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幢非常平凡的四方形混凝土建筑,在烈日下,漆着纯白色的外壁显得更加刺眼。蝉鸣,飞过的鸟儿偶尔会停驻在屋顶上,嘶哑的叫着,不多时再次震动翅膀回到天际,来来往往的机动车川流不息,为了驱散炎热,路过的人们用手中任何可利用的物事扇着风。
风纪委员活动第177支部。
一辆车停在距离这幢建筑只有十米之外的地方。
流线型的车身仿佛钢铁之梭,颜色是耀眼夺目的红,Ferrari.599.GTO,奢华法拉利,狂野版街道跑车中立于金字塔尖的艺术品,顶级车中的顶级车。
但是却并没有太多的人因为这华丽的风景线而驻足观望,这座城市中永远不乏家里是某贵族或是某豪门的学生,或者即便仅仅出身于普通家庭,如果在这学园都市中学有所成,购买这样一辆能够为自己添足光彩的座驾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不就是一亿多日元吗?
是啊,仅仅是一亿多日元而已,如果一个学生把一生的时间全部投入到尖端科技的研究当中,买区区这么一辆车好像也不是太难。
是啊。
但是。
那也得真的学有所成才行。
事实上,在学院都市中的两百三十万名学生中,大约有接近六成的之多是每日每夜拼到脑袋血管快要爆掉,也顶多只能够折弯汤匙的,毫无实用价值的无能力者。
其实,学生这个词,应该是‘学习如何生存’,这样的意思。
而学校,就是教导学生如何生存的地方,而不是如何提升能力的地方。
是的,学校到底是个让人学习如何生存的地方,尽管这并非是他们的本意。
但,如果,生存的本质就是能力的话,那么就另当别论了。
所以,这两百三十万人中占据百分之六十的无能力者,他们如果想获得成功,会比剩下那百分之四十的能力者要艰辛许多。
公平这东西,真的存在吗?
在这个世界,根本就谈不上什么公平。公平有意义吗,比起作为一种权利来被人维护,被利用做各种事端的导火索,公平更像是这个世界的绊脚石。
但是,公平这种事物又确实的存在着,并时刻被许多人挂在嘴边。
其实,公平,是需要自己去创造的,而不是去维护。
“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对这样的事情有负罪感。”
坐在那匹火焰般的名贵烈马中的,是名为神代壬晴的少年。
此时此刻,他正在保持着手机放在耳边的姿势,同时注视着摆放在两条长腿上的便携式终端,指尖在屏幕上迅速滑动做记录,出现在那上面的,是类似俯瞰设计图般的画面。
“毕竟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你也并没有逼迫他们必须要使用Level.Upper。”
金发少年伸手轻轻捋了捋鬓角,发丝纤长。
“还真是一副瞧不起别人的话呢。”
经过了许久的沉默之后,电话中传来了淡淡的指责。
‘如果无法成为强大的能力者,那么就去做研究工作好了’
在许多无能力者中,甚至包括一些Level1,Level2的低能力者,抱着这样的想法转型做起了科研工作,这样的人在学园都市中不乏多数。
就比如现在正在与神代壬晴通话的这位。
作为热衷于学园传说这种无聊事物的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其名为脱衣女暴露狂,本名木山春生,从事于大脑生理学与AIM扩散立场方面的研究工作,目前供职于水?机构病院,每天开着一辆价格不菲的海蓝色Lamborghini.Murciélago招摇过市。
“当然了。”
神代壬晴的声音很平静,听起来毫无任何不适,也没有什么负罪感,毕竟这只是在阐述一件跟他完全无关的事。
少年沉默了片刻之后,依旧是那副冷漠平静的声线。
“举一个例子好了,贫穷的人们总是很难对富翁持有好感,相反的,更多的是羡慕,嫉妒,不怀好意。‘为什么不是我’或者‘为什么是他’这些简单却又无比劣质的情感,只会更加凸显自身的卑微。”
这是一副打从小时候便被严苛训练过的声线。
冷静,犀利,准确,强硬。
“之前受雇于木原研究所的你是知道的,我的能力在初始就是Level5,所以我无法理解他们。”
这才是一个高位领导者的态度。
“当然了,我也并不想去理解他们,在我眼中他们不过是些笨蛋罢了。”
神代壬晴组织着语言,再一次沉默了一刻
“一直在逼迫着他们的,并非是有关能力的种种,而是远在这之上,却又远比能力之类的要来得更加琐碎的事物,同样的,与他们身处学园都市什么的也毫无关系。”
“够了,和你沟通这种事情原本就是我的失误,好吧,还有什么事情?”
