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大殿,大摆宴席,群臣共饮,解决了银罗国一个心头大患,皇上特下旨普天同庆,更加封左相为西平王。
甘修文一身大红衣袍,嘴角仍是噙着淡淡的笑意,看不出有什么特别高兴或者不高兴。所有的大臣都仰望着他,除了皇帝,这天下他就是最尊贵的人,甚至连皇帝也要收他摆布,可是心里却始终有一丝说不出的失落。
“甘爱卿,这次能够打败叛军,多是你的功劳,辛苦了。”
而凤隐沉稳地坐在大殿之上,俊美的脸庞上也挂着笑意,却失了些威仪之感,他的光芒已经被自己的大臣所掩盖。
功高盖主,这素来就是大忌,更何况还不知道甘修文是否满足于这样的位置,但是一个西平王的封赏,能够满足他的胃口么?
看着皇帝率先举杯,众臣皆效仿,看似热闹祥和,君臣和乐,甘修文嘴角笑纹越来越深,却隐着一丝嘲讽在里面。
“谢陛下厚爱。”
举杯,一饮而尽,心中却生出厌烦之意,几乎想要丢下这些人离去。
“左相大人才智过人,皇上圣明仁厚,这实在是银罗国之幸,百姓之幸啊!”
硕大的皇宫之内,却人人各怀鬼胎,见风使舵,没有半分真心。可叹在这皇宫之中,又能有几个人可以保持本性?
勉强成了半个时辰,甘修文便借故身体不适提前告退,这筵席本来是为了他所举办,这样一来难免扫兴,也拂了天子的面子,可是又有哪个人敢上前直言?
缓缓地走到宫门口,天上却开始飘起小雪来,今冬的第一场雪,让人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看着这红墙绿瓦,雕栏画栋,以前心之向往的地方,如今也生出了厌倦之意。
“大人,请上轿。”
等在宫门口的家仆早备了轿子在外面等候,这天气倏变,轿里早多了一件厚实的披风,白色的披风上绣着几竿翠竹,看起来颇为雅致。不用猜就知道是谁所作,这些年他的衣服鞋袜都是出自青萝之手。
甘修文拿出披风,摆手让那些轿夫先行回去,今天他不想坐轿,想慢慢走着回去。
“大人,没有伞也没有斗笠,您还是……”
一旁的家丁劝道,这样的天气,还是坐轿子回去的好。
“没关系,反正这雪也不大,我想一个人走走。”
语气虽温和,但了解甘修文的人都知道他素来是说一不二,那家丁也只得随他去,下人哪里管得了主子想做什么。
街上的行人已经不多,还不到一刻钟,这雪居然越下越大,转眼间就有如鹅毛满天飞舞,连前面的路也让人看不清楚。更苦了没有带伞的路人,身上早就被雪水浸的湿透。
这走着走着,不知不觉间,竟然到了华旭的酒屋,眼看这雪还有更大的趋势,他只得敲门避一下。
孰料轻轻一推,这门便吱呀一声开了,里面有明亮的火光跳动着,酒香在屋中挥之不去。
“原来是甘老弟啊,你好久没来我这儿了。”
华旭正窝在火炉旁,一个人赏雪喝酒,看到来人也没有起来,随意招呼道。
“你还真有雅兴,看来我今天算是赶巧了。”
看着桌上备着的各色小菜,还有上好的美酒,甘修文郁卒了半天的心情总算转好。人生得意须尽欢,有华旭这个酒友,也算是一件幸事。
“听说皇帝给你摆了庆功宴,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华旭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这小酒屋里,对这件事情也有耳闻,毕竟甘修文受封为西平王是何等的大事?这京城百姓恐怕没有一个不知道的。
甘修文也不说话,连着饮了三杯,心这才有了几分暖意,他凝望着窗外白雪,有些失神地道:“现在我已经拥有了无上的权势和荣华富贵,可为什么却越来越不快乐呢?”
“这个,因为你是聪明人。”
华旭给自己斟了一杯,夹了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伴着酒喝的是啧啧有味。
“老爷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甘修文没想到华旭会回答自己的问题,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富贵和名利皆如浮云,转眼即散,你心里明白的很,只是不肯承认罢了,执意追求就容易患得患失。”华旭放下酒杯接着道:“更可能一直在追求的,甚至并不是你内心真正想要的,所以才会这么痛苦。”
“不是我真正想要的?连我自己都弄不清楚了……”
甘修文喃喃地重复着,他以前很确定自己要的是功名利禄,可现在心里又隐隐约约觉得不对。
“如果你真的在乎那些虚名浮利,今天被封了西平王为何会如此闷闷不乐?”
