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军令如山
羊续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望着眼前已然聚成一团,不知具体数量的士卒,甚至绝大多数士卒身上的甲胄都要比起他在雒阳见过的那些虎贲军都要精良。
这是什么情况?
边塞之地什么时候变得有这么富裕了?
谁都知道辽东永远都发展不起来。
羊续也不例外。
但眼前浮现的画面却像是一记重拳狠狠地锤在心口,茫然无神。
“颜校尉此前曾言有近半数的将士在外,那现在营地里尚有多少士卒?”
颜良有些不好意思,偏了偏头看向羊续身后,缓慢走出营帐的几人。
荀谌走在前,望着眼前发生的场景。
可以说,在袁君回到雒阳至今日,这辽东的全体将士就没有过重聚之时,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被各自统领的长官引领,不时前往塞外刷一刷声望,以至于就连荀谌这个辽东的长官也是感觉有些吃惊。
他虽然不止一次的从颜良文丑口中得知辽东现在的底蕴很强大,但具体达到了什么程度,他仍是一无所知。
现在,他才明白。
为什么袁君会始终忌惮远在雒阳的刘宏,就连其派遣的天使都会格外关照,每逢天使亲至,袁君都会亲自出走三十里相迎。
荀谌不由得不为袁君的高瞻远瞩感到庆幸。
若那刘宏在黄巾之乱前从天使口中得知袁君如今,竟已有这般恐怖的力量,恐怕都不会过多思考,就要将已然成长起来的袁君给扼杀。
哪里还会像现在这般,得以安全重归雒阳,甚至在其回信中,以及往返雒阳辽东之间的信使口中得知,袁君如今俨然已经出任朝廷九卿,位高权重。
至于这远道而来的羊续,荀谌则是全然将其当做一个用来安抚朝廷的棋子。
反正,朝廷如今深陷黄巾之乱,自顾不暇,又有袁君这般声名显赫在内,自己只需尽可能的将这边维持好,使这些桀骜不驯,只尊袁君号令的将士暂且委屈一番,先将这羊续给骗了过去,待日后择机再将袁君迎回。
收拾好心情,荀谌就快步上前,平静道:“度辽将军有所不知,自从十几年前,那鲜卑异族悍然发动辽东之战时,就使得整个辽东风声鹤唳,为了永葆和平,就只能自行募兵,再经由陛下下达诏令,这才得以募兵三万充实边塞,就连昔日陛下所赏赐金银,我等也是不曾贪图分毫,只为使全体将士得以有最精锐的甲胄护体,有取之不尽的弓弩箭矢,有源源不断的粮饷供给。”
羊续面色稍缓,他还不知道陛下究竟知不知道这里面的事,但最起码他对着荀谌的印象还算不错,其谈吐间并无过错,且又令人如沐春风。
羊续嗯了一声,随即便在众多将士的见证下,下达了其身为度辽将军的第一道军令。
“本将军不管前任将军是如何约束你等,但在我看来,都是一些微末旁支,今日,戒酒令的禁制解除,但无战事,便是平日闲来无事间饮上一两口也不妨事,辽东本就天寒地冻,有此禁制更是摆设!”
伴随着羊续的军令下达。
整个营地都变得沸腾,到处都充斥着难以置信的惊呼声。
而当羊续亲自将自己珍藏多年的美酒抬上来时,台下的将士眼睛都死死的盯着那一坛坛。
袁绍在时,的确是下达了禁酒令。
因为他深知,喝酒误事的事迹不知道有多少,前车之鉴仿佛就在眼前,加上辽东战事频繁,麾下却都是一群酒鬼,说不得敌人都出现在要塞之内,士卒们还沉浸在酒气所带来的无限幻想中。
喝酒会大大降低将士们的战斗素养,至于所谓的提神壮胆,还远远不如从雒阳赏赐的一些金银来的直接迅速。
羊续的号令一下,台下的将士们一个个都像是发疯了一样,飞奔的冲上台。
三五成群,熙熙攘攘。
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当着脸色愈发难看的羊续将这些美酒抬走。
羊续安慰自己。
这是自己亲近这些将士们的最好捷径,自己只需要在第一面的印象上做到满分,他就不信了,自己乃是朝廷,陛下亲自敕封的度辽将军,还能管不了这些骄兵悍将。
时间久了,怕是就要忘了那前任度辽将军袁绍,转而投入到自己麾下,届时这些人可就会成为自己的助力,得以一步步向上攀登的阶梯。
而眼下,羊续还需要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态度出来,尽可能的表现出洒脱的神情让那些将士们能够清楚的看出他与袁绍的区别。
“你抢了几坛?”