“嘛,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金发少年的手指在便携式终端的屏幕上高速操作,但是画面中窗口展开的速度却还要比他的手指动作快了许多。
“只不过想提醒你一下最近Level.Upper有些过于惹眼了。”
他没有必要时刻盯着不断移动的甚至连眼睛都难以捕捉的记号和文字列,而是把头脑中想起的东西移过去,电脑就会像是受到影响般地自动运行起来。
“当然,高层肯定不会对于这种儿戏一样的事情耗费人力物力,毕竟仅仅是一万个低能力者和无能力者,死了或者是昏迷了都不会对这座城市造成太大影响。”
屏幕上显示着普通人完全看不懂的界面,而神代壬晴则是在调整着各种参数。
“但是正义感爆棚的Judgement和Antiskill肯定不会放任事件继续扩大下去。”
最后他按下Enter键将参数输入,忽然间镜头拉远,屏幕上出现了占据东京三分之一大的学园都市俯瞰图,荧光蓝的细线环绕着它,仿佛飞机的航道图一般。
“今天上午十一时二十五分,我曾经对付过一伙不良少年,他们手中的Level.Upper被我毁掉了,但是你制作出来的这种东西现在似乎在学园都市中十分风靡。”
神代壬晴的手指在屏幕上细细滑过,最后点击了其中的一条轨道线图,瞬间,一颗卫星的名字显示在轨道边。
“所以风纪委员已经通过其他的渠道获取到了Level.Upper的实物。”
“那现在该做些什么?”
木山春生说。
“即使他们拿到了实物,Level.Upper也不是简单就能够解析出来的东西。”
“我刚刚调出了学园都市的卫星轨道图,现在正在使用Tree-Diagram上携带的热成像拍摄系统。”
神代壬晴看着画面吐了口气。
少年的手指在便携式终端的屏幕上缓缓地滑动,一帧一帧的图片随着他的手指流过,大片的颜色混合在一起,赤红的,靛青的,明黄的,暗蓝的。就像是一管管颜料拧入水里渐渐弥散开来的效果。
“以大学生为主的第五学区,高中生和国中生组成的第七学区,同样拥有学院的第九学区,体育工学集中的第二十学区,拥有留学生的第十四学区,甚至小学生的第十三学区。”
简单的设置之后,一道锋利的滤色线从上而下慢慢的扫过,图片完成滤色之后,一片灼烧般的红色和阴郁的墨青色里,几个清晰的黄色光点出现。
“在这些学区中,Level.Upper每天都在以地下交易的形式广泛传播。”
“但是你有一句话确实没说错,那确实不是那么好解析的东西,利用学习装置Level.Upper当做钥匙,修改一万人的脑电波,并且通过AIM扩散立场将它们架构成网络,让能力和演算力在短时间内大幅度提升,而且相同系统的能力者的脑电波思考图形是共同拥有的,因此能力的使用会变得更有效率,虽然有些副作用,但能做到这样已经十分不易了,你果然是个天才,木山春生。”
神代壬晴歪了歪脖子,用很认真的语气给予对方赞叹。
是的,仅仅是赞叹。
至于主动选择使用Level.Upper的人们,神代壬晴完全没有任何怜悯,甚至作为旁观者的叹息,金发少年也是吝啬于给予。
一直在身后紧紧逼迫着他们的,一直在他们心中盘旋着的阴霾,并非仅仅是能力,或者是对于能力的渴望这样简单的事物,而是远在这之上,远比这些要来得更加琐碎复杂。
同样的,与他们身处学园都市什么的也毫无关系
即便离开了学园都市,让能力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他们也依然会被各种各样的竞争逼入绝路,最终一样会踏上与‘使用Level.Upper’相似的末路。
他们把自身的不幸推脱给社会的迂腐,推脱给学园都市那看似不公平的制度,却没有意识到,构成社会的恰恰是个人自身,被怎样的命运所左右,那样的命运其实都是自己一手造就出的。
“其实。。。。”
