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些妇女和孩子,大群的流民都已经下到了谷底,正散乱的分布在峡谷的各个地方收集着有用的物品。。凑出来的那支稍稍有点战斗力的队伍也已经是疲惫不堪。这个时候如果有敌人的骑兵出现,哪怕来的人数不多,自己这一群人恐怕也无法再抵抗了吧。难道上天就是这么的冷酷,才刚刚给了自己一点希望又残忍的把它夺走。
在郭诵的呵斥和指挥下,附近的流民才勉强摆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阵型。但是很明显大家都没有开始的那种求战**了,只是瞪大着双眼看着前方,充满着疲倦和对未知的恐惧。
马蹄慢慢的接近了,已经能够隐隐约约看到一支人数不多马队。郭诵的眼神却从担忧渐渐的变成疑惑,最后定格成了狂喜。郭诵向前方欣喜的大叫,声音都因为兴奋而有些微微的发抖:“老杨,是你们来了吗?”
沈越没有郭诵那么好的眼力,只是等这队人马奔近了才发现身上的服色正是李家坞的骑兵,悬在半空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感觉到了前面两位头领的放松,后面的那些流民们也渐渐放下心来,还爆发出了一阵低低的欢呼。
虽然郭诵让牛二张四回去带信说不可派兵救援,但是李矩仍然在保证了坞堡的防御后第一时间派出了一支五十人左右的骑兵。领头就是这位和曾经在昏迷中的沈越有过一面之缘的杨璋。杨璋刚刚从河内太守郭默那里出使回来。虽然杨璋为人沉默寡言,但是一颗心却是火热异常。听说了郭诵的险境立马请缨带领人马向前救援。
杨璋在路上也听说了牛二介绍的一些情况。牛二因为自己的主观大肆的说了一些沈越的坏话,却反而让杨璋对着那个当日貌不惊人的奇怪之人更加多了一份好奇。
杨璋也是熟悉这一带地形的,他清楚的知道郭诵不会直接带着这帮流民走回坞堡的大路,那么剩下的只有这广武山的这条峡谷可走。如果由他来带队的话,他所采取的必定是分散逃窜的办法。自己带一队体力强一点的队伍穿过峡谷绕道回坞堡,而将那些体力弱一些的沿途丢下往山上逃。这样敌人如果追得紧的话,沿途丢下的人也算能逃得一条性命。而如果敌人追的不紧只顾着去搜捕到处逃窜的流民,那么前面体力较好的流民大部队也能获得足够的逃亡时间。所以他一路都没有做什么太多的停留,只是直奔广武山而来。特别是在前方发现了胡人骑兵大批的马蹄印时,他的心更加的焦急起来。敌人来得如此之快,人数又在大概三百至五百之间,从蹄印分析还极有可能是罕见的重甲骑兵。如此看来郭诵危险了。
他看见前面那支衣衫不整排着乱七八糟战斗队形的时候还有点恍惚,难道他们已经战胜了前面那支骑兵。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的眼神从哪些衣衫褴褛的流民们身上扫过,这样的队伍要想干掉一支甲器具利的骑兵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可是那支骑兵到哪里去了,自己明明是追着他们的蹄印跟上来的,总不可能凭空消失吧。他就这么默默的失神着。以至于连郭诵对他大声的叫喊都没有发觉。
过了好一会儿,看着一地羯胡骑兵尸体和满身的鲜血的郭诵杨璋还是无法相信。他觉得现在是在一个梦里,面前的一切都给他一种虚假感。虽然自己能够感受到缴获的羯胡武器的锋利和真实,可是他的心里还是无法接受这么一个事实。郭诵他们这么寥寥几个人居然带领着一帮只知道逃窜的流民创造了这么大的一个奇迹。他抬起头向边上那两个正在审讯着受伤垂死的羯胡骑兵的人看去。
沈越和郭诵正在审问着重伤垂死的一名羯胡骑兵。胡人看上去很年轻,稚嫩的脸庞还没有被凶暴的战争所污染,他被一根长长的树棍刺穿了身体,张开嘴时甚至还有大量的鲜血从他的嘴角流出来。他只是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沈越和郭诵。嘴里还不时的呢喃着他们听不懂的话。
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会说羯胡语的流民。经过他的翻译,沈越才基本弄清了他的意思。据他自己说他叫赤尔奇,今年才十五岁,不过是为了有口饭吃才来当兵的,以前也并没有杀过人。希望沈越和郭诵能够救救他。
对视了一眼后郭诵对着沈越摇了摇头,小声道:“没有用了,矛尖已经穿透了肺叶。就算咱们不杀他也救不回来了。”
胡人却显然误会了郭诵摇头的意思,大声的叫嚷了起来。翻译的那名流民却面露喜色:“他说他们的大营就在前面骑马半天就能到的地方,而且一千多名附近的汉人奴隶以及他们抢掠的很多财物都在那里。却只有八十名骑兵看守。他愿意给我们带路,只要能够留他一条命。”
沈越狐疑的看了看郭诵:“会不会是计?”