有几人聚集在一起,望着眼前的美酒坛子,眼中却全然没有了此前的激动神情,反倒是更多的是一种厌恶。
“两坛。”
“还真别说,这新来的冤大头倒也算是阔绰,单就这些美酒,只怕就不下数万钱。”
“哼,你还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吗?不过就是想收买人心罢了。”
“就是,这点钱打发叫花子呢!”
也怪不得他们这般。
实在是袁绍给他们的胃口养的实在是太刁钻了。
就连举办一场选拔弩骑营的比赛,袁绍都能直接拿出一万万钱来,就连所谓的参赛者,见者有份。
在这种隔一段时间就举办的赛事中,这些士卒们早都已经赚的盆满钵满,加上自身俸禄,使得他们对于这所谓的美酒,其实根本没有多少兴趣。
更何况袁绍还设下禁酒令。
现在对他们而言,没有袁君的日子总是那么难熬,就连本该在前几日就举办的赛事都被取消掉了。
美名其曰其如今已经不是度辽将军了,但这些士卒们心里,却一直都将其当成真正的度辽将军。
从来没人把他们当做真正的汉人对待,都是当做了一群奴隶看待。
以前的日子不提也罢,自从有了袁君,柳暗花明,花有重开。
对这些将士们来说,就连那些几乎是最底层的商贩,若是努努力或许一年还能存下个万钱左右,就连那些三十税一的农夫,经过一年的辛勤劳作,再去掉上交的税头,也能赚个温饱,再赶上天下大赦,心许还能剩下千钱。
但他们却完全不一样。
除了自身的甲胄需要时常更换,就连每日所需的日常食物,都需要花费不定量的钱财去购买,本来自身的俸禄也就那些混到长官的屯长才将将有个万钱左右。
在这种情况下,有将军破天荒的改变这种悲惨局面,甚至就连其妻儿老小也都有了妥善安置。
这些将士们的心思很单纯。
成为戍卫边塞的士卒,本就怀着一份杀敌报国的心思在内,若能侥幸斩获几分军功得以升迁那就更是意外之喜了。
在这种情形下,袁绍的一系列人道举措,早就让他的形象彻底矗立在每个将士们的心底。
就连那些一向鱼肉乡里的豪强士绅也都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下,不是分崩离析就是转而化整为零。
可以说,凡是这些将士们所担忧的事,袁绍都提前一步给安置妥当。
虽然还有着短时间无法解决的土地问题,但最起码这些明面上的问题,袁绍都解决的很利索。
没办法,身为生长在红旗之下的杰出青年,看不得这些古人遭受这样不公平对待。
同时,袁绍又很清楚,能够得到这些将士们的鼎力相助,远远要比所谓的赏赐都重要。
这些将士对袁绍而言,是鱼离不开水,是水推动着船前行。
只是,这些看起来明明都是一团乱麻的事情在袁绍手中都得到了妥善解决,就连荀谌一向以辽东内政皆出其手这样的心态都不由得为袁绍伸出了大拇指。
发自肺腑的感慨。
反正,他是远远做不到袁绍这样的结果。
当初袁绍决定推行这些政策时,他还在担忧。
如此大费周章,最终所能收获的却是虚无缥缈的人心。
人心最为古怪。
究竟能够走到哪一步,荀谌也不知道,最起码现在看来,袁君做到了前无古人,至于是否后无来者,他看不到。
而这些隐藏在暗处的士卒们却不止这一处,整个营地的各个角落,此时都在进行着上面的行动。
甚至有脾气暴躁者直接趁夜就将这些美酒丢弃。
爱谁谁。
只是,当有人问及其酒香如何时,他们又能说得头头是道,一双眼睛里尽是迷离畅快之色,哄得来人笑得合不拢嘴。
这一切,当然是荀谌等人事后安排的。
一听到能够借助这羊续可以将袁君迎回,全体将士没有一人表示拒绝,都是义愤填膺的表示,当今陛下没有识人之明,竟是将袁君远调至雒阳。
羊续听闻营中到处都在称赞其美酒香气,他虽然有些诧异,这些美酒有的只是单纯的浓烈,尘封多年更是使得这些酒气愈发凛冽。
但他只当这些将士们多年未曾饮酒,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从中尝出一番美味也实属正常。
岂不见,营中称赞自己的声音都已经隔着一层窗户纸都能捅破了。
听着下属副将们的赞美之语,羊续不由得飘飘然,这成为一名将军,统御将士也不算什么难事嘛。
羊续正在幻想中,不曾想耳边一道极不和谐的声音顿时响起。
他有些不满,但为了展现气度,仍然摆出一副笑意望着眼前跟随自己一道而来的侍御史。
在朝堂之上公然得罪了袁绍的蠢货,成为众矢之的,甚至险些将这些怒火转移到太尉身上。
若非其也属太尉门生,多受杨氏恩惠,他是万万没有什么好脸色的。
只见那侍御史一脸忧色,丝毫没有注意到羊续不耐烦的神情,只是自顾自的侃侃而谈。
“将军,难道就没觉得这里实在是有些太古怪了吗?”
