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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凰戏凤》003.骤然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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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酉(康熙八年)四月初二,皇后赫舍里氏于慈宁宫产下一子,皇帝大喜,取名承佑,希望他能断了这几年宫里诡异的气氛,顺利长大。五月初二,便在奉先殿祈佛,恳求祖先保佑。

如蘅抱着儿子,想着名字,有些哭笑不得,已经知道都是她下手的吗?所以,希望通过这个名字告诉她他的恳求吗?期望她能放了孩子?那这两年,她明察暗访终究抓出了罪魁祸首,他还是打算放任她逍遥自在吗?难道看着她现在与沈星辉双宿双飞,便放心她再不会狠心报复?

……

“娘娘,不好了!”墨蝶慌慌张张跑进来,如蘅不悦,皱眉问,“什么事?”怀里,孩子听着响动,不满地动了动身子。

“鳌拜……鳌拜逼宫了,把太和殿、慈宁宫围了水泄不通,御林军倒戈,只有几个御前侍卫护着皇上!”银巧稍稍镇定些,跪在榻前禀报。

“什么?”饶是如蘅,也经受不住这突来的事情,事先,没有一点动静,挣扎着要起来。许久才问,“费大人呢?”

“大约还没得着消息,后宫的娘娘们还不知道呢。”银巧又答。

如蘅一听,倒镇定下来,把孩子放在里面,吩咐:“扶我起来,备轿,我要去太和殿。”

“娘娘!您……”墨蝶要说什么,却被银巧拦住,“快去,这个时候,难道让格格一个人想着逃命吗?”

墨蝶咬了咬牙,下去准备。

银巧唤来几个宫女,伺候着如蘅穿好了皇后朝服,抱了小阿哥,送了上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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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夺了我女儿坐上地凤椅。舒坦吗?”鳌拜见她由宫女搀扶着进来。收了架在皇帝脖子上地剑。转而指着她怀里地孩子笑道。

“你想干什么?不准伤我地孩子。”如蘅抱紧了孩子。瞪眼看向鳌拜。

鳌拜大笑:“你地孩子?!”转身面对皇帝。“你到底还是薄情人。若是你肯留着后位。等她回来。或许我不会走这一步。我助你登基。扶你亲政。为你背了所有地罪恶。是让你和这个贱人双宿双飞地吗?你一个黄口小儿。真地认为老夫没有能力翻了天吗?”

“我……”皇帝不知说什么。他没说他无能。只说他无情。

“你什么?”鳌拜直逼着他地眼睛问。“到底有谁非逼着你立她为后。给她龙嗣?”转而便对如蘅。“把谋害皇嗣地罪名推到我宝贝女儿身上地感觉。很好吧?你该再狠心些。在她回来地时候小产。这样。他就不会对我宝贝女儿念念不忘。或许还会想要杀了她。也好成全星辉和欢儿。这才是最后地胜利。你怎么就心软了呢?”

“你……胡说!”如蘅气急,一时气血上涌,口气有些凝噎,也便是这凝噎,让皇帝震怒,大吼:“赫舍里如蘅,是你!”

“不,不是,不是我!”如蘅连忙解释。只是,如此慌乱的神情,怎么可能让已经怒火中烧的皇帝相信?

“够了!”鳌拜大吼着打断,看向皇帝,“现在是你禅让,还是要死?”

“我……”

“一个都不选!”突然,大梁之上响起一个声音,转眼之间,一抹轻紫飘飘落于大殿之中,持枪荷棒的将士们看着这一番景象,也不禁呆了。她浅笑盈盈,立于殿中,“鳌大人真真糊涂了,裕王爷资质平庸,哪里做得起这龙椅?亲王福晋虽懂谋略,却也只是纸上谈兵,当真担不起这天下。若鳌大人想亲自坐,只怕也不必等到现在。还是……”往下面淡淡扫了一眼,问,“还是让位给班大人,如何?他可是诡计多端,鳌大人这些年,也受了他不少指点吧?如此,既有人能稳坐江山,鳌大人又可安稳地当个太上皇,何乐而不为?”转向玄烨,“至于这废帝,就随我回宫,当我的男宠,可好?”

“欢儿。”殿外,一抹月白的影进来,“别胡闹,鳌大人。”

鳌拜正色,大手一挥,方才倒戈的御林军,顿时再次倒戈,将方才参与逼宫的大臣们全都压了起来。大殿内逼宫的场面,顿时变成了捉拿逆臣的场面。

“中堂大人!”班布尔善被压倒在地,仓皇之间大吼出声。

“怎么?”鳌拜横眉一竖,“你现在是想向皇上告发我谋反吗?”

