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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春秋》十六、王府问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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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巳时,天朗气清,天气不错。.

江陵城,南平王府外。

李紫木候在王府大堂,等着下人通传禀报。李紫木肃穆而立,视线穿过大门。府外不远处有一棵老树,树上两三雀巢,几只鸟雀飞在空中盘桓相戏。

“书生可是姓李乎?”一五十左右作儒士打扮的老者不知从哪出来,高声问到。

李紫木心里一怔,知这老者就是孙光宪了,也并不改色,只是一笑,行了一礼,说道:“小子正是姓李,名紫木,老大人有理了。”

孙光宪轻“哼”一声算是受礼,又出言问道:“书生可读《春秋》乎?”

《春秋》?这本书倒是翻过。以前读大学的时候,曾在学校路边书摊上买过一本盗版的,不过也只是翻了一遍,就不知扔哪了。这因该是不算读过了吧。

于是,李紫木洒脱一笑回道:“不曾。”

孙光宪皱了皱眉头,又问:“书生可知诗书否?”

诗书?《诗经》里的文章倒是在读书的时候学过几篇,其中“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最是印象深刻。但这也算不上是熟知诗书啊。

于是,李紫木又是一笑回道:“不知。”

孙光宪脸露愠色,却没发作,再问道:“小子做得诗词否?”

诗词,苏轼秦观李清照,还有毛太祖等人的词句倒是会背几首,自己也能学着瞎填几句,却也上不了台面,这诗词应该也算不上是会做的了。

于是,李紫木再笑回道:“不会。”

“小子狂妄。”孙光宪终于是拂袖大怒,喝道:“小子不学无术,来江陵城行骗乎?”

“孙少监,还请听在下一言。”李紫木还笑,再施一礼,问道:“治世之道在《春秋》乎?在诗书乎?在诗词乎?”

他话说完,也不等孙光宪说话,躬身告了声辞,便转身朝门外大步走去。

他是早知来者就是孙光宪,既然早前就已将此人得罪,现在也没有必要对他刻意讨好了。

他走的洒脱,却是将孙光宪留在当地,目瞪口呆。

李紫木从南平王府里出来。他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看着府外不远处那棵老树,树上两三鹊巢,几只鸟雀飞在空中盘桓相戏,想到了后世去招聘找工作的情景,又抬头望了眼天,不禁一笑,心道,老天爷,你缘何如此风骚。

他这般做作,被门口几名护兵看在眼里,不禁都皱了皱眉,心里一阵暗骂。

李紫木前脚刚迈出南平王府,便从王府大堂后面转出两人,却是高保融和高保勖兄弟。

“竖子狂妄,难堪大任。”孙光宪一见二人,立时愤然道。

高保勖却是嘴角一笑,说道:“少监早前不是还与我说,此人知晓天下大势,颇有远见,深具才具吗,怎么转眼就又说此人不堪造就了?”

原来,在李紫木之前,三人之间有一番谈话。高保融将李紫木昨日所说“紧随中原,岁岁纳贡,待时而降”的策略,向孙光宪复述说了一遍。孙光宪自己对荆南未来的对外策略,也是深执此念,对李紫木的话,心中深以未然。孙光宪为人颇以文学自负,会诗词,能著书,《北梦琐言》便是其所著。所以,这才先于高氏兄弟出来,想考校考校李紫木的才学,哪知李紫木心有误会,搞了他个灰身土脸,让他大失脸面。

高保融径自在首位坐了,微微沉吟道:“本王欲委此人以太子舍人之职,不知少监以为如何?”

“不可。”孙光宪出言阻止道。

高保勖在一旁冷笑,心道,刚才我说此人不堪,你还劝我不要因私废公,埋没了人才。这会儿自己还不是如此,言行不一,什么德行。

太子舍人虽然官不大,但是是在陪太子读书,未来的天子近臣,前途无限。荆南虽无太子,却有世子,这太子舍人也算的上是个显职。

“这却是为何?”高保融问道。

孙光宪肃容问道:“武信王之后,多有白身者乎?”

高保融答曰:“有。”

孙光宪又问:“江陵勋旧之后,多有白身者乎?”

高保融又答曰:“有。”

“以武信王之后多有白身者,以勋旧之后多有白身者,李氏小儿焉能身居显位,而能安之?”