羊续瞪了眼,毫不耐烦的摆手道:“有话就说!”
侍御史也不耽误,随即将自己心底的念头,以及刚才发现的一些事都托盘而出。
羊续听着侍御史的话,面色逐渐沉重,随即震声再三确认问道:“你所言可曾属实?此前你与卫尉同堂一辩,却全无胜算,今莫不是怀恨在心,打算肆意诋毁?”
羊续又补充道:“若想弹劾朝廷九卿,可是需要确凿证据的,那袁绍如今已然位列九卿,据老师所言,其更进一步,于黄巾围攻雒阳之际,升任侍中,得以代替大将军行慰军之举,其正是陛下面前的红人,无端生事定然会使我,乃至太尉蒙羞。”
这话一出,一向镇定自若的侍御史顿时也变得有些犹豫不决,看了眼一脸沉重的羊续,像是下了某个决定一般,重重的点头道:“将军,此事事关重大,在下也不敢擅自做主,故而想请将军一探究竟。”
当侍御史带着羊续来到此前被丢弃美酒的区域时。
原本还保持着相对镇定的侍御史脸色却是瞬间大变。
急忙快步走上前,兜兜转转半天,却是始终没有发现一丝症状。
眼见羊续的脸色愈发低沉,侍御史眼神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目光。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刚才来时我还亲眼所见,那些将士们将那些酒就丢在这里。”
羊续尽可能的收起心底的怒意到:“那你告诉我,那些坛子在哪里?莫非这些坛子自己会长翅膀飞走不成?”
“又或者是你觉得,本将的那些酒配不上这些将士们,十几年未曾饮酒,就算其中有人能抵抗住这样的诱惑,难不成所有的将士都像是你所说的那般,忠心于卫尉不成?”
“笑话!”
羊续没有再给侍御史解释的机会,头也不回的就转身离去。
留下不知所措的侍御史在原地打转,嘴中不时还在喃喃自语。
“明明就在这里的,怎么就不见了。”
而此时,荀谌将颜良等校尉,司马等俱数唤在身边。
“你们差点就闯了大祸了!”
“什么祸?”颜良不解,露出一丝疑惑。
许攸在旁点了点颜良的额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那羊续正值新官上任,又是那太尉杨赐的门生,今接替袁君出任度辽将军,难道你们还不明白这里面的意思吗?此时我们避都避不及,若是被其抓住一些把柄,进而弹劾至陛下面前。”
“那又如何,我乃校尉,莫说不曾喝下那羊续的酒,便是当着他的面将那酒坛打碎,他又能奈我何?难不成他还真以为成为了度辽将军,就能成为我的顶头上司不成?”
“糊涂,袁君此时在雒阳,势单力薄,但有丝毫意外,对其而言,都如海中扁舟,动辄就有倾覆的危机。”
“啊?”颜良顿时懊恼万分。
他却是忘了袁绍此时已然出任卫尉,远赴雒阳,与那刘宏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
“好在子远足智多谋,险些竟误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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