郭诵摇了摇头:“不太可能,你看他现在那个样子。”说着走了过去看着那名胡人。
胡人惊恐的看着郭诵慢慢的拔出了手里的长刀,他绝望地想要把自己的身体挪远一点。可是却感觉自己重若千斤,无论如何也别想挪动分毫。
郭诵冷冷的看着面前这个胡人:“记住,下辈子不要再当强盗了。”接着胡人就看见一抹雪亮的刀光闪过。
巨大的诱惑啊,沈越看着郭诵。两人的眼睛里都露出了巨大的惊喜,但又随即黯淡了下来。是啊,虽然只有区区的八十人,可是自己这边也确实抽不出兵力来对他们进行袭击了。流民们连马都不太会骑,不可能形成战斗力,唯一可用的是杨璋带来的那五十名骑兵。可是这五十名骑士经过了大半天的奔波已经是人困马乏,更别提还要奔波大半夜去奔袭羯胡人已经立好的营寨。何况就算现在不休整立即出发,到了那边也已经是大白天了,失去了偷袭的可能。难啊,可是就这么放弃一块如此味美的肥肉,大家实在是心有不甘啊。
“打”两人几乎同时说了出来,目光却投向了杨璋。
杨璋看着两个人充满期待的眼神,思索了一会儿又抬起了头:“怎么打?我们骑兵本来就组建没有多久,战斗力肯定没有这些羯胡铁甲骑士强。而且五十对八十,我们人数也不占优。”说着叹了一口气。
沈越摇了摇头,目光灼灼的看杨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们现在不出兵,等敌人察觉不对撤退就更没有机会了。何况现在还不知道在敌人的大营后面到底还有没有援军,所以明天将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敌军立有营寨,我们没有攻寨的器械再加上人数又少。如何可能攻得破。”杨璋还是连连摇头。
沈越的面上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攻寨咱们肯定是不行的,但是这里现成有这么多的羯胡骑兵衣甲。如果我们穿上胡人的衣甲,再学上几句羯胡语言,大摇大摆的混进去。你看如何?”说到行军布阵沈越自然是一窍不通,但是毕竟生活在二十一世纪这个资讯发达的年月。本身对古代军事有点小爱好的沈越自然听过无数种奇袭破敌的招术,此刻信手拈来虽然不敢说一定有效,但是总能对大家有所启发。
听着沈越的方法,杨璋低下了头开始沉思了起来。这个办法的确疯狂而大胆,但是确实可行。五十名骑兵混寨,敌人在人数不多又没有戒备的情况下的确很有可能被他们混进去,而一旦混进去,那些分散在营寨各地没有上马的骑兵不过只是屠杀的对象而已。就算不成,自己的人都是骑兵,最多不过是无功而返而已。敌人带着大批的奴隶和财物必定不敢来追。
干了,如此没有本钱的买卖,谁不想干。何况沈越郭诵他们只带了二十个人就带领着一千多流民干出了如此大的事情来。自己可是带着五十名骑兵,要是连八十个羯胡骑士都不敢去试试。那回到李家坞自己还有什么脸面。想到这里,一向凝重稳妥的杨璋也觉得自己的血开始热了起来。看着沈越和郭诵的眼睛坚定的点了点头。
天色已经快黎明了,尽管杨璋和郭诵再三相劝,沈越仍然坚持要和二人一起前去混营。现在沈越正骑着红云跑在队伍的最前面。迎着初升的阳光。看着田野里小草上泛着精光的露水,听着不知道什么地方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声。沈越颇有点再世为人的感觉,昨天夜晚的激斗,铁与血在火把的映衬下发出的美丽光芒似乎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身上的疲惫似乎也减轻了很多。他摇了摇头。大家在这片如此美丽的土地上却都是忙着要去收割别人的生命。他觉得很讽刺,可是同时他又觉得很心安。这短短的一天是如此的精彩,又是如此的有价值。简直超过了以前自己所有的日子。奇怪的是以前连鸡都不敢杀的自己看着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在面前倒下,一条条生命在面前消失居然没有一点恐惧。自己真的是和以前不一样了,已经不是原来哪个好逸恶劳,好高骛远的都市废材了。以前的生活已经离自己很遥远了,遥远得就像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他笑了起来,纵马扬鞭疾驰起来。似乎想将过往一切都抛在马后,抛在身后不再怀念。
杨璋和郭诵神色复杂的看着前面独行的沈越。半晌杨璋摇了摇头:“我到现在还不明白你们是怎么取胜的。”
“我也不知道,一切都跟在梦里一样。”郭诵苦笑着依然紧紧盯着沈越的背影:“不过现在我倒是有一点明白了。”
杨璋愕然看着郭诵。郭诵却自顾自的摇摇头,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我记得我读书的时候我的那个儒生老师说过,这世上的英雄就是天生的。就好像荆轲生下来就应该是勇士,始皇帝生下来就应该是皇帝。像他这样的人生下来就应该是将军,因为大家都乐意相信他,乐意跟随他。”说着眼睛看向了杨璋:“难道不是吗?”
杨璋也注视了沈越的身影,半晌忽然对着郭诵大笑:“连你都这么赞许称道,还能差到哪里去?不如就让我们追随着这位名将,在这片纷乱的中土来建立一番大大的功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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