“你……”

“怎么?班布尔善大人,不认识我了?”沈星辉从袖中拿出一个碧玉面具戴上。

“是你!”班布尔善大惊,万万没有想过,这个玉面公子便是沈家三少,那半壁江山……“你骗我!”

“兵不厌诈。”沈星辉笑得儒雅。

“押下去,择日于午门枭首!”皇帝大臂一挥,御林军的动作整齐划一,点了哑穴,迅速地将反臣们全部拖下殿去。

承欢轻笑,一手挽着鳌拜的手臂,一手挽着沈星辉:“我们回家。”

才走几步,如蘅吼出来:“你站住,跟皇上说清楚,那些人都是你害的!”

承欢脚下一顿,放开两人,转身,理了理衣袍,看上御座前那一抹明黄,问:“皇上?”

皇帝却是挥手,承欢看了一眼如蘅,捂住了口鼻,轻声一笑,闭眼晕倒的同时,三个男声叫的都是“欢儿”。她赢了,救了阿玛,夺了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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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龙榻之上,承欢幽幽转醒,入目,明晃晃的黄,皱了眉。夜明珠照亮,本该柔和的光亮因着这明黄的帐幔而显得刺目。缓缓坐起身来,轻唤一声:“来人。”

掀开重重帷幔,走来的不是宫娥,而是……

“我要回去。”见着来人,承欢没有丝毫的怔忡,掀开被子下床,高靴麻烦,干脆赤脚踩在地上就往外走。

“你就这样不情愿看到我?”玄烨一阵失落,这十年,想过千万次重逢时的情景,或许她会哭会闹,或许会冷眼相望,甚至可能为了报复而进宫魅惑于他,只是万万没有想过,是这样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

“你情愿看到我?”承欢顿步,转身看他,“现在该知道,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了吧?我让人搅得宫里不安宁,你还是有办法让她怀孕,平安的生下你的孩子。”她靠近,凤眸微咪,“我恨,恨你皇祖母逼死我额娘,更恨你立她为后,千方百计让她生下你的孩子!你十年都等不了吗?我选在这个时候让阿玛提出逼宫,选在她进殿之后出现,就是要她死,要她心死。你背弃了承诺把后位给她,我要让你困在这龙椅之上,要让你的凤椅空一辈子,我要你在宫里孤独……”话,没有说完,却被他以口封缄。

“啪——”清脆的响声,在空旷幽静的大殿里,显得刺耳。

承欢已是气急,眸光再次闪出紫色光泽,冷冷的看着也渐渐迸发出怒气的他,说出了她的决心:“我说的是真的,不是转了弯告诉你,我爱你太深。我爱的人是沈星辉,你压抑着自己不跟我联系,十年的时间,够长了,足够我摆脱你的痴,看懂他的情,明白自己的心。”

“难道是我不想跟你联系吗?”他大吼,明知已经无可挽回,还是想说,“我若和你联系,皇祖母定会……”

“够了!”她亦吼,“皇祖母,你只知道皇祖母,只知道大清天下,所以,可以在明知我额娘是前朝公主,也隐瞒我,放任你皇祖母一步步逼死我额娘!别再说你还爱我,你不爱,根本不配爱!”

玄烨无语,原来,她已经知道。鳌拜分明说她不知道,之前,他还存着侥幸。

看他颓丧模样,突然不忍。她明白的,隐瞒她的,何止他一个,包括沈星辉也瞒了她,各有苦衷。所以,从来没有责怪,只是,见到他,那般近乎于圣人一般的不惊不怒突然不能压制,这不是她喜欢的感觉,冰凉的地气一点点蔓延,直到四肢百骸都是透心凉,突然失了力,泪无声自落。十年来,第一次觉得委屈,她忍不下去了。

隔着一层纱帐看着她颓然倒地,泪痕宛然,震怒、怀疑、自诫全都成了虚幻,只能靠近,伴着她席地而坐,抱了她入怀,小声地道歉。

“疯子。”时隔十年,她再次开口,一如以往泛着让人心酸的甜蜜,回抱住他,柔软的金丝换成真金丝线,铬地生疼,喃喃地喊,“玄烨。”一如以往,尾音上扬,习惯地带着一点撒娇的味道。不该回来的,早知他是她的孽,十年的心理建设,沈星辉严严密密的温情,到底抵不过他眼里深沉地痛,他们,深深地爱着,狠狠地彼此伤害。便是爱也罢,恨也罢,总不能离了彼此的。

