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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血色》第十二章 全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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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越紧张的注视着峡谷里缓缓移动的骑兵队伍,手心已经紧张的捏出了汗来。.再走十步,只要再走十步这支长长的队伍就能够完全的进入峡谷了。沈越的心已经提到最高的地方。他深切的明白,这就是一场豪赌。赌注就是自己和一千多条流民的性命。不知不觉中他的身上已经湿透了。在他的眼中,那些胡人的最后几步似乎变得如此的缓慢。这种巨大的压力压迫着他的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桃健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峡谷两边陡峭的崖壁就像野兽的尖牙一般压迫着他。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一直不停的注视着崖壁的两侧,虽然并没有发现什么,但是心中那股野兽一般的直觉却在不停的告诉自己危险。气氛变得越来越凝重起来,甚至连那些暴躁得一心要去报仇的骑兵们似乎都感觉到了这种无形的压力而变得默默无语起来。桃健突然勒住了马,后面的骑士用尽全力才把马控制住没有撞做一团。桃健扭回了头,大声的对着后面惶惑不安的骑士们大吼:“退回去,退回去。有埋伏。”他虽然没有真正看到隐藏在崖壁后面的敌人,但是他清清楚楚的知道,这已经是最后一个机会了。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他刚刚转回头就已经从骑士们惊骇欲绝的眼睛中看到了崖壁两边星星点点亮起的火把。这火把是那么的微弱,但又仿佛是草原上刚刚燃起的火种。毁天灭地。

郭诵已经带领着他的两百多名手下牢牢的堵住了谷口,草草用木头削出的两米长枪虽然简陋得连树皮都没有来得及扒去。但是仍然死死的将那些勇悍的羯胡堵在了峡谷。

峡谷拥挤,三匹马并行以后根本无法转身。羯胡骑兵面对着悬崖两边如雨点一样落下的石块和大块的原木,简直就是人间地狱。少数机灵一点的骑兵早就放弃了马,只是想着爬上陡峭的崖壁逃生,可惜身上沉重的铠甲拖累了他们。往往爬不了几步就被上面的石头砸中,惨叫着滚了下去。峡谷两边的这些流民们似乎也陷入了一种狂热的状态,不分男女老幼捡起手头一切能够拿得动的东西往下扔。事先准备好的石头和原木扔完了,甚至捡起地上的泥土扔下去。他们现在已经不完全是在战斗了,而是在对着这些曾经烧毁他们家园抢掠他们财物的禽兽进行最原始最直接的发泄。

沈越虽然没有什么军事才能,也没有经过类似的战斗。可是就连他这样的菜鸟都看得出来这群羯胡骑兵已经完了。他们已经完全没有了斗志,也完全没有了有组织的抵抗,剩下的只是个人为了生存的挣扎。唯一还有抵抗能力的可能就是谷口处那名羯胡的将领,他带领着十几名凶悍的战士组成了一个圈子紧紧的靠在一起。被郭诵带领的那些长矛手围困在一个角落。

战争已经基本结束了,沈越在周围几名流民自发推选出来首领的簇拥下来到峡谷的底部。到处都是一片狼藉,受伤战马的哀鸣,躺在地上满头是血不停呻吟的羯胡武士。惨烈的诉说着刚刚这里发生的一切。

沈越已经没有刚刚那样的激动了,亲眼看见奇迹的诞生并没有让他得到那种胜利的满足。反而有点淡淡的疲惫。身上的热汗已经开始凉了下来,风吹在身上一阵发抖。刚刚嘶声大吼指挥时喊破的喉咙现在火辣辣的疼着,刚刚在崖壁搬运石头拉伤的手臂肌肉也隐隐的发出着酸痛。可是看着边上那些流民们看着自己时那种崇敬的目光,他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以前不管他如何努力想要融入这个时代都总是没有办法做到,因为他的心不在这里。他总是幻想着哪一天醒过来,也许自己又回去了,回到了自己在那个大城市租赁的狗窝,过着没有女朋友,没有房、没有车、没有钞票的生活。可是今天他不再这么想了,他已经找到了人生之中的另外一种信念,另外一种希望。是的,既然上天要自己来到这个纷乱的时代。也许真的是想让我这个熟知后世历史的人来改变一些什么吧。别了,我的父母。别了,雨婷。别了,二十一世纪。从此以后我将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沈越,不再是那个软弱怯懦的现代人。我将真正的融入这个大时代,这个胡汉民族铸就的血肉大熔炉。在这个如修罗地狱一般的战场,沈越第一次下定了决心。

桃健已经知道必死,心倒是反而定了下来。他现在已经完全的看的清清楚楚了,根本就没有什么伏兵,有的只是开始被那二十骑骑兵追得如丧家之犬的那一千流民。中了汉人的计谋他并不奇怪,长久以来的作战他不是没有吃过汉人智谋之士的大亏。他只是奇怪,是什么样的统帅有这样的能力能够让那么一群懦弱的连举起武器的勇气都没有的流民变成这么一伙红着双眼不惧生死的战士,他想不通。所以他现在顽抗的唯一意义就是想看一看这位汉家的英雄。

