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早饭,蒋穿林就不顾冯妈阻止,立刻下了床。因为他非常清楚,生病的人总是躺在床上,对病情丝毫没有帮助。
虽然已经在客栈预付了三天的定钱,但蒋穿林仍是不放心,立刻到客栈去接了程英过来。等到找到陆无双,发现陆无双的脚受了伤,立刻又央冯妈去请大夫。
大夫瞧了瞧陆无双的脚踝,摇头道:“粉碎性骨折,难啊!”
蒋穿林一听到“粉碎性骨折”,立刻打了个寒噤,但听到“难啊”两个字,立刻明白这病并不象自己想象的那么恐怖,恶狠狠的道:“你若医治不好她脚上的骨折,我让人全身骨折!”见那大夫不信,立刻抓起一个茶杯,在桌子上一摔,用碎片在那大夫脸上画了一道短而深的口子,恶狠狠的骂道,“娘西皮,你***若医治不好她,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老子也必定杀光你全家!”那大夫吓得浑身发抖,脸上虽然血流如注,却不敢找东西止血,蒋穿林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又骂道,“***不自己动手止血,难道还等老子动手?”那大夫立刻打开药箱,寻找止血的药物。但他手忙脚乱,弄了半天才找到东西止了血。
李莫愁在一旁冷眼观瞧,一言不发,只是不断冷笑。蒋穿林看那大夫有些失魂落魄,恐怕他即使勉力施为,也必定出错甚多,当下让他喝茶等候,直到他手丝毫不再发抖,这才让他动手。那大夫见识到了蒋穿林的凶狠,知道如果自己出了丝毫差错,这煞星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割断自己的脖子,于是打足了十二分精神施为,整个接骨完成之后,竟发现自己满头都是大汗。
那大夫收好药箱,又仔细嘱咐了许多禁忌,这才敢离开。他虽不敢要钱,蒋穿林却仍是将所剩的二两多银子全部给了他。那大夫回家之后是又怕又喜,从此以后给人看病再也不敢虚言恫吓,反而是着力安慰。病人心宽,病好的自然也快,在外人看来,他的医术竟然突然高明了许多,名气也渐渐大了起来。此是后话,且罢不提。
蒋穿林知道自己出发在即,不可能在身边看守这孩子,又唯恐陆无双这孩子任性,一不小心变成瘸子,便将大夫的禁忌又仔细嘱咐了程英,要她看好陆无双,并再三叮咛程英注意说话方式。如果那小丫头不听话,就告诉她你这样这样,会让自己的脚残废,变成瘸子,长大了嫁不出去,这样她就一定会听。反之,千万不要对她说,你这样别人会怎样怎样,那样恐怕只会适得其反。李莫愁在一旁冷眼观看,脸上神情甚是古怪。
又过了两日,蒋穿林虽未完全康复,身子却已无大碍,二人便上路出发。临行前,蒋穿林又找到程英、陆无双二人,各自仔细叮咛了一番。陆无双倒没什么,程英却是颇有点依依不舍的样子。
蒋穿林虽只是第二次出远门,但有李莫愁这个老江湖在,倒也不惧。二人朝行夜宿,驴不停蹄的赶路,这日中午,经过一个大镇。二人本来都是白日赶路,晚上再投宿的,但既然遇上了城镇,当然趁机吃个热饭了。
二人在二楼靠窗的位子坐下,点了几个小菜,开始闷头吃饭。这几天来,李莫愁没跟蒋穿林说一句话。蒋穿林知道,毛驴的钱和沿途食宿的费用都是李莫愁所出,李莫愁心中有些不痛快也是正常,要是换了别人,对方可能早就发作了。自己现在人穷志短,当然无话可说。
蒋穿林正埋头苦吃间,忽听得楼下一阵喧闹,只听那掌柜的喊道,“哟!汪二爷来了!快里边请!小二,快带汪二爷到楼上去!”那小二喊了一声,“好嘞!”紧接着便从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汪二爷刚刚坐下,便听那小二喊道,“汪二爷,您今天要吃点什么?”汪二爷道:“少废话,好酒好菜尽管上。爷今天赢了钱,高兴,再来两坛好酒来!”那小二高喊了一声,“好嘞!您稍等。”紧接着一阵急促的下楼声。