华旭见他茫然,意味深长地笑着反问道。
他早就看出来,甘修文只是因为小时候灭门的阴影,才让他变成今日这个想要靠权柄和财富保护自己的家伙。这个想法根深蒂固,恐怕一辈子都改变不了,然而甘修文现在却提早认识到了……
“如果不在乎这些,我还能在乎什么?”
喝光了两壶酒,甘修文还在思考这个问题,却没有任何的答案。
“对酒当歌,人生几乎,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踉跄地在雪地上行走,其实他只有三分醉意,却想偶尔的放纵自己。这些年来,他从未喝醉过,心中有着太多的秘密,一旦失去了理智,很有可能做出一些连自己也想不到的可怕事情来。有很多事要一辈子烂在肚子里,不能说。
“大人,你怎么喝成这个样子?”
青萝在府门等了两个时辰,这才看到甘修文东倒西歪地出现在门口,急忙上前吃力地扶着,好不容易才把人送回房间。
“青萝……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不是说过,不让你服侍了么?赶快走,离开这儿……”
眯着眼睛,甘修文醉眼朦胧地道,心里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嘴巴却不由自主地说了那些伤人的话。看到青萝惨白了一张脸,心中竟然有些快意。
他不高兴的时候,别人也不能好过……或许这才是自己最恶劣的本性,甘修文半闭着眼睛,自嘲地想着。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青萝好像走了,自己只不过是说了两句,她就真的走了啊?像个孩子一样愤愤地想着,甘修文觉得自己今天实在是有些奇怪。
其实,甘修文所喝的那些酒,后劲非常大,一般人和几杯就会醉倒,而他一个人就喝了两壶,已然是醉了,而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来,喝杯醒酒茶。”
冒着热气的茶水,似乎对甘修文有些诱惑,正好有些渴了,就着茶盅喝了几口,并没有接过去自己拿的打算。
“是青萝让你来的?”
虽然没有抬头看,他也知道眼前女子并非青萝,屋子里静静燃着沉水香,这女子的身上却有一种幽兰的淡雅香味。
“是,她吩咐我要好好侍候你。”
这声音很好听,轻轻柔柔的,像是在耳朵儿边上挠着痒痒,甘修文有些好奇地抬起头,想要看看这个侍女长得是何模样。
黝黑的皮肤,浓浓的眉,鼻子有些塌,除了眼睛还算水灵,实在是个普通的姑娘,说难听点儿可能还有些丑。
甘修文注视那女子一会儿,却突然有种想要与其亲近之感,看来今天就真的喝多了……
可这嘴巴还是不由自主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奴婢紫兰。”
微微躬身行礼,说话也从容有礼,让人不由心生好感。
“紫蓝?以后就由你来侍候我吧!”
困乏地躺在床上,在睡着之前,他如是吩咐道。
“是。”
看着已经睡着的“猪”,我握紧拳头在他脸上方挥舞几下,这个该死的家伙,竟然还让我沐晓晚贴身侍候,以后看我不整死他?
“爹娘……不要死……你们不要离开我……”
甘修文在梦里挣扎着,已经很多年没有梦到过爹娘惨死的情形了,不知道为什么这段紧锁的记忆又冒了出来。恶人狰狞的脸,一地的血红……
“没事了,都已经过去了。”
如天籁般的耳音响起,让他揪紧的心又舒缓开来,“是啊,自己现在是高高在上的左相,又有谁敢伤害我?”甘修文心里如是想,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看到床上的人逐渐睡的安稳,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才那家伙死抓着我的手不放,没办法只好出声哄劝几下,不曾想却看到他如此脆弱的一面,比之前在莲花池边的时候还要无助。
这家伙睡着的时候,看起来也不是那么讨人厌,可是他居然抓了我娘和哥哥……不想还好,想起来我就想立刻扑过去揍他一顿。
可是现在什么还没问出来,我必须忍耐,把消息从他口中套出来。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那什么紫蓝了,只是这家伙还真奇怪,把那个美人婢女赶走,却让我这个“丑”丫头来服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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