怕自己万一真的只是因为那天的事而对他有好感，惹他生气。

出事的第二天少年就醒过来了。

周念和谭玫一起去看他，结果被帅到。

那天因为紧张加上他满身是血周念没有看清楚，今天这一见才发现他长得特别特别精致。

就是徐亦慕都没有他好看。

想到徐亦慕，周念顿了片刻，原本上扬的嘴角耷拉下来。

谭玫注意到，问她：“怎么了？”

周念摇头：“没。”

小孩子坐在病床上，冷冷清清看着她们，就跟看死物一样。

周念这才发现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

“你们要收养我？”

谭玫跟周念互相对视一眼，谭玫说：“嗯。”

他冰冷的开口：“好。”没有拒绝。

谭玫问：“你叫什么？”

“程寂。”

“多大了？”

“十三。”

一问一答，有板有眼。

他丝毫没有一点被收养的感激，也没有被撞伤的怨恨。

给周念一种感觉，他的心静如止水，像个垂暮的老人。

“那天撞了你，抱歉。”

少年看着她：“没什么好道歉的，你撞我并不是意外，我故意的。”

周念：“……啊？”

“那时候不太想活。不过现在不会那样想了。”

很难理解的一个孩子。

周念：“……”

谭玫一脸平静：“现在不想了就好，等你出院，阿姨就接你回家。”

在家呆了四天，煎熬了四天，周念终于不大忍得住，在第五天去了dreamliner的工作室。

还没走近，工作室里就有声音传出来。

周念愣了一下，赶紧跑过去。

员工甲看见她，说：“周老师。”

“这是在干嘛？”

“搬东西啊。”

周念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们要走了？”

“对啊，等程度他们从日本回来就走。”

她：“那你们老板呢？”

员工甲：“已经走了。”

“不回来了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意大利是总部，应该不会经常回来，欸…周老师，你怎么哭了？”

她哭了吗？

周念用手背擦擦脸，果然有湿湿的触觉。

“那你能不能给你老板打个电话？就说我找他。”

“现在恐怕不行。”老板不到规定的时间点不会接他电话。

周念的眼神黯了黯：“这样。”

她走出工作室，游荡在大街上。凉风习习吹来，她瑟缩，拢好衣襟。

不过依然迎着风在走。

这个风要是能把她刮走也好。

周念一步一步往前迈，回头看一眼，忍不住了，蹲在地上默默掉眼泪。

那里已经没有人会等她会撩她会假装装弱者博取她的同情心了。

都是她的错，应该早点来的。现在人都走了她再喜欢他又有什么用。

周念看见自己掉的眼泪慢慢在地上晕开，突然想到有件必须解决的事。

很急，就算是一秒钟她都觉得不能再耽误的。

拿起手机。

“喂，是我周念，对不起，这句话我想我大概是说的有些晚了了，霍阳刚我们还是分手吧。理由没有别的，只有一个，很简单，我喜欢的人是徐亦慕，抱歉耽误了你这么久。”

她怕自己动摇马上挂了电话。

话一说完，声音都被刮着的风给吹散了。

………

周念回到家，眼睛已经不红了，但清清亮亮水汪汪，还是有点哭过的痕迹。

谭玫见状，关了本来开着的电视。

周念说：“妈，你前段时间让我想，到底是不是因为徐亦慕对我的帮助而错把对他的感激当成好感。现在我有答案了。”

她淡然又坚定：“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不是。我确实对他有感激，但是喜欢不是这次有的。妈，我大概，一直喜欢他。”

只是一直以来都自己骗自己，最后成功把自己也给骗倒了。

要是不喜欢他的话，为什么会计较他在国外那两年的事，而霍阳刚去c城几乎也没联系过就不计较呢？

要是不喜欢他的话，为什么被绑架那次跟他睡一张床都不会担心？

要是不喜欢他的话，怎么又会嘴上说着拒绝，却在行动上没有一点表示？

无可否认，她也不想再被自己骗了。

她就是喜欢他。

“我现在稍微有点遗憾的就是，他回意大利了。”

“不过不要紧，这次，我会去找他。”

