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阴。
易楚枫静静立在阳师堃身后。
阳师堃负手立在池边,面向一池清波。
易楚枫看着阳师堃略显削瘦的背影,心中忐忑。他这样站在阳师堃的身后已有近一个时辰,几次张口欲言,却都是忍了下去。他不知道阳师堃心中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和他说些什么。
虽昨日从云烈口中,得知今日阳师堃找他,极有可能是和恢复他修为有关,但这毕竟只是云烈猜测,究是何事,终是未知。
易楚枫此刻的心思很是奇怪,既希望阳师堃早些开口,能知道结果,又害怕是判处自己死刑,患得患失。正胡思乱想间,阳师堃突然转过身来,温和笑道:“你修为虽失,以前欠缺的定性功夫倒是大有长进,竟能忍住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开口。”
易楚枫低头道:“弟子心中其实几次想问的,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故才没有发问。”心中却是暗道,为了恢复修为和报仇大计,就算做段日子你的弟子又如何。
阳师堃微微一笑,道:“前些日子,也就是在你失踪之时,我突然对修为的修炼有了一些明悟,如今你回来,刚巧能将这明悟用在你身上,倒也算是种因缘。”
易楚枫见不是直接恢复修为,心中不由感到有些失望,但脸上倒是神色未露,恭敬道:“弟子愿听教诲。”
阳师堃点一点头,突然弯腰捡起一颗石头,伸手探出池面,将手一松,那石头立是“咚”的一声落入池中,溅起几朵水花。阳师堃看着池面涟漪一层层荡开去,悠然道:“你看出了什么?”
易楚枫暗付:我除了看到了石头落入池中,还能看到什么。不过,他知道阳师堃是天纵奇才,此举定有深意,决不会如表面那般简单,老老实实摇头道:“弟子什么也没看出来。”
阳师堃轻笑一声,道:“你倒老实,你再看!”说着,又捡起一块石头,猛的扔向空中,石头飞高十数丈后,终是力竭,又咚的声落入池中,阳师堃转头道:“这回你又看出了什么?”
易楚枫心中一动,觉得抓到了点什么,却偏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想上想,终觉飘缈不可捉摸,还是道:“弟子实在愚钝,还请师父明示。”
阳师堃轻叹一声,道:“你的才情在流云不作第二人想,岂会愚钝,只是对于这些事,我们向来都甚少去注意深思,要你一时间说出个所以然,也确实是为难你。”
易楚枫知他还有话说,也不插口,果然,阳师堃又接着道:“你看刚才,无论我是用力还是不用力,这石头最终都要往下掉,你想过没,为什么他不往上一直飞呢?”说着顿了顿继道:“这说明我们脚下这片大地,实有股异乎寻常的力量,任你个人的力量多么强大,却都难逃他的束缚。”
易楚枫听得有些云里雾里,阳师堃也知道三言两语易楚枫根本就不会懂,自顾自的说下去:“我们修真一脉,一直在追寻的都是自身力量的强大,可却忘了,无论我们自身变得如何的强大,要想和我们脚下这片大地对抗,终是件非常吃力的事。”
易楚枫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大地控制论,不由奇道:“大地还有控制之力?”
阳师堃点头道:“对,而且这控制之力,根本不是我们人力能够想象的。你看,无论我们是御物飞行,还是用传送阵,最后还不是被大地所控制。”
阳师堃又道:“当然,这只是一个大的层面,为师这般说,只是想让你有个大的了解,如果你和一个人对敌,那么这控制力就成了那个人,你要做的,就是怎么来突破他的控制力。”
易楚枫初觉阳师堃说得太过玄异,但在细想之下,还真觉得他说的大有道理,一时间,竟想得有些痴了起来。
阳师堃看他一眼,知他在深思,脸有喜意,道:“要让这石头一直飞,不外乎两种,一种是让自己拥有比这大地控制力还要强大的力量,那大地自然不能控制你,另一种就是改变石头的介质,让他虽是石头,但其实已不是石头。”
易楚枫听明白一个大概,道:“师父莫不是要教我第二种?”