蒋穿林听他叫道什么“好酒好菜尽管上”,心中一阵不忿,抬头看去,发现一个肥头大耳约二十来岁的青年也正往这边望来,但顺着目光观察,发现他看的正是李莫愁。蒋穿林心中一阵恼怒,正欲上前闹事,却见那小二穿花流水般送上一大桌好菜来。他本想就此罢休,却见那汪二爷竟主动走了过来,再也忍耐不住,主动站起身来,笑道,“刚才听汪二爷所言,敢情汪二爷还是位赌术高手。”蒋穿林在江南待了这么多天,虽然未能和江南人说得一模一样,但江南各地的方言也有些许差别,所以听起来并不显得非常另类,那汪二爷也尽听得明白。
汪二爷见那年轻人竟主动站起,心中一愕。但听他后来称自己为赌术高手,心中立时大喜,忙谦虚道,“不敢当,一般般了。”
蒋穿林拍了拍汪二爷的肩膀,笑道,“二爷谦虚了。在下蒋穿林,听到二爷提到一个赌字,心中有些痒痒的,想同二爷赌一把,不知意下如何?”那汪二爷一愣,心道对方主动要求一赌,必定是有备而来,正欲推辞,却听对方说道,“客栈之中没有什么赌具,咱们就赌个简单的。”蒋穿林走到一张空桌子前,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钱,撒在桌子上,说道:“规矩是这样,这里有一把铜钱,我们轮流从其中拿出几枚,最少一个,最多三个,谁拿到最后一个谁就算输,如何?”
汪二爷虽然喜欢自称赌术高手,心中却非常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但这时听完蒋穿林说的赌法并不是赌技术,而是赌运气,不免有些心动,加上他心中另有他图,便说道,“好,兄弟就舍命赔君子了!”
蒋穿林哈哈大笑,说道,“二爷说得有些过了,只是赌一把嘛,谈不上什么舍命不舍命的。一人定赌金大小,一人定先后,如何?”
汪二爷心道:“哪来的这么多臭规矩?但铜钱这么多,谁都不可能一把拿完,谁先谁后有什么区别?当然是定赌资好了,我每次赌资翻一倍,只要赢一把就全部赢回来了。”当下说道,“蒋兄弟是客,就由蒋兄弟来定先后好了!”
蒋穿林哈哈大笑道,“就依二爷的话了!”
汪二爷看蒋穿林虽然是哈哈大笑,暗地里却流露出一丝失望之色,心中暗喜。他曾听一个资深赌徒说过,你在赌场赌大小,如果每把都赌大或者小,只要不断把赌资翻倍,只要赢一把,就全赢过来了。今日一试,果然厉害。
蒋穿林问道,“二爷这把赌多少?”
汪二爷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来,笑道,“第一把,试试手气,就赌五两吧银子吧!”
蒋穿林笑笑,也不嫌小,只是说道,“五两就五两。”
五两银子已是不小,换成现在的人民币已经有一千五百快左右了,汪二爷本应也让蒋穿林拿出五两银子来才对,但他另有所图,正是希望蒋穿林拿不出银子,所以干脆装作忘记,也不提醒蒋穿林。
蒋穿林已经偷偷数好铜钱,一共十七枚,是谁先谁输的局,当下笑道,“蒋某初来乍到,这第一把就由二爷先来,算是蒋某的敬意。”
汪二爷笑笑,心道谁先不一样,当下取出一枚。……
汪二爷虽然拿到了最后一枚,心中却并不以为然,立刻将赌资加了一倍,改为十两。蒋穿林瞧见,立刻猜到他的用意,肚子里暗笑此人白痴,脸上却悄悄故意流露出一丝忧色。
汪二爷从店小二处兑换出一百来枚铜钱来,将蒋穿林的铜钱收起,开始自己给初数。蒋穿林也不以为意,一百枚虽是稍微多了一点,但他也尽然数的过来,只不过稍微麻烦了一点而已。
第二次是七十一枚,蒋穿林先,拿了两枚。
第三次是六十六枚,又是蒋穿林先,拿了一枚。
第四次是八十一枚,汪二爷先,拿了三枚,蒋穿林跟着拿了一枚。
赌金应该涨到八十两了,汪二爷额角开始冒汗。虽然说赌金只要不断加倍,只要赢一把就会全部赢出来,但如果再涨就要涨到一百六十两了,虽说自己今天在赌场赢了一点小钱,但身上怎么可能有上百两的现钱?