孙光宪说完,高保融默然。

“那以少监之意,本王该如何安排此人?”高保融沉吟了片刻,又问到。

“还要给他安排什么位置,此人来路不明,说不定就是中原派来的密间,没将其赶出江陵就是好的了。”高保勖闻言不忿,高声说道。

“不妥。”孙光宪不同意高保勖所言,说道:“年轻人恃才傲物也是有的,王爷用人须学三国之曹孟德,用其长,而避其短。此子虽然狂妄,却也颇有才具。其对天下大势知之甚详,所献之策也颇有可取。我看他能说会道,善机变,有口才。而且身体健硕,比一般儒生强壮,又听闻他曾与壶瓶山猎过虎,想必他也是身负勇力之人。以我之见,不如让他到客司去,委之以客将之职。不知王爷以为如何?”

壶瓶山猎虎的事,到了孙光宪嘴里,却是又变了一个版本。

高保融点点头说道:“少监言之有理,如此甚好。”又转过头问高保勖道:“不知十弟以为如何?”

高保勖回了句“也好”,表示并无异议,心里想的却是,你们两个已经决定了,还来问我做什。

时至午时。

江陵城,李氏宅院。

院里只有李紫木和小荞。聂小倩却是在做晚饭,李诚则跟着她打下手。

李紫木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玩具木马,更前还摆着些浆糊布匹。旁边坐着小荞,正泪眼汪汪的盯着李紫木手中木马。却原来是小荞的这匹木马断了一腿,小家伙伤心地不得了,李紫木只好想办法,要给她把马腿续上。

高继沖从外面进来,脸有愤然之色,对李紫木道:“李大哥,那姓孙的着实可恶。”

李紫木微一抬头,嘴角一笑,也不搭话,继续手里的活计。

“我父王本来是要委你以太子舍人之职的,却被那姓孙的百般阻挠,只得给了你一个客将之职。”他说话,却是对孙光宪很不客气。

那孙光宪常谓人言“宁知获麟之笔,反为依马之用”,颇恨居于荆南幕府,表现出来就是读书人的高傲,倚老卖老,有些看不起高氏子弟。以他在江陵城的资历,他对高保融兄弟算是客气的了,对高继沖这一辈自然就谈不上客气。高继沖本就年少敏感,处在叛逆期,又加上其家仆在壶瓶山闹了那么一出,所以自然会对孙光宪有些记恨,说话便没有他父辈那么客气。

“哦,客将却是什么职位?”他是奇怪,自己早前在壶瓶山和这孙光宪便有些瓜葛,今日在南平王府更是没有给他好脸色看,自以为这次应聘一定是没了结果,心里早就放弃,而今后想在这江陵城混下去,也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却不想这孙光宪还是个大度的人物,没有阻挠不说,还给了他一个官职。

“客将职属客司,其上有都客将。其职务主要是应接、引见、招待各方面的来人来使。如果有出使他国的任务,还会被指为使节出使他国。”高继沖甚是为他不平,说道:“客将属于武职。先生是读书人,身具大才,怎么能与那些粗鄙的兵卒为伍?”

他还有话没说,这客将之职虽然职务不低,但是这江陵城的客将却大多是个一个闲职。

李紫木见他义愤填膺,只是一笑。其实他倒以为出任这客将一职没有什么不好,仅是能够经常出国,赏遍各国风物就不说了,还能看清各国形势虚实,关键时侯不会站错队。而且交游各国,也能为今后保住性命,居有定所做好准备。虽然时人,得别是读书人,看不起武人,但是他们也不看看,各国诸侯又有几个是靠文章来开疆扩土,霸有一方的。说穿了,武力才是乱世保命发家的本钱。

高继沖见李紫木对自己的话没反应,仍是摆弄着手里的物什,以为他是在对这个职司不满,说道:“李大哥,不必气恼。我再回去,求一求我的父王,让他给你另行委任一个职司。”

“不用了。我倒是觉得这个职司甚好。“李紫木摇摇手,笑道。见高继沖满脸不信,又道:“我初至江陵城,蹙升高位本就是不妥,这客将之职正好合适。”他现在想的是,外出旅行的时候,也不知能不能将小荞他们也带上。

高继沖听了他的话,奇怪道:“怎么李大哥与那姓孙的说的一样,那姓孙的正是因这个借口,否了我父王任你为太子舍人的提议。”

李紫木“噢”了声,让高继沖将孙光宪的原话复述了一遍。

李紫木听完,稍一细想,竟然发现这孙光宪不仅没有仗势欺压自己,却是反而处处有为自己着想的痕迹。难道自己对他的映像,是因为壶瓶山那件事,而先入为主。因为壶瓶山那件事,自己以为得罪了他,对他没有好感,所以才会在今日上午对其出言不逊,让其难堪。没想到,到了最后却发现,小肚鸡肠的那个人,却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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