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酒楼都挤满了人,蒋穿林不敢从正门出来,用尽全身力气杀到后窗处,从二楼跳了出来。
李莫愁和马厩里的两头毛驴都不见了,蒋穿林猜测她看不惯自己所为,独自出发了,心中一阵惊恐。所幸他知道李莫愁最近一段路程的去向,就算天黑之前不能追上,自己赶一个晚上的路,还是有机会追上的。
出了城镇,蒋穿林一边全力奔行,一边“莫愁” “莫愁”的呼喊。虽然有些惊慌,但他脑子里仍是忍不住去幻想李莫愁听到自己呼声时古怪的表情。
李莫愁早在蒋穿林赌到第三把的时候就已经下楼出发了。她有些看不惯蒋穿林的行径,所以一出城镇便一路急奔,想甩掉蒋穿林。
蒋穿林却并不知道这些。他身体本来就是一般,用那样的速度跑出城镇就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了,加上他心里又怀了打持久战,连夜赶路的打算,脚步就放慢了下来。
这样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也才走出十来里路。蒋穿林看见一座小树林,有心停下来休息片刻再行赶路,便一溜小跑,冲了过去。
“莫愁?!”蒋穿林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大声笑道,“太好了,你果然在等我!”
“谁在等你?”李莫愁嗔怒道:“你在那赢钱就是了,干吗还要跟着我?”
蒋穿林深吸了一口气,等气息稍微平和了一点,佯怒道:“你把我的心带走了,我怎么能不跟着你?”
李莫愁见蒋穿林没理竟然还敢发火,登时甩起拂尘便要砸蒋穿林的脑袋,就在拂尘触到蒋穿林脑袋的片刻,李莫愁却突然明白了蒋穿林话中的意思,拂尘陡然间收回,悻悻地骑上毛驴,一言不发地赶路。蒋穿林见状,立刻骑上另一头毛驴,跟了上去。
*
蒋穿林不会轻功,速度连常人都比不上,李莫愁却有两条毛驴代步,怎会被蒋穿林赶上来呢?原来李莫愁出了城镇,一路急奔。待奔出十余里后,李莫愁不知怎地,突然觉得毛驴刚吃过草料就这样急奔,很容易弄出问题,于是便在这片小树林中休息。这一休息便是将近一个时辰,她几次想要出发,都被自己莫名其妙的理由给阻止了,最后她实在静不下心,刚要准备出发,蒋穿林就赶了过来。
*
“莫愁,”
“闭嘴!谁让你这样叫的?”
“莫愁,”
“闭嘴!”
“莫愁,我很高兴,你在等我。”
“你给我闭嘴!谁在等你?!”
蒋穿林突然叹了口气,不再言语。李莫愁听了,突的感到一阵心酸,也不再骂了。蒋穿林侧身望着李莫愁,说道,
“莫愁,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会去赌钱。”
“这些天来,吃的、喝得,全都是你在花钱。我一个大男人,竟然靠女人过日子,你说,我这心里能好受吗?”
李莫愁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蒋穿林。这些天自己的确有这种想法,蒋穿林说他的祖师和自己祖师乃是金兰之交,那就必定也是一位武林奇人。一代武林奇人的三四代传人,怎么可能落魄到这种地步,不会武功,连饭钱都出不起?
“我不想被人看扁,更不想被你看扁。我要挣钱给你看,证明我不是那种骗吃骗喝的人。”
“还说自己不是骗子?你挣钱的方式难道就是赌钱?”
见李莫愁开始说话,蒋穿林心中一阵大喜。肯开口说话就表示她肯同自己交流,只要能够交流,一切误会都可以消除。蒋穿林悠悠说道,
“当年虽然我两家祖师交好,但其实我家祖师并不是江湖中人。”蒋穿林看李莫愁惊愕的样子,知道自己编的谎言还算合情合理,继续说道,“说我家祖师不是江湖中人,是因为她一生都不曾涉足江湖。”
李莫愁啊了一声,问道:“江湖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
蒋穿林笑了笑,说道:“我不是说了嘛,我家祖师并不是江湖中人,她从来都不曾在江湖上走动过。”
李莫愁心中的疑问更甚,复又问道:“你家祖师没有在江湖上走动过,怎么可能认识我家祖师?”
蒋穿林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就要从我们这一派的根源说起了。”
“我派所学,乃是法家、墨家的学问。”
“法家墨家?那是什么?”李莫愁从小生长在古墓,长大后涉足的又是只有铁与血的江湖,所以根本没听说过这两个名字。
“你不知道法家墨家?也对,现在有很多人不知道这两个派别了。”蒋穿林见李莫愁什么也听听说过,便打算给她上一堂扫盲课,
“现在的读书人,学的都是儒家,读的都是四书五经,尊的都是孔子,这个你知道吧?”
李莫愁嗯了一声,正要回答,神色却突然一黯。蒋穿林知她可能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不开心事情,立刻继续说道,“但在两千年前,却并不是这个样子。那个时候,整个长城以内,有好多个门派,好多个大人物,其中最大的十个门派是法家、墨家、道家、阴阳家、儒家、名家、纵横家、杂家、农家、小说家。”
“那佛家呢?”李莫愁问道,“佛家不是大的门派吗?”