蒋穿林看着汪二爷犹疑,有心激他一激,说道,“二爷如果赌不起,蒋某就要回去吃饭了。”说完就要往怀中揣银子。
那汪二爷本来还有些犹疑不定,这时见蒋穿林要揣银子走人,立刻着了大急,忙出手阻止,嘻嘻笑道,“慢着,蒋兄弟怎么能赢了钱就走,兄弟还没赌够呢!”这时周围早就聚了一大堆人,围观的人立刻起哄道,“就是就是,赢了钱就拍屁股走人,那是马巧儿!”
有的更加干脆,直接说道:“人家本来就是马巧儿,还用的着你说?”
立时有人跟着大笑起来。所幸蒋穿林也算见惯了这种场面,并未赶到紧张或者不适,但听到有人骂得这么露骨难听,立时装作一份愤愤的样子,大声喝道:“赌就赌,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谁在让我听到他骂人,老子就奸他全家!”
这话又是惹起一阵哄笑,但也果真没有人再说太脏的话,毕竟大家都想有热闹可看,而且对方也不像是自己能够惹得起的。
蒋穿林转身重又坐下,作出一份万分无奈的表情,强笑道:“既然汪二爷盛意拳拳,蒋某也只能舍命赔君子了,再陪汪二爷赌一把。不过说好了,只赌一把,这一把完了,蒋某就要立刻走人。”
汪二爷连忙说道,“自然,自然!”围观的人却不依不饶的喊道,“那怎么行?只要汪二爷还有钱赌,你就不能走!”
蒋穿林佯怒道:“好、好!只要汪二爷还要赌,蒋某就奉陪到底!”
汪二爷翻遍钱袋,终于凑齐了八十两。反正蒋穿林也不认识现在的称,所以也懒得去管银子是不是足额。
五十四枚,蒋穿林先,拿了一枚。
剩下最后一枚的时候,众人全都惊叫了起来,“他竟然又赢了!”
蒋穿林将银子收到怀中,起身做了一个四方恭,道,“各位,对不起,蒋某还有要事在身,先失陪了!”说完就要离去。却听那汪二爷突然一声大吼,
“慢着!我……还要再赌一把!”
“啊?” “啊?” “啊?”……
围观的人沸腾了。还要再赌!看这样,汪二爷这次的赌金肯定不下于一百六十两!
一百六十两意味着什么?买一个丫鬟,才不过需要四五两银子,买一个上等姿色的妾,也不过三四十两。一百两意味着什么?
所有人都开始yy这一百六十两所能实现的美梦,甚至连个起哄的都没有了。只有蒋穿林冷冷道,“汪二爷钱多得没地方花,蒋某自然无话可说。”说完返回桌前,坐在离桌子一尺远的地方,将袖子挽到肩膀处,冷冷笑道,“蒋某坐的远一些,免得有人待会输了就说蒋某抽老千,不认帐。”汪二爷怒道,“谁会耍赖?”也将板凳往后撤出一尺多远,袖子挽到肩膀处,向周围的人喝道,“你们都往后退,免得有人待会输了不认帐!”围观的人立刻齐齐往后退却,让出一尺多的空隙来。
汪二爷出完初数,从脖子上摘下一块宝玉来,郑重地放在桌子上,缓缓说道:“此乃蓝田暖玉,价值千金,在下愿折价千两,同蒋先生赌一把。”
围观的人一阵沸腾:“一千两!赌金是一千两!”
蒋穿林见状,也是毫不示弱,冷笑道:“折价千两,汪二爷未免太亏,就算两千两吧,蒋某还赔的起!”
围观的更加沸腾了,“两千两!天啊,两千两!!!……”
这时,不光客栈之内聚满了人,就连客栈门外也是到处有人在挤。这个消息传出去,整座楼都快要震塌了。
楼外人声鼎沸,二楼却是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静气,希望见证这百年难得一见的豪赌!在场的二人更是心境如水,过了半响,蒋穿林抬了抬右手,说道,“汪二爷先!”他假装镇定,就是在拖延时间数子。九十三枚,他已经数了三遍,绝对不会出错!
又轮到汪二爷了,但汪二爷却有些无法开口。桌子上面又只剩下十三枚,虽然中国人并不觉得十三是个不吉利的数字,但现在对于汪二爷来说,十三这个数和死亡没有分别。连续几把,每次都是自己拿十三个;每次自己拿十三个,结局都是输。汪二爷悄悄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蒋穿林突然笑了起来,说道,“汪二爷,这把就算平局如何?”说完不等汪二爷回答,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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