前面渐渐的让开了一个缺口,一个汉人猎装打扮的男人慢慢的出现了在他的面前。个子很高,但看来绝对不是那种孔武有力的样子。白皙而略带点斯文的面庞,看上去明显白嫩而未经过锻炼的双手。看上去到像是一个汉人儒学的书生,而不是一场战役的统帅。会是他吗?会是这么一个看上去只会舞文弄墨的人带领着这么一群什么也不会的农夫击败了身经百战的前锋营?桃健不理解。

桃健注视着沈越的时候,郭诵也正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着沈越。所有的人中恐怕只有自己是最为了解他的一点一滴了。训练骑马时因为被一匹好马摔了几次而找到自己要求更换一匹性情温和的小马的是他,学习射箭时因为手臂过于肿胀而坚决不肯再训练的是他。同样在面对着羯胡骑兵时义无反顾跟随自己冲锋的也是他,带领那帮流民们振臂一呼万夫景从的也是他,甚至在自己提出撤退方案时力排众议提出阻击方案指挥若定全歼敌人的还是他。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短短一天中他已经给自己带来了这么多的震撼和惊喜。看着自己身边的亲卫都用一种崇敬的眼光看着他,自己心里也淡淡的翻滚着波涛,不知道是嫉妒还是羡慕。是啊,这个人也许真的是天降神人吧,只有这样的英雄才能够真正带领着我们这些汉家儿郎走出这笼罩中原十余年的血色吧。真想追随着他的脚步,亲眼看着他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啊。

沈越已经走到了郭诵的身边,看着郭诵满是鲜血的衣衫。目光温暖:“郭兄弟没有受什么伤吧?”

郭诵看着他的双眼,感受着他语言中的真挚。笑着摇了摇头:“就凭这些胡狗,还伤不到我。不过是用敌人的颈血来染红本人的功勋罢了。”说着两人哈哈大笑,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温情。但豪迈之意却直冲霄汉。

桃健冷冷的看着面前两个年青人。他们的嚣张让他感到羞辱,但他却没有打断他们。战士的尊严提醒着自己那是胜利者应该有的权力。

沈越用力的拿拳头在郭诵的肩膀上捶了两下,转头看向了被围在当场的十几名羯胡战士。

只有那名穿着看上去像是将军的人还显得镇定一点,其他的羯胡战士们面向他的时候无一不露出了又恐惧又仇恨的光芒。看来野兽也是会恐惧的,他们的兽性和残暴也只是只面对着手无寸铁的平民。想到这儿沈越的嘴角露出了讥诮的笑容。

“末将是襄国石勒大王手下先锋将桃健,请问阁下是?”说话的是对面的那位将军,还行了一个胡人的礼节。镇定的手势和坚定的眼神无一不显示着他的从容不迫和武士风范。

沈越倒是有点惊讶了,他从未想到胡人中也会有如此英雄。在他的想象中那些野蛮的羯胡人不是应该要么挥刀自刎,要么冲过来拼个鱼死网破的吗?但是对方有礼,自己也不能失却了汉家风度,当下也站得远远的一躬:“在下沈越,见过将军。不知将军是否有意投降?”说着嘴角还露出了微微的嘲讽。

桃健却并不生气,只是平静的看着沈越:“和我一起的同袍弟兄都已经死在了这里,我要投降的话,恐怕到了地下也没有脸再去见他们了。我只是希望如果我们放下武器,将军能够放我身边的这十几个弟兄一条生路,那么我桃健来世必将结草衔环报答于阁下。”

沈越微微动容,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我从来不信什么来世。你是条好汉,我也不愿意欺骗于你。人我是不会放的,不管是谁犯下了罪行总要自己的血才能够还清。”说着目光灼灼的看着桃健。

桃健平静的脸上现出了一丝苦笑,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罪孽总是要自己来还的。你是个英雄,我桃健能够死在你的手里也不算冤枉。但是你既然不肯放我手下兄弟们一条生路,我们也就将战斗到底。”说着仰天而笑。竟然引颈而歌。

歌声高亢,仿佛是草原的牧歌。唱到后来周围的那十几名羯胡战士竟然同声高唱了起来。沈越等人虽然听不懂他们唱的是什么,却也能听出歌声中的苍凉沧桑之意。慢慢的沈越竟然发现那些羯胡战士们握住武器的双手已经不再颤抖。眼神也开始坚定起来,只是那眼角眉梢带着股悲哀之意。然后他们全体冲了过来,一无所惧的冲向死亡。

沈越和郭诵看着桃健被穿在长矛上的尸体。他的双眼还是大大的圆睁着,只是从哪里看不到怨毒,也看不到愤怒。有的只是一种淡淡的悲哀。

沈越长长的叹了口气:“此人也算是个英雄了,好好的安葬了他吧。”

郭诵点了点头,正想说点什么,忽然听到远处慢慢响起的马蹄声。声音虽然不大,可是传到两人耳里却犹如雷鸣闪电一般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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