她的错，她道歉。

大不了，他也跟他一样耍点小把戏装装弱。

再不济，她就……

霸王硬上弓，生米煮熟饭。

总有一个可以的。

………

飞机冲上云霄，划出一道痕迹。

十六个小时后，周念出了米兰机场。

来之前，她回到dreamliner正在准备迁移的工作室，找到员工甲，问他要了dreamliner在意大利本部的地址。

员工甲奇怪的看着她，问：“周老师，你去那里做什么？”

周念：“欠你们老板一百二十万，我去还债。”

“可是…诶，周老师你别走啊……”

周念当然还是头也没回就走了。

不过后来她还是后悔没有停下来听听员工甲的话了，因为她满腔热血的找到地方之后，却被告知徐亦慕并没有回来。

周念：“……”那个员工甲当时想告诉她的是这个吧？

她又问现在徐亦慕在哪。

对方：“china。”

周念说不在，又问了一遍：“他在哪？”

对方一脸疑惑，耸耸肩，真不知道。

周念：“……”

她又回到机场，想起上次听徐亦慕说程度安祈都在日本，那他应该也去了那里。

周念又连夜买了去日本的机票。

几番折腾，周念十分的累。

她在电话亭给程度打电话：“程度，你们在哪？我到日本了。”

那边程度惊讶：“我们已经回国了。”

周念：“………”

她问：“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啊。”

她：“………”

其实昨天员工甲想告诉她最正确的应该是，老板已经回国了吧？

周念缓了一口气：“徐亦慕呢，他也回去了？”

程度理所当然的说：“是啊。事情都解决了，大家当然都回去了。”

她没了主意：“那我现在怎么办？”

程度想了一会儿，给她出主意：“要不然这样好了，你先在那边住一晚，明天回来？”

又经过差不多16个小时的飞行，现在已经是傍晚了。

其实周念不太想按照程度说的做，但是没办法，这大概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周念带着身份证办好入住手续，拿了房卡，找到房间，“滴”的一下，房门被打开。

原木色的墙，白色的被子，巨大的落地窗映入眼帘。

周念没什么心情欣赏，扔了包整个人瘫在床上。

原本的信誓旦旦和热情都被冲淡了不少，美好的果然都是想象，骨感的果然都是现实，每一句经验总结出来的话还真都有一些道理。

周念晚饭也没吃，叫了送餐服务，眯了下眼，睡去了。

太累了。

比上次绑架的经历还累。

………

再醒来，是被人推醒的。

给她送餐的送餐员在叫了无数次的人都没有人应答后，以为她出事了，就下去叫人来开了门。

“小姐，你没事吧？”

周念听不懂日文，于是用英文问她能不能说英语。

于是她有用英语问她：“你没事吧？”

周念：“我没事。”

那几个人下去了。

周念有点不好意思，双手捂住脸没想到睡的这么死，有点丢人。

她就不大睡得去。

想找人聊天。

她拿了手机给徐亦慕发微信，一直没人回。

于是只好退而求其次，去找程度。

周念只发了一个“在”，他马上就回复了。

程度：你在哪？

周念：不是刚刚才打电话，日本啊。

程度：具体位置。

周念于是把酒店地址发他了。

他之后都没回。

周念又发：你就这么光明正大的不理我？

程度：没，现在有事。快睡快睡。

周念：“………”明显就是一副不想和她多聊的狗样。

现在看来聊天也不行，找不到人聊。周念只好又把前段时间存的《五十度灰》翻出来再看一遍。

看了几分钟，程度突然又发了一句：周老师，你大概，要有福了。

周念：？

程度：没什么，就是等下你不要太开心。

周念：神经病。

他又不回了。

周念于是认认真真的开始看。

男主的体毛比较多，周念不是很喜欢，徐亦慕的就不会，除了腿上和腋下有一点，其他能看见的地方都是挺干净的。

她比较喜欢这种类型。

想到这些，周念的脸有点红。

毕竟大半夜想一男人裸体这种事……比较邪恶。

周念打算去厕所洗把脸冷静一下，还没去，门又响了。

周念想了下，可能酒店有什么事要来提个醒。

一开门：“有事……”话都没问完，周念瞪大眼，又把门关上，整个人死靠在门上企图把门压得跟严实点。

此时的她披头散发嘴没擦脸风尘仆仆一天多了也没洗都是油，没脸见人。

外面的人有些不耐烦：“开门。”