“不是,当时还没有佛家呢,”蒋穿林见李莫愁有些不好意思,安慰道,“这些门派早就湮灭了大半,现在很少有人知道,你不知道非常正常。佛家的历史,我待会讲给你听。”
“当时的整个华夏大地,也不是只有一个国家,而是分成七个大国,无数个小国。这个国家相互争斗,都希望能够消灭其他的国家,一统天下。于是这些门派的大人物纷纷拜访这些国家的君主,推荐自己,希望这些君主能够采纳自己的教派。”
“最后秦国采纳了法家,在商鞅、李斯等几代人的努力下,秦国成为最强大的国家,并成功消灭了其它国家,统一了天下。”
“因为秦国是在法家的商鞅、李斯等人的努力下才统一天下的,所以秦国的用法家治国,所有人都必须学习法家。”这一段历史蒋穿林也只知道个大概,细节上更是毫无所知,所幸李莫愁更是闻所未闻,所以无论他怎么吹牛,都不至于穿帮。
“又过了一百多年,秦国发生了内乱,到处都有人造反,整个国家又分裂成了无数个小的国家。最后虽然被刘邦统一了天下,天下却变得满目疮痍。”
“刘邦并不怎么会治理天下,反是他的儿子非常擅长。他的儿子就想啊,天下都被人打成稀巴烂了,现在人这么少,地却这么多,我就不管他们也行,让他们随便搞好了。所以他就推行道家的什么清净无为,认为治理国家嘛,就是什么都不用管,让老百姓自己搞就好了。当时人口非常稀少,只要你愿意种地,就绝对有地可以种,所以也没发生什么争执,这个政策看起来就非常好,国家渐渐开始繁荣起来。”
“又过了几十年,天下渐渐好了起来。因为整个中国只有国家,所以也不存在什么敌人。没了外患,皇帝就开始害怕起手下有人造反,于是他便想起了儒家的学问。”
“儒家的学问你也知道,他们喜欢讲什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就是说做儿子的要绝对听老子的,做臣子的要绝对听皇帝的。皇帝就想啊,如果所有的臣子都听自己的话,怎么可能还有人造反?这个东西好,是个好东西!”
“于是皇帝就下了命令,所有人都必须这个儒家的学问,不可以再学其他学问。于是天下渐渐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听你这么说,你们法家以前还非常厉害过?”李莫愁嫣然一笑,说道,“不会是你吹牛吧?”
蒋穿林被她一笑,弄得血压急剧升高,等恢复了过来,也不理她,继续说道,“刚才你说到佛家。其实佛家不是中国人创造的,他来源自印度,就是咱们西南面的一个国家。”
“西南,西南不是大理吗?”李莫愁奇道。在她的想象中,大理已经是大地的最西南部分了,怎么可能还有其他小国?
“大理确实在西南面,但大理的西南面还有个小国家,这个小国家再往西南才是印度。”
“真的吗?”李莫愁吃惊道,“那得有多远?”
“也没多远,如果你愿意,将来我可以陪你一起过去玩。”蒋穿林心中确实希望有一天自己的势力能够插到印度,但蒙古人现在士气正旺,自己并没多少把握能够对付。
“佛教是南北朝时期,也就是大约……七百多年前才兴盛的。因为那时候北方的皇帝大都是背面来的游牧民族,佛教的教义又和他们一拍即合,所以佛教很快兴盛起来。”
“但佛家毕竟是外来的东西,所以非常受排挤,尤其是我朝自开国以来,一直都在受北方游牧部落的袭扰,所以很多文人在鼓吹‘襄夷尊王’的同时,也经常顺便打压佛教。”
蒋穿林已经连续喝了几次水,却仍觉得肚子饿的实在不行,只好叫道,“莫愁,你有没有带干粮,给我来一块,我快饿坏了!”
这次李莫愁没有生气,只是淡淡说道,“等会吧,待会就有客栈了。”
*
蒋穿林虽然觉得李莫愁不再生气了,却仍是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清楚今天的事情,免得以后落下一个赌棍的名号,于是说道,
“莫愁,其实今天我不是要赌钱的。只是那家伙实在可恶,竟敢主动过来跟你搭讪,我才想教训教训他。”话一说完,连蒋穿林自己也觉得太过肉麻,李莫愁更是一言不发。
“其实那也不算赌钱,因为我其实是不会赌的。”
“不会赌?”李莫愁奇道,“那你今天干吗还敢赌?”
蒋穿林得意地笑了笑,今天的作为他也甚是自豪,也算是凭真本事做了一件技术活,
“那个胖子好有意思,他想着是自己控制赌金,如果赢了就收场从头开始,输了就将赌金翻倍,这样他正要赢一把就全部赢回来了。哈哈,真是好笑……”
“有什么好笑的,他想的很对啊?”李莫愁虽然不会赌钱,但这个方法非常简单,她一听便觉得非常有道理。
“当然好笑。你想想,他底金是五两银子,每次翻倍,他如果连输十把不就要翻到五千一百二十两了?如果再输两把,还不把家产都输光?”
李莫愁想了想,觉得也对,赌金不断翻倍,总有一天会翻到自己拿不出来的。
“再说了,今天这个赌法,我也根本不可能输的。”蒋穿林再也忍受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如果一直这样赌下去,别说一二十次他不可能赢一次,便是一两万次他也不可能赢一次的!所以说,他今天注定是输。”
“看把你得意的!”李莫愁撇了蒋穿林一眼,蒋穿林只觉得心都要飞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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