阳师堃双手负背,脸上竟也有几分意气飞扬,傲然道:“不错,我今日要教你的,就是能超越这大地,能超越任何控制的‘牵引流’。”
易楚枫诧异道:“牵引流?”
阳师堃道:“正是牵引流,一牵一引,气质互换,从而达到生生不息的目的,他不再依靠修炼灵力来增加自身的实力,而是依靠控制介质间的转换,吸收同介质的能量,从而来不断突破自我。”
易楚枫经注入明王灵魂,其资质之高,实已到一个很骇人地步,听到这里,心中已是明白大半,道:“师父,这‘牵引流’修炼到极致,是不是可以无限制的在空中飞行,因为他根本不需要灵力的支撑。”
阳师堃想不到易楚枫领悟如此之快,大笑起来,道:“不错,只要能将自己肉身调成与天空同样的介质,就可以一直飞行,当然,你要有足够的牵引力才行,从理论上来说,‘牵引流’甚至可以控制生死介质,轮回生死。”
易楚枫惊道:“那不是已修炼成了神仙?师父你自己练了吗?”
阳师堃摇头道:“傻小子,你当这‘牵引流’是这般容易修炼的吗?”
见易楚枫不解,阳师道摇头道:“一般来说,能想到这‘牵引流’的,至少也得是修真已有所成就,遇到瓶颈,才会去想。而修炼这‘牵引流’,条件更是苛刻,首先要自废灵力,将自己的一身修为付之东流,你说这世上有多少人会有这勇气?”顿了顿又道:“其次更重要的是,修炼之前,那人还必须震断全身经脉和骨胳,你试想,全身灵力尽失,又如何震得断自己经脉和骨胳,若是让别人来打,这力度又要如何把握好,震断后还不能让人死亡,再说又有几人经受得了这种痛苦。”
说着,阳师堃看了易楚枫一眼,道:“也不知你是幸运还是不幸,这些要求你竟然都达到了,可除此之外,却还不够,修习这‘牵引流’,另还要有一个绝顶高手把你震断的经脉、骨胳和肉身三者介质中和,重新排列,我经过不眠不休的三天四夜,终让你达成了这个条件,所以现在这世上,要说能修炼‘牵引流’的,怕只有你一人而已。”
易楚枫想不到修炼阳师堃突然明悟出来的一个牵引流要有如此苛刻的条件,心中也禁不住为自己歪打正着的好运幸庆。
阳师堃吸上口气,道:“不过,利用修炼灵力来不断增加自己力量,这种修真方法,也并不是说毫无机会,如果有天能将自身的力量超越大地之力,天劫之威,同样也可以得乘大道,只是这种修炼方法,越到后来越是艰难,修炼的风险也越大,而牵引流却是起步时风险极大,也极易误入岐途,况且这‘牵引流’只是我偶然而得,之后该如何修炼,修炼后又真的会变成如何,都还有很大变数,要你自己去摸索。”
易楚枫明白这是阳师堃在让他作出选择,想到自己以后要面对的,可能是整个天下,若是依靠修炼灵力,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顿毫不犹疑的道:“师父,弟子愿习‘牵引流’。”
阳师堃转头看着易楚枫,良久,才道:“修真一道,虽变化万千,但都殊途同归,但这‘牵引流’却是个全新的尝试,其中风险你可要自知。”
易楚枫点头道:“弟子明白。”
阳师堃轻叹一声,道:“那你现就跟我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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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阳师堃的小屋出来,已是日暮时分。
红日,慢悠悠的往西坠去。带些清爽的风,吹在人身上,带起一丝凉意,说不上的舒畅。
易楚枫远望一眼,心情说不出的舒畅,远处就是那连绵不绝的流云山脉,此时,衬着那西坠红阳,天高地阔,让他不由得生出一种天地间舍我其谁的豪情来。想到这是阳师堃的居所,不好大呼小叫,易楚枫轻笑一声,往自己小院走去。