“嗯。”轻轻地应声,收紧了怀抱。她总是这般,先拒后迎,即便明知她这般温情之后,给的是远比这温情狠厉太多的伤痛,也不忍推开。他的确是疯子。他们都是习惯戴着面具扮演不同角色的人,时间太久,入戏太深,一时动了情,便忘了真假,生出一种恍惚,仿若只有此刻才是真实。对立的地方太多,寻一个拥抱的理由,拥抱的机会,太难。伤得越深,拥抱便越深,饮鸩止渴的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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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再长,也有结束的时候,拥抱了一晚,两人都没有睡。晨曦透过窗棂射在南炕上的时候,承欢便推开了他,果断,没有丝毫的犹豫。走回榻边,穿上了靴,月白色的靴,淡紫色淡蓝色的线团团绒绒勾勒出绣球形状,这些年,沈星辉走南闯北,终于找到了她最爱的轻紫的花,团团绒绒像个绣球,淡粉、轻紫、浅蓝、乳白……太多清淡的颜色凑在一起,养它的婆婆却固执地唤它紫阳,发誓有生之年,一定要种出全都是淡紫色的绣球花来,那时,正大光明的替他改名紫阳,让天下所有人都认同。

这便是沈星辉的执着,至死也会守护,等着她心里真真正正只容得下她一个。所以,她不能留。

他却坐在镜前轻语:“你好久未曾为我束发。”

她手下一颤,束带怎么也绑不成如意双绦,她发了狠,全部散开,简单系成蝴蝶。利落地起身,离开了西暖阁。

他披散着发坐在镜前,冷冷地喊:“等什么,还不进来!”

再次坐在大殿上,刑部尚书纳兰明珠奏报,恳请即日惩处谋逆之人,大手一挥,准!他已是气急,那般迫不及待,连最后一场戏,也不肯做得圆满,只有杀戮能抚平他心中的怒气,八年的隐忍一朝得逞,如今这朝廷,不管真假,再没有人会对他指手画脚。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时的愤慨,竟然……

“爱新觉罗玄烨!”承欢看着面前一脸苍白的人,紫色的眸光潋滟,同时也是冰寒,身后一丈,是鳌拜的头颅,睁眼看着他,不可置信。

“我……不是……”他说不出一句完整解释的话,为什么鳌拜会在行刑的人当中出现,他真的不知道。但是……看着她盛怒的模样,已是无可挽回。不论是谁,他们都成为了敌人,连昨夜那般拥抱也再不能。

“保护皇上!”曹寅终于下令,数百名御林军举剑相向,这些都是皇帝八年来一手培养的亲信,只效命于皇帝一人。一般也只有数十名在身边,如今尽数全在……

承欢扫过一眼,转过身扫过一眼将他们重重将她围住的御林军,放下了剑,笑得凄绝:“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一百零二个死士,一个没少,全部出现在这里。”眸色一凛……竟然没有一个弃剑下跪,更没有倒戈相向,再不用怀疑,是他一手策划。八年的帮扶,到底不若他天生傲骨,即便只在人前做得强势,他也容不得,以往的自信瞬间崩溃,只觉得意难平,胸腔之内一股浊气乱窜,到底经受不住,喷薄而出,血……喷溅在阿玛的头颅之上,死不瞑目的眼,蒙上血色,狰狞可怖,吞没了她最后留存的一点理智。脑海里,只一个字:杀!

被算计了。皇帝满心满肺只有这四个字,看着那一双渐渐隐没了紫色,现出浓墨般黑色的黑眸,再没了任何转圜的余地,皇祖母到底还是容不下她,她守护着的大清江山容不得一个紫宸宫星,更容不得他对她动了情。抉择不难,十六年养育之恩,八年隐忍,他不会就此放弃了所有。何况,便是放弃了所有,她也不会再把他放在眼里了,冷冷地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杀!

提剑相向,最简单凌厉一招直刺,朝着他的心脏,却被人挡住。人挡杀人,佛挡灭佛,她现在知道该恨谁了,不会再有一丝的迷茫。

……

直到血浸润全身,耳边全是举刀戒备的兵士,直到筋疲力尽,也没能减弱她心头丝毫的恨,直到失力倒地,激起血浪阵阵,她的眼也不曾闭上,这恨,她要带进地狱,带进轮回,誓死也要灭他爱新觉罗全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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