与此同时,在电话的另一边,木山春生陷入了持久的沉默,在犹豫了很久之后,女子最终以平淡的声音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其实将Level.Upper制作成学习装置,以及通过AIM扩散立场构架脑电波网络,都并非是我的研究成果,如果是你,应该是知道的吧,绝对能力者实验。”
终于是说出了口。
其实木山春生对于神代壬晴并非十分了解,有关少年过往的只零片语仅仅是许多年之前自己供职于木原研究所期间从其他研究员口中传出的议论而已。
无论如何,她还是说出口了,就连木山春生都吃惊自己能这么平淡的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那个实验恰好是我负责监管的,人造人的网络系统其实是非常复杂的,对于仅仅凭借如此有限的条件,就制作出Level.Upper的你,我的评价不变。”
似乎陷于某种纠结情绪的木山春生,并没有注意到神代壬晴此时语气中的漠然。
“你。。。。”
“不要理解错了,木山春生,我并没有对绝对能力者计划有所不满,也从未对间接性杀死两万台人造机器有过任何负罪感,这个话题可以到此为止了。”
神代壬晴强硬的打断了木山春生的话语。
声音,很轻。
“好了,就到这里吧,如果Antiskill与Judgement追查到有关于你的线索,我就没有办法继续协助你了,毕竟我所做的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工作,上不了台面,就像不是所有间谍都有资格出书一样。”
合上的手机被扔在副驾驶的座位上。
金发少年的眼皮沉沉的下坠,盖住瞳孔,他就像是睡着了。
与此同时。
位于学园都市第八学区,与中心地带相隔几百米远的一幢别墅内,披着白袍的女性研究院木山春生挂断了电话,默默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手机,复数的画面如同时光倒转般穿梭了几年的时间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那时候,自己旁边站着许多同样身披白袍的人,他们眼中流出的情感,几乎都是兴奋和期待,带着扭曲恶意以及病态的兴奋和期待。
而这一双双眼睛,全部注视着一个地方。
那是个幼小的身影,既矮小,又瘦弱。
身体外面罩着绿色的手术服,性别应该是男孩,精致的五官和看起来毛茸茸的金发却散发着钻石般的光芒。
眼睛也很漂亮嘛,像宝石一样。
从头到脚仔细审视着这个小孩子的木山春生,注视到了那对瞳孔。
紧接着,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双腿一阵无力险些瘫在地上。
那一双眼睛中流露出的究竟是怎样的景色啊。
小男孩站在白花花的实验室门前,身影就像是被滚滚赤红所染的孤峭的砾岩之山,血色慢慢的往瞳孔中灌注,最终视野之内尽是红色,但那对血红的眸子中却无喜也无悲,像冷酷的暴君一样扫视着如同迎驾臣子般的一群人。
他明明才那么小一点点。
是啊,明明只是这么幼小的一个孩子,明明只是一言不发沉静的站在那里。
但,看起来却好像一头浑身浴血,咆哮嘶吼着的野兽。
“唉。。。。”
面色惨白的木山春生低声叹息,将思绪从回忆的世界拉回来,紧接着,女性研究院看了一眼两米多高的书架中的角落。
那里摆放着一个包裹着一叠资料列印用纸的透明密封夹。
书脊上写着这样的几个字。
最终兵器阶段性抑制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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