易楚枫现在的居住之所,是流云谷的后山,和流云派所在的前山隔着一长段距离,后山**搭有两座小院,一座归阳师堃居住,另一座则由易楚枫和云烈合住,甚是清静。
易楚枫跨入小院,见云烈的房门仍是紧闭,暗付难道是他昨日醉酒还没醒,不由探头往他的窗口一望,屋内却空无一人。突然记起昨夜云烈的话,又想到今日在阳师堃处果不见了那只穿云鹤,暗想这云烈莫不是真上太幻境给自己去求药了,不过,他对云烈并无什么好感,一想之后,也不去关心。
回到房内,易楚枫迫不及待盘膝在床,依照阳师堃刚教给他的,修习起‘牵引流’来,牵引流其实并不象一般修真者在体内修炼灵力,它是一种通过改变自身本质,来吸引外界力量为已所用的一种法门。
易楚枫闭上眼,让自己慢慢接近一种类似冥想的状态,很快,他就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了变化,这是一种很难用言语来表述清楚的奇异感觉,他觉得自己的灵识在往四周不住流逸开去,从而感知到在空气中,布满了各种各样颜色各异的微弱元素。
易楚枫让自己的身子完全放松下来,全身毛孔打开,忘情的呼息着,这些微弱的元素开始丝丝缕缕的渗入他的每一个毛孔,又毫无线路规则的在他体内流离。
见到果然有效,易楚枫心中升起一丝喜意,自经脉被断,全身灵力消逝,他心中实有种说不出沉重和苦郁,他害怕自己从此变成一个废人,再不能替先生和天道宗复仇,但现在有了‘牵引流’,这一切又都终将不同。
虽然他目前体内这点牵引力根本就做不了什么,可至少已让他有了一个向前进的方向,哪怕前面布满荆棘凶险,他有也勇气走下去。
时间静悄悄过去,若是现在窗外有人,定会为眼前出现的一幕所骇然,只见易楚枫的身子仿已成为一个透明体,偏又诡异的让人看不到任何血肉经脉,只可见到一些颜色各异的微小细粒在他体内不住飘浮。
紧接着,更玄奇的一幕出现了。这些细小元素粒到了易楚枫胸前,似突然被什么东西吸引,全都加快了速度,很快就汇集成了一个小彩球,然后小彩球又破碎,变成无数细粒,四逸开去,然后又聚拢,周而复始。易楚枫一直挂在胸口的那个月牙挂件这时也是映出耀眼五彩光芒,这些光芒也被易楚枫吸入体内,如长蛇般不住缠绕着他的身子,连环数圈后又慢慢隐去。
易楚枫闭着眼,自然不会知道自己胸口月牙挂件的变化,他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很是温暖,暖洋洋的说不上的舒服,干脆静下心来,一心一意和四周融成一体。
皎洁月色自窗口斜照进来,清清冷冷。
易楚枫心口柳闻樱送的那件月牙挂件中的彩芒已是越伸越快,越来越长,夹杂着不住吸进来的各色元素粒,不住的在做绕身运转。运转的速度在不断加快,到了最后,易楚枫的身子仿已是形成一个彩色光体,但若是细细体觉,又会发觉在这彩色光体中,竟是以绿色成份居得多些。
这般奇异景象经历良久,易楚枫挂着的那月牙挂件中的彩芒才慢慢消淡下去,最后直至完全消隐,仿如根本不曾有过异样,而易楚枫体内的光球也随之消失,又只余下那些细小的元素粒在上下飘浮,依如开始之初。
时间一分一分过去,修炼中的易楚枫终慢慢醒来,才发觉这一番用功,竟让自己觉得有了些疲累。
易楚枫试了下体内,觉得根本没起任何变化,仍照从前,心中不由又有些灰心,旋又想到要是这‘牵引流’这般容易就有成效,阳师堃又何必如此郑重其事,干脆不再去想,仰面一倒,顿是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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