周念：“……不。”

“你要不开我走了。”

话音刚落，门就开了。

徐亦慕盯着周念好好的脸：“这么红，刚刚在意yin我？”

周念：“………”

“说中了？”

周念说：“我没有。”

他居高临下看她：“哦。”

这个“哦”字语意延长有点起伏，根本就是不相信她。

周念红着脸给自己辩解：“我真没有。”

他：“那你再说一遍。”

“我没有。”

“眼角下弯，还吸鼻子。你说谎了。”他批评了她的不老实，“又没不准你意yin我。”

周念：“………”

徐亦慕不再抓住这个无聊的话题，走进去，还没到几步，周念手机里某种不可描述的声音就传来了。他站着掀起眼皮往她手机看一眼，回过头问她：“你是边看这种片边意yin我？”

这些跳进黄河洗不清了，怎么会好死不死这么凑巧就刚好放到这种场景？

徐亦慕认真看了会：“你好这口？”

周念听懂了，问她喜不喜欢s和m呢。但听懂了也只能装傻。

周念不理他，转过身去厕所洗脸。徐亦慕跟进去。

“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你喜欢那个？”

周念吐掉嘴里的白色泡沫，反问他：“那你喜欢吗？”

徐亦慕：“我无所谓，喜不喜欢取决于你。”

她一口水差点喷的镜面都是。

等周念处理玩，出去。徐亦慕已经躺倒她床上了。

他来其实周念非常开心，但不能表现的那么明显，矜持还是要的：“你怎么来了？”

徐亦慕看着她笑，悠悠的开口：“你都万里寻夫了，我千里寻个妻怎么了？”

周念听了，眼角弯弯。

徐亦慕的眼角也跟着弯了。

其实在挺程度说周念在日本时他二话不说就过来了，又叫程度问了地址，叫他一下飞机就发给他。

虽然当初挺气周念偏向霍阳刚的，但一听到周念来找他，他就没那么气了。自己的对象总是要自己多担待点的。

周念脱了鞋子，也上床。

他在被子里，她在被子外。周念隔着被子勾勾他的脚趾头：“你现在还生气吗？”

徐亦慕好笑的看着她：“我气又怎样，不气又怎样？”来都来了，还能改变什么吗？

周念却理解错了。

徐亦慕就看见她突然跳下床进了浴室，不一会儿传来“哗哗”的声音，过十分钟周念就出来了，裹了件白色浴巾。

他挺意外：“你想做什么？”

周念低头看地面：“你要是还生气的话，我可以让你这样那样消消气。”

徐亦慕说：“哪样哪样？”

周念：“………”这是要让她示范吗？

于是周念走过去，老老实实躺下：“你来。”

徐亦慕凑过去半压住她，气息打在她脸上：“真来？”

周念闭着眼说：“来吧。”

他却突然将她翻个身，周念心里“咯噔”一声，想着她不是一来就这么猛吧？然后就听“啪”的一下，屁股痛的要命。

周念感觉他胸腔轻微的颤着，知道他在笑，下一秒，她听见他说：“我不要命了？不要忘了你妈。”

她翻过身：“你就好好说话行不行，打什么？”

他：“手有点痒。”

周念：“………”

闹了一会儿，徐亦慕要睡了。

睡前问周念：“我来你开不开心？”

周念没隐瞒：“开心。”

“开心就好，睡吧。”

周念枕着他睡，一点不自在的感觉都没有，可能是因为认识的时间比较久，连没穿衣服都见过，肢体接触也就没那么计较了。

周念问：“我都看过你好几次不穿衣服的样子了。”

徐亦慕声音倦倦的：“嗯，我也看过你的。在我家露点那次。”

周念：“………”

安静了一会儿，周念又说：“我跟霍阳刚分手了。”

徐亦慕：“哦。”已经差不多睡去了，估计这个“哦”也是下意识的反应。

周念用力推他，凑到他耳边大声说：“我跟霍阳刚，我们分手了。”

徐亦慕清醒了一些：“我听到了，所以呢？”

周念气鼓鼓的，气了一分钟，不气了，继续回答他：“所以你想让我什么时候转正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